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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秦风长霜 于 2017-4-28 14:00 编辑
洛夫在六十余年的诗歌创作中,将汉字的表达能力与表现境界开拓到了近乎魔幻的境界,而尤其是其对诗歌意象的经营,可谓是新诗史上成就最高的诗人,这首《边界望乡》便是一首经典的作品。虽然在大陆的名气不如余光中的《乡愁》响亮,但在台湾诗界它的知名度却要高于余诗。1979年3月,洛夫访问香港时,诗人余光中陪同他去边界落马洲用望远镜看大陆,洛夫离乡三十年,近在咫尺却过不去,有家不能归,近乡情切。于是写下了这首震撼人心的诗--《边界望乡》,传神地表达了游子怀乡咫尺天涯的伤痛、落寞和无奈。
首先开头:“说着说着/我们就到了落马洲”,语言十分朴素,但细细读来,却别有味道。仿佛是在说话的功夫,落马洲走到了诗人面前,让他在此望一望故国。这句恰如瀑布之前的河流,酝酿着无穷的能量。
第二节:"雾正升起/我们在茫然中勒马四顾",一团雾,开始唤醒诗人的乡愁,与上一节的衔接十分自然。"望远镜中扩大数十倍的乡愁,乱如风中的散发",这实在是一奇句,在望远镜中,山水实景仿佛都成了无边的乡愁,在风中涌动着。“当距离调整到令人心跳的程度/一座远山迎面飞来/把我撞成/严重的内伤",这是本诗的又一奇句,“迎面飞来”的“远山”给读者造成了巨大的视觉冲击,并且直接撼动读者的心灵。
第三节:"病了病了/病得像山坡上那丛凋落的杜鹃",顺应上节“严重的内伤”,说自己“病了”,而且病得像“那丛凋落的杜鹃”,古典文学中悲凄哀愁的典型意象--杜鹃,在诗中成了诗人的化身,"只剩下唯一的一朵/蹲在那块'禁止越界'的告示牌后面/咯血",余光中先生曾说过洛夫是"用伤口唱歌的人" ,这一点在此体现得可谓淋漓尽致。"而这时/一只白鹭从田中惊起/飞越深圳/又猛然折了回来”
第四节:“而这时/鹧鸪以火发音/那冒烟的啼声/一句句/穿透异地三月的春寒/我被烧得双目尽赤/血脉贲张",通过两个“而这时”,通过白鹭的无奈和鹧鸪的声声悲鸣,诗人的情感被推向高潮。"你却竖起外衣的领子/回头问我/冷/还是/还是不冷",从诗的后记中我们可以得知,本句中的“你”,便是与洛夫先生同行的余光中先生,面对故国,洛夫感觉到血脉贲张,而余光中却悚然发冷,两位诗人的不同感受的对比,更突显出了他们共同的情感——乡愁。
第五节:"惊蛰之后是春分/清明时节该不远了/我居然听懂了广东的乡音/当雨水把莽莽大地/译成青色的语言/喏/你说/福田村再过去的就是水围",诗人开始想象故乡的景象,清明是祭祖的传统节日,而诗人身在他乡,无法归家,这就更强化了本诗的“乡愁”主题,“广东的乡音”、春雨滋润着万物生长,此情此景深深地烙在诗人的心中,故国仿佛已经很近很近。故国的泥土/伸手可及/但我抓回来的仍是一掌冷雾",诗人沉浸在对故乡的思念和渴望中,却被残酷的现实一把推向了深渊。这样的结局,实在是一种大悲、大痛。
从这首诗中我们不难看出,洛夫先生对诗歌意象经营之老到,以及他天才般的想象力和语言表现力。
诗歌是语言的艺术,语言是诗歌得以起飞的平台,而意象,则是诗歌飞翔的翅膀。如何锤炼这双翅膀,从而使之更加强壮、有力,使我们的诗歌飞得更高、更远,需要我们的不断探索和努力,同时也要从《边界望乡》这样的经典中汲取营养,做到集百家之大成,为我所用。
附洛夫先生原诗:
说着说着
我们就到了落马洲
雾正升起,我们在茫然中勒马四顾
手掌开始生汗
望远镜中扩大数十倍的乡愁
乱如风中的散发
当距离调整到令人心跳的程度
一座远山迎面飞来
把我撞成了
严重的内伤
病了病了
病得象山坡上那丛凋残的杜鹃
只剩下唯一的一朵
蹲在那块“禁止越界”的告示牌后面
咯血。而这时
一只白鹭从水田中惊起
飞越深圳
又猛然折了回来
而这时,鹧鸪以火发音
那冒烟的啼声
一句句
穿透异地三月的春寒
我被烧得双目尽赤,血脉贲张
你却竖起外衣的领子,回头问我
冷,还是
不冷?
