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清澈,净无暇秽。——题记
连日来的暴晒,引发起夜市人群涌动的壮观景象。街头纳凉的,谈恋爱的,借着这薄凉逛衣店的......,无不欢喜着。虽然,依旧是汗流夹背,但至少不用担心会中暑,更不必忧心会被晒成黑炭。而我也是这夜行街里的一员,不为逛街不为凉,只为了躲避心里那头盛怒的兽。
我独自蹲坐在街边的铁围栏杆上,仰着头对着那似笑非笑的月亮。我看不懂它,更看不懂他。
他说过,他决不会让我再流泪了,再也不会让我再受到一点伤害,可如今,他却能眼睁睁地看着我被小姑子打,被公婆赶,而只是一昧地蹙着眉,流着泪,抱着恳求我接受这一切。留下来,留下来,留下来。因为这一些全都是他的至亲。爱就得接受这一再的无礼虐待吗?而这一切孰是孰非,他都是了然于心的呀!
搬出去住! 搬出去住! 否则,对不起!我竭斯底里地冲着他吼叫,然后是一连串不争气的眼泪也赶着来凑这个热闹。他沉默,一再地沉默。当他抬起头时,那一脸青色的难堪的确将我吓到。
我是独子,我......,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虽然,可我,我不能。他将头深深地埋入手掌里,也将我的心埋进了坟冢。
我还能爱吗?我还有勇气再这样爱下去吗? 我的心一再地撕齿着自己。终是,跑了出来,把自己扔进这人群里,跑累了,蹲坐在这儿望月亮。它是在取笑我的无助吗?
随着夜市的逐渐散去,我于是成了这座城市里可笑的孤魂。那么青面燎牙地游荡着。衣袋里的手机铃声一直不曾停止响动过。这一次,真的是要决绝了么?我舍得么?我真的舍得么?我倦缩在街头哭成了一坨大粪,显得又脏又臭又吓人。
我估计自己是拖了长长的鼻涕走到好姐妹家的,因为当她开门见到我的第一眼,便是赶紧跑去拿来一团纸巾塞到我手里说。快擦擦你那鼻涕。
而我却还苟不知耻地一把将她抱住,把头直往她胸前蹭,一边蹭一边语无囵次地骂了开去。他们全家都不是人,他不是个男人,他根本就不爱我,骗子,全是大骗子,我恨死他了,我要杀了他全家,死老太婆,王八蛋......。
时间如同铁面无私的包黑子,当你处在那痛苦难熬的时光里苦苦挣扎时,任你如何哀求它走快一点,再走快一点,好让这一切的不幸飞眼即逝,但他才不去管他人死活,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可无论那是怎样的度日如年,终究,还是迈了过去。
世间一切本为无常。一如现在的我,身着长裙,蹬着一双高跟鞋,迎着初升的月光,笑得像个大傻个似的,被先生怜爱地搀扶着赶着去赴他干爹的生日宴会。 在觥筹交错的宴会间歇里,干爹爹一脸欢笑地向我走来。
生日快乐!我调皮地双互握朝他直拱,好似拜大年般地嘻笑着。
他哈哈大笑着举起手中的酒杯礼貌性地朝我点了一下头,浅尝了一小口说。看着你们现在这样我就放心了,想想前几年,伟还特意跑来找我,想借房子同你搬出来住呢,被我教训了一顿,这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再不是也是父母,不可不孝啊。他又沾了一下酒杯,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还是你大气,肯回来跟着伟过,有量必有福嘛,现在这样多好!
嗯嗯。我唯有用这鼻音及笑容来回应他老人家。好险哪!假如换在几年前那如火如荼的日子里,这老头要是敢这样对我说,我非生上一场闷气,并在心里骂他家十八代祖宗不可。可现在,现在天知道我有多么由心地感激这位老人哪!他让我们有机会做到家庭和睦,孝爱两全。我也很感激先生,原来,他是如此地深爱着我,在那硝烟不断的日子里,他也曾在心里选择了带我离去,只是不同我说而已,而我却还在心里怀疑着他的爱。
想到这里,我已迫不及待地在会场上寻起先生来,却见他一脸的紧张朝我走过来。你没事吧?我才去了一趟洗手间,怎么一出来就看见你哭了?哪里不舒服吗?
我哪里哭了?哪里哭了?我没有。
先生用手轻轻地在我脸上擦拭着。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怎么没听你说过?
什么?他还在我脸颊上小心翼翼地揩着。
说要搬出来住啊!我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干爹爹。
哦!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还提它做什么。先生笑着掠了掠我额前的发丝。倒是这么多年走下来,委屈你了。
里委屈了?我老是黑着一张脸,动不动就生闷气,还经常在你面前说你父母的坏话,我还跑到好姐妹那里骂你全家,还有还有,那一次婆婆冤枉我打她,还到处去骂我,我实在气不过还跪到灶老爷那里,求婆婆能早点跟了他去,你看我,我心肠多歹毒啊!多小肚鸡肠啊!真是坏透了!我一气呵成地同先生交代着自己的种种恶行恶念,越说越伤心,越想越觉得自己这几年来的曲折完全是自找的。报应!
知道,我都知道。先生一把将我揽进怀里说。如果没有前因,也不会有后果。可你最终还是选择了包容,你是真的用心将她们当成了自己的亲生父母,是她们自己太不懂得惜褔了。 我的眼泪如那决堤的水闸怎么也难以关牢,哗哗地弄了个大花脸,还沾湿了他的外套,这下可好了,我们成了电影里那煽情的主角儿,不想引起全场人的注意也难哪!真把我羞成了一颗刚出水的樱桃。
祝你生日快乐,寿比南山。先生转而对已走过来的干爹爹说道。我们有事,先告辞了。
干爹爹带着谅解的微笑点点头。我同先生便如获赦罪的逃犯般飞奔到了大门外。
走,我带你去看样东西。先生搂着我的肩向一家大商场走去。到了门口,他反倒不肯让我进去。你在这儿等会,我马上就来。
我还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正发着呆时,他已经出来了。你看,好看吗?他拉过我的右手就给它套上一个圈。
我抬起右手对着月光仔细地瞅。清澈透明,干净无秽。
喜欢吗?我来这看了好几天了,觉得它特别适合你。
好美啊!这叫什么?水晶吗?我盯着手腕痴痴地问。
这叫琉璃,像我们的爱情,更像你。先生含情脉脉地说道。清澈透明,干净无秽。
我,还可以吗?我想到自己时常动不动就暗自生闷气,看着谁都不顺眼,想起自已盛怒之下语言之恶毒,想起自己一副假君子的模样,总是嘴上不说,却早已在心里用意念诅咒过的一些人与事。我流下了忏悔的眼泪。
可以的,你本来就是。先生紧紧地攥住我的手。人无完人,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我说。你是菩萨吗?是看我太过可恶,专程赶来渡我的菩萨吗?
你这呆子,又说些傻话,你才是菩萨呢。他把我的手按在他的胸口上。我的活菩萨。
停!我紧急刹车,要是再这样下去,我非得被全身的鸡皮疙瘩侵略而亡的。我说。咱俩都是菩萨,不小心踩空掉落下来了,行了吧!
你这丫头。他轻轻地推了一下我的头,我们就那样相拥着仰望星空。
不生情不入娑婆,若有来世,愿我们都能身如琉璃,内外清澈,净无暇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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