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行记

柳如是

长江行记

  一次次在长江大桥上俯瞰长江，我总觉得长江太长太阔，我能看到的尽头仅此而已。或许，坐在轮渡上，近处的长江水会呈现更美的长江景，我决意要去尝试，只是我的生活精准到不必采取舍近求远的方式过江，所以，一次次错过了机会，四年中唯一次可行。

  来到浦口的轮船码头，阴云布满天际，长江上也弥漫着肃杀之气。这码头蛮冷清的，寥寥几人正在兴奋地拍着照，老头子老太太居多。码头已经年代久远，而船也显得有些破旧。我一人前来，总觉得孤孤单单的，身边没个人陪着，就径直登上码头上的船。

  我等着轮船启航，凝望着不远的彼岸，兴奋又静静地等着船开。一声空鸣，轮船行进。我和为数不多的年轻人站在甲板上俯瞰着长江，望着被轮船劈开的长江波浪，望着不远处的彼岸，也看到周围那些用作检测的小船。仔细观察，长江水不甚清澈，甚至是有些阴沉，许是南京毕竟要用长江水来作为自己工业城市的筹码。水和天空之霾交相掩映，不知觉中心头竟泛过一丝凉意。

  坐在轮渡上，望着远方的大桥。我在大桥上看轮船像极模型，而坐在轮船上看桥上的车流也不过是蚂蚁，不过没有改变的是大桥依旧雄奇壮观，连通南北两岸，真的是就算南京倒了，长江大桥也不会倒，毕竟是人类战胜自然的又一伟大证明。而后来，二桥、三桥、四桥，还有过江隧道，过江地铁，中国人越不把长江当回事了。

  当然，这轮渡也是越来越没前途了。长江到了这里，已不具备三峡的两岸青山，两岸是工厂的锅炉正在向天空排放黑烟。长江水不如天目湖、西湖那样瑰丽，它唯一的优势是壮阔，但恰恰是这种激浪与险水让我们并不放心轮渡的安全，长江还是充满警醒力量的。

  轮渡上大多是老人，他们都是对长江满怀情感的，曾经的渡江战役就是从这里开始，在长江大桥未建起来前，南北两岸的人们可都是划着小船横跨整个长江，后来他们划不动了，也就只能靠偶尔的轮渡来怀念那些往昔的峥嵘岁月。他们目睹了中国走向强盛的全过程，也经历了发生长江流域上那些他们用生命写就的故事。时间让他们由青丝变白发，也让沧海变桑田，时间不停向前，但他们对长江始终怀抱着对长江的敬畏与感恩之心，直到老死。

  不过，这些老人还能活多久，他们一旦死去，恐怕这长江是要失去知音了，这些轮船空把我们这些不懂长江魅力的旅行者们运送到彼岸，我们或者会为了好玩一次次地往返，但其实身处现代工业文明下的我们对长江、对自然、对生命、对历史的亵渎而已。现在的年轻人与老年人真是不一样，我们在做的很多事情都是无意义的，可我们都拥有怀旧的习惯，我不知道等我们年华逝去之后，我们的回忆是否拥有意义？

  原来长江的宽也是有限的，轮船终究会把我们送到彼岸，其实它的长也并非是无可战胜的，过去我们崇拜它，后来我们利用它，现在我们糟蹋它，但总觉得我们是在糟蹋自己。天空和长江一齐哭，但能听到的又有几人？

  我没想到这么快就到达了我的彼岸，可我的起点也由此成了新的彼岸。我望见彼岸，越发地喜欢上了，不由得想坐轮船再次跨越长江，我相信这一次我会真的把心留在长江，留下遗憾，不留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