惊蛰之后是春分
清明时节该不远了
我居然也听懂了广东的乡音
当雨水把莽莽大地
译成青色的语言
喏!你说,福田村再过去就是水围
故国的泥土,伸手可及
但我抓回来的仍是一掌冷雾
1979年3月
后记:1979年3月中旬我应邀访港,16日上午余光中兄亲自驱车陪我参观落马洲之边界,当时轻雾氤氲,望远镜中的故国山河隐约可见,而耳边正响起数十年未闻的鹧鸪啼叫,声声扣人心弦,所谓‘近乡情更怯’,大概就是我当时的心境吧。
【注释】
落马洲:地名,位于香港元朗区东北面,是一个贴近港深边境的地区。邻近深圳河,形成香港与中国内地之间的边界。
福田村,水围:地名,在深圳罗浮口岸大陆一侧。
洛夫谈诗:诗人的主要工作是如何重新安排一个新的宇宙。诗,永远是一种语言的破坏与重建,一重新形式的发现。但这种形式并不意味著一种格律。我一向钟情于自由诗,我以为一个作品的偶然性是决定其艺术性的重大因素之一,而自由诗的偶然性远远大过格律诗。 诗人要以一种特殊的方式构筑他的诗的世界,这里,包括他的构思,他的抒情方式,他的句构,他的手法。
诗人简介:洛夫(1928.5.11~ ),原名莫运端、莫洛夫,衡阳人,国际著名诗人、世界华语诗坛泰斗、诺贝尔文学奖提名者、台湾最著名的现代诗人,被诗歌界誉为"诗魔"。洛夫写诗、译诗、教诗、编诗五十余年,著作甚丰,出版诗集《时间之伤》《灵河》(1957)、《石室之死亡》(1965)、《众荷喧哗》(1976)、《因为风的缘故》(1988)、《月光房子》(1990)、《漂木》(2001)等三十一部,散文集《一朵午荷》、《落叶在火中沉思》等六部,评论集《诗人之镜》等五部,译著《雨果传》等八部。1947年开始写诗,1948年在《衡阳力报》(即《衡阳日报》)上发表第一篇文章——散文《秋日的庭院》。他的名作《石室之死亡》广受诗坛重视,三十多年来评论不辍,英译本于1994年由美国旧金山道朗出版社出版。其中多首为美国汉学家白芝(Cyril Birch)教授选入他主编的《中国文学选集》。1982年他的长诗《血的再版》获中国时报文学推荐奖,同年诗集《时间之伤》获台湾的中山文艺创作奖,1986年复获吴三连文艺奖。1991年复获台湾“国家文艺奖”。1999年,洛夫诗集《魔歌》被评选为台湾文学经典之一。2001年三千行长诗、新文学史上最长的诗——《漂木》出版,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提名,震惊世界华语诗坛。2003年获中国文艺协会颁增终身成就荣誉奖。2004年获北京新诗界首届国际诗歌奖——北斗星奖。2009年秋由鹤山21世纪国际论坛出版《洛夫诗歌全集》。洛夫被称为是现代诗坛最杰出和最具震撼力的诗人。早年为超现实主义诗人,由于表现手法近乎魔幻,因此被诗坛誉为“诗魔”。台湾出版的《中国当代十大诗人选集》如此评称:“从明朗到艰涩,又从艰涩返回明朗,洛夫在自我否定与肯定的追求中,表现出惊人的韧性,他对语言的锤炼,意象的营造,以及从现实中发掘超现实的诗情,乃得以奠定其独特的风格,其世界之广阔、思想之深致、表现手法之繁复多变,可能无出其右者。”吴三连文艺奖的评语对他更为肯定:“自《魔歌》以后,风格渐渐转变,由繁复趋于简洁,由激动趋于静观,师承古典而落实生活,成熟之艺术已臻虚实相生,动静皆宜之境地。他的诗直探万物之本质,穷究生命之意义,且对中国文字锤炼有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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