柞树，我的父亲树

左禅右岸

文/蒋忠贵

       秋天的大兴安岭是五颜六色的，到处一片色彩斑斓。漫山遍野的柞树叶都变成了红色，如清晨烂漫的红霞，又如夕阳渲染过的天空，铺过来，又铺开去，无边无际，配上亭亭白桦和翠绿落叶松的点缀，所有这一切形成了铺展在天地间的一张巨幅画卷。
       父亲就是在这样美丽的季节回到大兴安岭的，父亲的大兴安岭。
       这是父亲2013年12月查出癌症来呼和浩特手术后第一次回到大兴安岭，回到他辛勤耕耘了40年的土地并将永远长眠在那里。
       父亲享年67岁。回望父亲这一生，他从14岁开始下地干农活，这一生都是在土地里辛勤劳作过来的。
       父亲14岁那年，二伯父在游泳时不慎溺水淹死了。爷爷伤痛之下精神失常，于是正上小学4年级的父亲便停学回家照看爷爷，从此便再也无缘上学。之后，便下地干活和大人一样挣工分。父亲有聪慧的头脑和坚强的性格，虽然年龄小，但干起各种农活来，不输成年人，也正是因为他的出类拔萃，二十岁便当选为生产队长，成了生产队里的带头人。本来父亲的一生可能有另外一种版本的。十八岁那年，父亲要去当兵，体检也合格了。但是，爷爷奶奶死活不让去。也许从兵荒马乱年代过来的他们，对扛枪打仗本能的存有一种恐惧，已经意外失去了二伯父的爷爷奶奶生怕再失去一个儿子。孝顺的父亲没没有违拗他们，留下了。据说和父亲一起体检的那一批兵，一枪都没打，退伍后都分回县里当了干部。我不知道父亲在心里面埋怨过爷爷奶奶没有。人生是一条单行道，没有回头路可走，世间也没有后悔药可买。本来父亲的人生可能还有另外一种版本的。以父亲的诚实能干和小学四年级的文化，他要是踏踏实实的当生产队长，肯定也是有发展的。可是，父亲喜欢玩纸牌，当了生产队长，连玩纸牌都没空，父亲就说啥也不当这个队长了。也许，命里注定，父亲是要一辈子当农民的。
       父亲这一生疾病缠身。二十多岁的时候，父亲拄着锄头跳过一条沟子的时候，不慎扭伤了腰。后来，还是吃蛇皮烧鸡蛋的偏方，才治好了。我七岁那年，我们全家搬到了大兴安岭，生活又从一无所有开始了。盖房子，添置牲口，我不太记得父亲和母亲是如何辛劳操持这个家的。但我们兄妹三人都生活得很幸福。而父亲，又意外添了一样病。那年冬天，父亲去抓家里的牛，右手食指的关节处被牛角划破了，本来是很小的伤，但却感染了。父亲就去乡医院，医生给上了点珍珠粉，感染的地方就好了。谁知，却从此埋下了祸根，父亲因此而得了过敏性哮喘，后来去齐齐哈尔医院检查是组织胺过敏。每年春天花一开，父亲就喘的上不来气，就要出去跑一圈，哈尔滨、河北，跑了好多地方，回来时抓一大包中药熬着吃，到了立秋，天气凉了，这病就好了。有好多次，父亲都因为喘的上不来气而险些离开我们。
       后来，我们在呼和浩特安了家。从2007年开始，父亲一到发病的季节就到呼和浩特来，待上半年，立秋之后天凉了再回老家去，不再受哮喘病的折磨，真的享了几年福。2013年的夏天，我带父亲去了趟杭州，游览了千岛湖。父亲有生以来，第一次坐飞机，第一次坐轮船，第一次住高级酒店，第一次吃自助餐，满意得不行。回来后，他说，就是死了也值了。其实，那会父亲就已经便血半年多了，那是直肠癌的典型症状啊。也许，他可能自己也有点不详的预感，觉得这不是好病，但是他不跟我们说。是怕麻烦我们吧，好多老人都是这样的想法，怕麻烦子女，但是，误了最佳治疗时间，恰恰带来了更大的麻烦。
       秋天，父亲回老家后，不久便打来电话，说是在镇医院检查了，大夫让去大医院去治疗。于是，2013年12月4日，父亲又来了呼和浩特，确诊结果是直肠癌。于是，手术，之后便是想尽办法治疗。从手术到父亲离世，将近两年。父亲一直状态都很好，饭量很好，精神状态也很好，也没怎么消瘦，所以我一直以为，父亲至少还能活三五年的，没想到，他突然就离去了。今年的10月20日中午，父亲永远离开了我们。
       陪父亲去医院复查，曾经好多次走过医院旁边的人行通道。然而，这次，我一个人悲伤的走过，手里拿着他的死亡证明。从此，我再也没有机会陪着他了，他的灵魂去了天堂，他的肉身回到了大兴安岭那片沃土。从此，再也听不见他呼叫我的声音，再也看不见他慈祥的笑容。没了，才知道啥叫没了，阴阳两隔，才是人生最深的痛。
       我有八年没回大兴安岭去了，开始是孩子小，后来就是父母亲相继生病，一直没有回去看看。不知道父亲长眠的那座山上，是不是长满了柞树，这个时节是不是漫山遍野的红。在大兴安岭所有的树中，我最喜欢的就是柞树，他的生命力极其顽强，坡坡岭岭，到处都是。柞树虽不像白杨那般挺拔，不像青松那般伟岸，但他朴实无华，他平凡随性，他默默奉献，这也正像了父亲那一代淳朴的农民。
       柞树，春天，你绿了一片天，秋天，你红了一片山。
       柞树，你将永远是我的父亲树。

左禅右岸

美丽的谎言l 发表于 2016-3-23 17:49
文笔质朴！抒写精彩！情感深沉！欣赏佳作！欢迎朋友！参赛愉快！

多谢老师指导！

在水之湄

秋天的大兴安岭是五颜六色的，到处一片色彩斑斓。漫山遍野的柞树叶都变成了红色，如清晨烂漫的红霞，又如夕阳渲染过的天空，铺过来，又铺开去，无边无际，配上亭亭白桦和翠绿落叶松的点缀，所有这一切形成了铺展在天地间的一张巨幅画卷。

欣赏精彩。

左禅右岸

在水之湄 发表于 2016-3-23 18:05
秋天的大兴安岭是五颜六色的，到处一片色彩斑斓。漫山遍野的柞树叶都变成了红色，如清晨烂漫的红霞，又如夕 ...

在水之湄

在大兴安岭所有的树中，我最喜欢的就是柞树，他的生命力极其顽强，坡坡岭岭，到处都是。柞树虽不像白杨那般挺拔，不像青松那般伟岸，但他朴实无华，他平凡随性，他默默奉献，这也正像了父亲那一代淳朴的农民。

欣赏精彩。

在水之湄

柞树，春天，你绿了一片天，秋天，你红了一片山。
  柞树，你将永远是我的父亲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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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水之湄

文笔流畅，感情饱满，感人至深。精华支持。

左禅右岸

在水之湄 发表于 2016-3-23 18:16
文笔流畅，感情饱满，感人至深。精华支持。

多谢老师

智者见智

  秋天的大兴安岭是五颜六色的，到处一片色彩斑斓。漫山遍野的柞树叶都变成了红色，如清晨烂漫的红霞，又如夕阳渲染过的天空，铺过来，又铺开去，无边无际，配上亭亭白桦和翠绿落叶松的点缀，所有这一切形成了铺展在天地间的一张巨幅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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