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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7点45分,晚读下课铃声刚响起,班主任匆匆走进教室向我走来,边叫着:“宋毅,你爸爸来接你回家,现在就走,你爸爸在外面等着,赶紧。”班主任的语气很急促,令我感到有点莫名其妙,脑海里浮着很多疑问。我想要快手收拾一下桌面上的东西,班主任又再催促我:“不用拿东西,现在马上就走,赶紧。” 我大概已经猜到了应该是家里传来了什么不好的消息,我随手拿了刚买好的跌打药,便跟着班主任出去了。在出去校门的路上,我默默地跟在班主任身后,直到她小心翼翼地问:“你奶奶平时身体有没有什么大碍?”我终于猜到是奶奶出事了。
旧屋大厅的床上,破旧的蚊帐将奶奶的身体密封得严严实实,我很害怕,害怕看到已经死去的奶奶的模样,我甚至不敢去呼吸,我害怕我的呼吸声会掩盖奶奶的一切声息。打开蚊帐,厅灯一点都不明亮,但可以看到奶奶摊平的身体,煞白的面孔,嘴巴紧闭着,看到眼前的一切,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悲痛与恐惧。我伸手去握起奶奶安放着的手,却惊恐地发现她的手已经开始僵硬了,我再也感受不到小时候奶奶握紧我小手的那种温暖。我强忍着的泪水终于流了出来,滴落奶奶冰冷的手背上,滑落指间,泪痕怎么也抹不掉。我始终不敢相信奶奶已经死去,以至于我情不自禁地想用尽一切方法去证明奶奶还活着。我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丝希望,同时不想因忽略了他们草率作判留下的漏洞而给自己留下终生的遗憾。我用手去按压奶奶的胸口,但是随着我双手的按压,从奶奶的鼻孔、嘴巴和心脏之间发出的气流声呼呼的,这种声音非常令人可怕,我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3月27日早上便下起了大暴雨,冰雹也将袭来,学校安排全校停课放假,十点多雨停了我便回家,奶奶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灰暗的天空,见到我回家,惊喜得不得了,便匆匆到厨房盛汤给我喝,走路时右腿一拐一拐的,还用手捶了几下。
趁着冰雹还没来到,我和爸爸去维修水路。出门时,奶奶又倚着门墙站在门口,有意无意地看着远方的天空。雨水把泥路打得泥泞,我差点摔了一跤。我回来时,奶奶已经在外面凭着围墙,我问她是不是想看冰雹,她回答说:“哪有冰雹啊,我看看天空,你看看那边多黑?”奶奶用手指了指天边。那天下午,奶奶几乎一直在门口凭着围墙,静静的,看看东看看西,又看看天边,大概也会像往常一样偶尔到鸡棚喂鸡,而我就坐在屋子里看电视,节目广告时才出去和奶奶聊两句,直到五点多收到学校的短信通知晚上回校上课。 我吃完饭后,大概又过了半个小时,便背上书包准备回校,奶奶叫我再吃点:“阿毅,再吃点再去上书房吧,还有那么多饭菜咧!”我告诉她我吃饱了已经吃不下了,她又说:“还有那么多汤,多喝一碗再去吧!”我还是拒绝了。“汤水而已,能撑坏肚子么?不多吃点,回到学校又没一口好的,更加会饿得你像只猫公啊。”奶奶的语气带着命令,我不得不又再喝了一碗汤,肚子撑得饱胀。出门时,奶奶好好的,我再三叮嘱她在家要注意身体,奶奶都答应了。每次出门时,我总会叮嘱奶奶注意身体,叮嘱她不要到处走动,不要…… 这时候,我心里酸酸的。 天有不测风云,一切来得太突然。 班主任陪同我出校门口时只说了奶奶喂鸡的时侯摔倒了,当时我心里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抓紧了一样,极度的紧张与万分的难受。我不愿意在别人面前表现出软弱,便对班主任保持着若无其事般平静的态度,我希望一切都安好。 超市门口,邻居二伯在车上等着我,我并没有看到爸爸,二伯只平静地说了一句:“回家去。”我感到好奇怪,为什么会这样呢?