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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尉小东,又名老葫芦,中央和国家机关第七、八批援藏干部,现任西藏岗底斯资源开发公司党委书记。作者曾在部队工作24年,转业后积极响应号召,来到雪域高原参加援藏工作。特别是在援藏的后三年,在平均海拔4500米的西藏阿里,经受了“世界屋脊的屋脊”和“生命禁区”的生死考验。在一年中有八个月是冬季的狮泉河,耐受了最低气温零下四十多度的高寒,亲身体验和感受了生命的顽强。恶劣异常的自然气候与诡谲多变的边塞生活,激发了作者万千思绪的创作潜能,先后在西藏日报、西藏商报、拉萨晚报、拉萨日报、北京日报、企业家日报等报刊发表诗歌散文六十余篇,代表作有《援藏诗七首•一路往西》、《送桐行之最美丽相伴》、《等待那片花海》、《五月的思念》、《十月相思心》等。诗歌《友情浓浓》入围“全国诗与爱同在主题诗歌大赛”并获奖。作品多以援藏干部“舍小家、顾大家”的家国情怀为重点,构勒出援藏干部这个特殊群体“宁愿像玉石一样风化自己的生命”,也要“圆上未了的心愿”为人生追求的豪迈形象,感情抒发畅快淋漓,字里行间处处迸发出满满正能量的火花。
参赛作品(一):散文《援藏如旅行》
文/尉小东
从部队转业后,生活恬淡如菊。规律的作息,简单肤浅,平直透明。
如此安静的生活,心中总是留有一丝冲动。不承认自己没有远大的理想,也不愿承认没有能力出去闯荡,只是这种平静的日子真的不是我人生的方向。
远方或许美丽,远方或许如我所梦。
不再放逐自戕的幻想,不再把此生剩余的光景寄托虚无飘渺的想象。
报名援藏,开始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大美西藏在招手。雪域的风光亘古千变,不管原来在意如否,现在的眼前总有无数的志士儿郎被深深诱惑着、迷幻着、勾引着,与我并肩同行。
这场旅行,是逐渐领略生命真谛的过程。
(一)旅行路上,高原反应触翻自信的灵魂
到西藏旅行,是我自幼的追逐。然而,初入高原的兴奋,全然被头疼欲裂的高反所代替,无奈之下别无选择,只好如重疾患者般卧床休息。其实,本想一到圣城,就到神圣的布达拉宫前照张相,在妻儿面前炫耀一番。如此光景,男人特有的虚荣使得缄口没提眼前的狼狈,在家人面前拍胸脯的勇气和豪气早已荡然无存。
前任来探望我,他已在藏工作两年,有着黝黑的脸膛和乱糟糟的胡须。直觉告诉我,这里不容易。在他“不要紧,不碍事,适应了就好”的念叨声中,我不知不觉地睡着了,甚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的。是的,太困了,来拉萨已经三天,头总是昏昏的,特困但就是睡不着。前来推销西藏手机号的美女告诉我,刚来西藏就是睡不着觉,这是高原反应。
身体下地狱,眼睛进天堂。无力的双眼、欲裂的脑袋,怎么也没有兴趣欣赏眼前湛蓝欲滴的天空、棉花糖样的大朵白云、憨厚敦实的雪山和随处可见藏族帅哥美女。
我对高反,既痛恨又无奈,老老实实地被其折腾蹂躏了整整一周。
这不经意的开始,却接受了一番刻骨铭心的人生历练。
旅行的本真,或许就是一场接着一场无法预料的探险与考验。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人生的经历总有差别,有的平淡如水,有的却终身难忘。后来的旅行,我不仅欣赏了层峦叠嶂的雪山、炎炎夏日戈壁滩上萋萋薄草,还有波涛汹涌的雅江湍流、山谷间涓涓细流的小溪,更让我人性的内心深处存在的那些许肮脏和势利得到了近距离的触碰和彻底的洗礼,相信今后的人生性行会变得更加纯愨。
(二)旅行路上,哮天犬叫开充满禅机的大门
