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容若

寒山

近日读纳兰词，愁心漫溢，恨不胜收。 　　在我看来，容若是个作茧自缚的人，对很多人，很多事都放不开。对人放不开，是好的，衣不如新，人不如旧，这伤眷恋痴情令人赞许；对事放不开便惨了，总黯黯地委屈着，心思蜷曲。而我一直世俗地认为容若是不该委屈的，有太多的人比他委屈。才高八斗却布衣终生，并且还要仰人鼻息地生活，对着莺歌燕舞，灯红酒绿，终身也攀附不进的世界而茕茕孑立行影相吊地存活。这样的人才有资格叹一声：委屈。而容若是不该的，一个男人该有的他都有了。显赫的家世，惊人眼目的才华，刻骨铭心的初恋情人，美貌聪颖的红颜知己，贤淑大度的妻子，婉转温存的妾室。此外，还有一群相待极厚的知心朋友，甚至连家破人亡也要等到他辞世之后，人生至此，夫复何言呢？ 　　可惜容若似乎不懂得“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否则他也不会因着被康熙留在身边当待卫，却不能在职位上挥洒满腔热情这样事业上的不得志而终日郁郁寡欢。他若能够多一些经历折磨，也许反而能学会释然。 　　对于人世的险阻沧桑，他也不是不懂得，却只是从身边的一干寒士身上轻轻获得映照，隔岸观火似地那么一瞧罢了。 　　我恨容若的不经风雨，恨极了！他若能像苏轼那样几上几下，宦海浮沉几次多好？如果厌恶官场的庸俗虚伪，也可以像座小山一样，干净落泊地生活。不要娇花软栁似地，边死都死得那么阴柔飘渺——康熙二十四年暮春，容若抱病与好友一聚，一醉一咏三叹，然后再一病不起，于七日后的五月三十日溘然而逝，年仅三十一。这个连他父亲明珠都必须在官场倾扎中焦头烂额，而他却可以像床头明月光似的清高活着的容若，最终还是看到老天爷对他的惩罚，要他在最完美的人生中体会到最大的不完美——让生命在春光最盛的时候凋谢。 　　沉思往事立残阳，当时只道是寻常。结于旧梦的纳兰容若未必想得到，他也许根本不用费想，只需要安心地做一个被宠爱的孩子，一个被照顾得妥帖的丈夫，无愧地接受着妻子的爱意，不必为那最后一点未达到的理想长嗟短叹，这样，或许他能活得久一些。可若真如此，我们是否还能得闻那些惊世骇俗的纳兰词？ 　　残雪凝辉冷画屏，落梅横笛已三更，更无人处月胧明。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我好似听到容若在暗夜里对天啜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