一路上,二伯沉默着开车,我本很想问他奶奶的情况,但他那沉默般的平静让我开不了口。我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我奶奶她,怎么摔倒的?” 二伯终于开口说话,而且一下子说了好多:“都还吃着饭,你爸爸载你上学后就去了理发,她就自己一个人在厨房里吃饭。”,“我听到你叔公喊,我就去了,看到她已经睡在地上……”,“我扶起她喊了几声她都没有反应,嘴里还含着饭。”,“大概就是突然血压高上脑晕倒了”,“当时她就已经快要断气了,我赶紧打电话给你爸爸,你爸爸叫我赶紧把你奶奶的床开出大厅……”这些话,一个字一个字狠狠地插进我的心里,让我沉入无尽的悲痛之中。 什么?不是说去喂鸡时摔倒的吗?怎么会是吃着饭? 为什么?为什么第一时间的反应是把床开出大厅,而不是打急救电话给奶奶进行抢救?为什么?我无力对这些疑问进行思考,也不想作过多的猜疑。我恨我自己,要是我离开家里晚一步,也许这件事就不会发生,奶奶就不会就这么离开人世。 屋子里,三姑爷、五叔公、大伯公和其他好几个长辈都在静坐着,我进了屋子就直奔厨房,这是我懂事以来头一回碰到他们而没有向他们问好的。厨房里并没有像我想象中的那样乱,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靠近桌子底下的地面散着一些米饭和黄豆,是的,那天是奶奶亲手做的黄豆炆猪肉,上学前我还吃了好多,那是我最喜欢的味道。我蹲下去,用手捡起一团已经被嚼烂的猪肉,想到奶奶当时倒下的情景,嘴里还含着饭……,我的泪水不禁流了下来。 第二天大清早,从天空中砸下了很多冰雹,把奶奶平时用来盛玉米喂鸡的大碗砸得变形,我赶紧跑出去把它收好,几颗冰雹砸到我头上,不知怎么却痛在我心上。 几个道士在大厅里开坛作法,响起了各种瘆人的声音,事者听得悲痛万分,外者听得毛骨悚然。声音响起,亲人们的哭声也随之响起,我咬紧牙根不让自己流下一滴眼泪,只感觉眼前一片朦胧。二姑扒在奶奶僵硬的身体上痛哭,大喊着:“妈,你为什么突然间就走了?你要走就带上我……”也许这般哭声真能让大家感到悲伤,但不知怎的,事后大家都说觉得她是逢场作戏。 按照传统,奶奶的子孙后代都要在她的棺材里摆放冥纸,谁摆得越多谁在今后得到奶奶在天之灵的庇佑就越多。几个姑姑争先恐后地往奶奶的遗体上摆冥纸,二姑还骂三姑动作慢妨碍了她,我手里拿着几张,呆呆地看着他们,直到妈妈和大姐叫我才反应过来去把冥纸摆到奶奶的遗体上。我感到很不解,为什么对一个死人,他们能够做到如此恭恭敬敬,而奶奶在生之时他们却对奶奶不闻不问。 守夜时,道士和外人在屋外,亲人在屋内。夜深气温变得很低,我依旧穿着那件短袖衬衫,坐在离装着奶奶遗体的棺木三米左右远,眼定定地看着那棺木,却怎么也看不透那层厚厚的木板,我知道即使看穿那层木板我也看不到奶奶的身体了,因为那一堆冥纸已经将奶奶的身体裹得实实的。大姑爷喊我去穿衣服免得着凉,我说不用,我身体感到的温度远比我内心感到的温度高。我看了看,怎么少了一个人?原来二姑爷已经独自一人在灶边取暖。门外的人群传来阵阵欢声笑语,这种气氛很快就传染到屋里头了。 我僵坐着,错位的腰隐隐作痛。屋外时不时响起一阵道士做法的声音。透过微弱的灯光,可以看到从夜空飘落的零星小雨,一切都变得如此凄冷。 当奶奶的遗体被推进那个无尽深的火洞时,姐姐哭得泣不成声,我再也不敢想象下去,就此以后有关奶奶的一切都只剩下了回忆。 奶奶走后,不知多少个深夜里,总会有一阵微弱的抽泣声从被窝里传出,原来这种声音是我自己发出的。我也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才能躲在被窝里捂着嘴巴痛哭,心里问了无数个为什么,却什么也不能挽回。
作者简介: 何鉴锋,就读于邯郸学院,文学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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