加班结束已经凌晨五点钟。路灯,来时还全亮着,现在已经全关了,整个受援机关的院子乌黑乌黑的。出了办公楼,只有闭会眼睛,才可以凑合着看见路。机关有两道大门,白天都开着,这时已经全部关闭。本来就有点心慌胆怵,突然不知从哪里一下子窜出了好几条野狗。小时候就怕狗,我此时腿都有点软,加上天黑又看不清狗的位置,还有那不停的疯了似的狂叫,心脏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对着大家都称“二道门”的门卫值班室连叫“开门”,似乎值班室没有人,总没有应声。我一直不停叫,不知叫了多少声,敢肯定那声音已经近乎哀求了。也许是新到,再加上野狗的狂叫,我的叫门声里透了些许胆怯。很长、很长时间,门开了。出了“二道门”,那几条狂叫的野狗,似乎看我好欺负,一直追着,叫着,那声音就像会撕裂人的刑具,让人胆寒。来到“一道门”,再次重演了“二道门”叫开门的艰难。
天呢,铁将军把门,还有一群醉酒般兴奋的野狗,可能是给我“下马威”。我不怨狗,只怪我不懂他们的语言,没准他们是和我开玩笑,或者是集体列队欢迎我呢.....。
后来我把这当故事讲,爱人竟然被我讲哭了,还泣不成声,责怪中加了好多“可怜”。
人生三重界。正所谓,此山非彼山,此水非彼水。
(三)旅行路上,遇到一场缘份已尽的邂逅
仁增卓嘎,一个漂亮的高三年级藏族小姑娘,开腹手术后病危,急需帮助。这条微信,让本来就高反难以入睡的我更加难以入眠。是真是假?天不亮就带着满腹疑问,叫上和我一样心情的外办援藏干部徐斅,赶到自治区人民医院,按微信指引的病床,找到了全身插满管子的仁增卓嘎。至今难以忘掉,小姑娘那双漂亮眼睛,透着求生的本能看着我们。听孩子母亲永乐说,“为给孩子治病,已经花光了家里所有积蓄,借遍了所有的亲戚朋友,前后花了一百多万元,已经无能为力、无钱可花了”。我产生了无法铭曰的冲动,暗下决心,一定要帮助孩子。经请示王奉朝总领队批准后,在微信群掀起了“爱在拉萨,为病危藏家女燃起生命之灯”的募捐活动。在西藏大学援藏干部研究生课程班,王奉朝总领队带头,众人慷慨解囊......现场募得一万三千元,北京做企业的战友从我微信中获知消息后汇来了十万元......,做律师的大学同学赵海生全家得到消息后,年已七十的老母亲和两个上小学的孩子都拿出了过年的压岁钱、倒出了储钱罐里的一堆钢蹦......。一分分救命钱从全国各地纷纷送到了孩子的父母手中,憨厚老实的父母只能流着泪,用藏族人特有的合十礼不停作揖。
医院传来消息,血浆告急。病情就是命令,时间就是生命。我随即赶往联系血站,告知采血站在“拉百”,正接受社会献血,但数量太少。联系上在西藏空军部队当政委的军校同学后,二百名年轻军人的鲜血连续几天输入仁增卓嘎的体内。孩子再次得救了!
十天后,医院传来噩耗,仁增卓嘎因多器官衰竭,带着人间满满的爱离开了这个令她眷顾的世界。生命定格在孩子永远的十八岁,惹人怜惜。
忧伤的日子,悲惨的现实,轻叩了人性的善良。无论怎样的结局,我总是怀揣一份梦想、一份执着去追求明日的不同。
此后,我着实嘘唏了多日。八小时之外的空闲,总是让我不由自主地想到她的存在。
在六年的援藏生活中,仁增卓嘎一直在陪着我。自治区儿童福利院、拉萨彩泉福利院七个孤儿和措美林的一个贫困生成了我西藏的“孩子”,我习惯叫女孩“卓嘎”、男孩“扎西”。周末充实了,不是给孩子们上法制讲座课,就是和他们一直玩纸牌、下跳棋……
2016年8月开始第二次援藏来到素有“生命禁区”和“藏西秘境”的阿里,接下来日土县的十三位来自牧区的贫困生又成了我和亲友们新的助学对象。
虽然与仁增卓嘎只是旅行路上结下的第一份缘,但却与西藏无数个“仁增卓嘎”结下了永远不会结束的虔诚。
散尽了,看透了,生命遗忘了整个世界,但逝去的天使一定在轮回的阡陌中,期待花期,相约再遇......
面对雪山,百花已经悄然绽放。
(四)旅行路上,生死考验难掩对圣地净土爱的执着
马年转神山,藏传佛教信徒心中的神圣。因工作原因,这一年我与三位藏族同事、一位汉族司机同事在神奇札达蹲守了九个多月。在我带着记忆的旅行中,总也难忘神山岗仁波齐的威严,难忘圣湖玛旁雍措的高冷,难忘古格王朝遗址的悬谜,更有一次难忘的灵魂呑噬。
担任驻县工作组组长,为了把基础打好,乡情吃透,小组自我加压,先后跑遍全县六个乡镇和百分之八十的自然村。记忆中,秘境藏西的路数札达县的最难走,札达县的路数去萨让乡的路最险峻。
山路的巅簸和崎岖造成的呕吐,现在想想心里就直犯颤。一路都在海拔五千米以上,头昏欲裂的感觉,一路伴随。司机付师傅原先在阿里当兵,算是路况非常熟悉的老同志吧,开车以快为特点,我感觉越是有弯或越是有坡,他的车开得越猛,感觉悬着的心一路就没在胸腔里,全在嗓子眼。去萨让的道路大多数都在悬崖的半山腰上,其中有几个急弯,要想拐过去,只能留三个车轮在路上,另外一只轮子必须悬空,这还是后来司机付师傅告诉我的,听着腿就发软。让腿发软的还有就是坐在车里,眼睛一旦往外看,保准心会蹦出来,因为那看到的全是悬崖绝壁和万丈深渊,对我这个从小就恐高的人来说,那感觉就可想而知。还有一个特别悬的事,就是司机师傅不爱走盘山道,有山沟山坡就凭经验,直接开上来或开下去,我感觉自己不是站着就是躺着,有时觉得车要翻跟头,太吓人。一路上,饿了我就和司机啃几口从县招待所带的干冷硬馒头,三个藏族同事就吃些糌粑和风干生牛肉,这一天大家都没有好好喝水,因为车上带的两箱矿泉水全被忘了加防冻液的车水箱给喝了。最痛快的两次喝水都是走下海拔接近六千米的两座山后,在山谷里用手捧着喝的。司机告诉我,车里的温度在一摄氏度,而山谷里在零下十二摄氏度,现在想来当时也没有感到冷,也许当时心思全在解渴上了。但一个同事就第一次喝水后一路拉肚子,足以证明当时山谷里零下的气温和冰水。就因为同事拉肚子,需要司机经常找合适地方停车,有一次他拉肚子后返上车十分着急地催司机快开车,原来车就停在绝壁山路上,说是路,其实就是山石自然风化碎石不断顺地势下滑形成的斜坡,而我们的车外侧路基下的沙石已经流空了,车轮接近悬空。这些随时都可以发生车毁人亡的危险一幕幕,一路上总是不断上演。
(五)旅行路上,果断拒绝六个圣果的诱惑
正如古希腊、希尔特和北欧神话都把苹果看作众神的圣餐一样,我的欲望在援藏期间同样被六个苹果冲撞了一下,让心灵在凡人追名索利的舞台上不停旋转,经历后变得更加淡定和平静,像西藏纯净透明的天空,没有丝丝乌云侵扰,又像清澈见底的山间小溪,没有点点杂质污染。
一次下乡调研,来到中国版图经度最西的行政乡时已经凌晨一点。说是乡政府,其实就是几间窗户玻璃差不多都被风打没了的几间平房。乡党委的陈书记把我们一行引入所谓的会议室,其实就是墙角堆了一大堆被褥、周围放了一圈藏式沙发的大屋子。最显眼最先被我们五个人同时发现的应该就是中间桌子上的一个果盘,里面放的几个苹果。陈书记一边给我们倒酥油茶,一边邀请我们吃苹果。大家都看着我,我和大家一样,都又饥又渴,正准备伸手带头拿苹果。“这六个苹果是一个月前,县委马书记让人捎下来的,放到现在,多少批工作组来了,都没有舍得吃,大家说留着看就能解馋”,伸出的手触电似的缩了回来。
是呀,六个苹果在常人看来,不是稀罕东西,但在距离市区四百多公里的萨让乡来说,意义非同寻常。时值九月,不少路段的积雪刚刚融化通车。乡里和村里的供给全靠一个月出一趟一吨位的皮卡车到县里拉,要管全乡老老少少一个月的供给,光拉藏族群众必须的糌粑、酥油、柴油和衣物就紧紧巴巴的一满车了,更不可能拉水果疏菜。有时遇到泥石流或塌方,采购的车能接连几个月拉不了一趟物资。
六个苹果,真的成了只供看,不能吃的供果。
也许有着这六个苹果护佑,才能让我们一路平安到达。
只信唯物的我,此时不得不联想到佛教徒才思考的庇佑问题。
后记
人生有太多的路口可以选择,而我偏偏选择了此次旅行。兴许西藏有太多的传说把我迷惑,更多可能是已经浸入骨髓的使命让我变得执拗。作旅行决定没有一丝纠结,去与不去完全凭的本能。这种本能,是感叹人生太短的逃逸,也可能是远离世俗回归现实人性的驱使。
旅行,不仅是追寻美丽风景的过程,也是不断攀越崇山峻岭、闯荡急流险滩的历练。
“来西藏,获得重生,不来西藏,便永远是牵挂”。
“来”的目的地不需要有多繁华,多发达,不过必须要么有厚重的民族文化,要么就得有如西藏随处可见的仙逸资质,如同岗仁波齐有着释迦牟尼苦修的道化,才有着亘古以来的雪山抚摸。
纯净的旅行,没有一丝灰尘。可人间烟火却是五味俱陈,会一下子让人的梦破灭。此次旅行,虽然路程刚过大半,但已经收获满满,相信前行的路上不陌生,也不孤单。
选择有梦的地方去旅行,即使会像玉石一样风化自己的生命,那也曾拥有过属于自己的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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