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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朱法强 于 2016-1-4 16:04 编辑
(二) 高然盼星星盼月亮,盼望人生的曙光。可是,向峰一直没有给他回音。每次向峰在电话里答复他,老重复着这样一句话:我现在挺忙。说完,啪地一声就挂了电话。接着,高然的脸上就生出许多沮丧和失望。 星期天,珍妮说上妈妈家去吃饭。他说,你去吧,我就不去了。珍妮冷着脸说,爱去不去,由你。说完一转身就带着盼盼出了门。他突然想到岳母家星期天叫吃饭,说不定向峰也去。他的身子一下子就来了电,迅速地跟了出去。在珍妮的面前,他笑着,脸像一朵花。珍妮露着冷冷的眼神,在心里骂了句:神经! 高然一般不愿上岳母家去。一旦和珍妮吵嘴,岳母还好,总是说珍妮的不字,她说知女莫过母;而岳父总是站在珍妮的一边,在他面前泰山压人,让珍妮一天比一天上架。珍妮的性格就是他父亲的翻版。这个老岳父的确让人讨厌,“墨索里尼总是有理”,说起话来是没完没了,唾液都会淹死人;骂起人来,让人的鼻子受不了,有股怪味,脏兮兮的。退了休还是官腔官调。三只眼看人,喜欢向峰,把高然当作隐形人。平常,他端着一张长长的马脸,一脸严肃,很难得一笑,笑起来就会露出一嘴千奇百怪的牙齿。 进门,高然就抢在珍妮的前面先叫了一声爸,好像这爸就是他的亲爸,珍妮只是一个养女。一声爸是叫得甜蜜蜜,那笑容,真像他岳父庭院中养的花。而后,他又屁颠屁颠地跑进厨房,喊了声妈。岳母点了点头,笑着。岳母的笑,很好看,如果非要用词来形容,那就是:慈容佛心。他每次看到岳母的笑容,就会傻傻地想,要是把珍妮和婷妮调换一下多好!姐姐婷妮,是岳母的再版,人长得漂亮不说,还特别贤惠。 过了一会儿,婷妮笑眯眯地进门了。接着,向峰挺着肚子像皮球一样,也慢悠悠地滚了进来。 姐夫!高然上前迎接,样子由“小沈阳”变成了“小李子”。老头子也迎了上来,终于露出了难得的一笑,笑得很像汉奸“高铁杆”。 一家人团在一块,边吃边喝边聊。高然起身,首先敬了向峰一杯酒,他开门见山,直入主题:姐夫,感谢你对小弟的关心和帮助,有了你这棵大树,我想我的职务问题很快就能得到落实。向峰淡然一笑,一家人还客气什么?应该的,应该的,只是我最近挺忙。他又拖了一个长长的,让高然惊叹而又失望的尾巴。 岳父重重地嗯了一声,然后肯定地说,高然有这想法不错!没有想法是不对的,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兵;有了想法就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思想就是生产力嘛。高然的职务问题,一直是我的一块心病,向峰,你要竭尽全力!说实话,以前我对高然很失望;看不出,看不出,高然还是一块可塑之材。哈哈哈,又露出了怪牙。 高然暗自高兴着,心想,你总算开口说了人话,好可爱的怪牙!他连忙举杯,祝老头子健康长寿。 向峰见岳父都这样说了,再也不好意思说最近挺忙了。他说,牵线是一个方面,但主要要靠自己努力。 岳母说,高然学历高,能力强,工作也干得蛮不错的,这还算不上努力? 向峰和岳父的眼睛对视了一下,然后两人都笑了起来。向峰说,妈,我说的,不是指这个方面的努力。 珍妮一下子来了精神,说:姐夫,我就想听听你说的另一个方面的努力。今天她很安静,要是平时,一家人的嘴全长在她的身上。 婷妮扯了一把珍妮的衣服说,别听他瞎讲。 哈哈,向峰笑了笑,我是瞎讲,但这种瞎话也只能在家里讲。当官是为了什么?党的宗旨是要求为官者勤政、廉政,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可是,现在一些当官的人,根本没有把党的话记在心上,是全心全意谋求自己的利益。官场上现最流行的话是:为人民服务?那我当官干什么?只有人民为我服务,我才知道自己姓什么;能捞不捞是沽名钓誉,是矫情。什么革命工作?许多人都在挖党和社会主义的墙脚。 姐夫,你捞了不少吧?珍妮像开玩笑,又像挺眼热似的。 我不是那种人,不是自己说自己清白,捞没捞,捞了多少,你姐姐清楚。 向峰喝了一口,接着又说:人民谈腐败,恨腐败。而腐败者也说社会腐败,为什么呢?贪得有多有少,心里不平衡是一个方面,但主要是,腐败者对别人说官场腐败是想为自己的下一步腐败打广告,目的是想大把大把地捞。你们知道不知道?现送礼是公开现象,送礼送到办公室里去了,不说别的,就说过年过节下属单位花公款给领导送红包,这是一个潜规则,腐败已形成制度化。如果要评腐败市,我敢打赌,我们这个市准排第一,绝无悬念。 向峰再次把眼睛笑得合成了一条缝,接着说道,我说的另一个方面的努力,是指一个送字。舍得舍得,先舍后得。过年过节给领导送一点,平时为领导消费花一点,陪领导赌博输一点,这就是入局者的资金三点运作方式。 向峰又说:为高然牵线搭桥不是问题,牛副书记与我个人私交很好。这样吧,高然,你自己出面不好,你总不能直接向牛书记要官吧?这多丢人!让我先带珍妮去见见牛书记,让我和珍妮跟牛书记提提你的想法和要求,这样合适些。等关系建立了,以后就看你的了,高然,到时你可不要舍不得哦——他故意把一个哦字拖得很长,接着就是一脸怪笑。 高然一脸兴奋,他偷偷地看了一眼珍妮,珍妮是一脸的赞同。他想,只要珍妮思想通了,先出面再出钱,他就有戏了。 岳母哝哝地说道,送,送,高然拿什么送?要当什么官?日子过得平平淡淡的不是挺好吗?当官的坏人不少,吃人的,拿人的不好;再说,十个当官的,九个是扒灰佬!重庆的雷政富你们知道不知道? 一句话把大家逗笑了,他们明白这句话的含义是另有所指。以往,老头子为官时的那些风流韵事,没少让老太太受气遭罪。 老头子干咳了几声。他说,没法子,社会风气是这样,你一个人当不了正人君子的。这事就按向峰说的去办!他一语定音。 老太太脸色有点不对劲,婷妮面无表情,但没有提出反对意见。高然又偷偷地看了一眼珍妮,珍妮很兴奋,那不是一般的兴奋,是特大特大的兴奋。他在心里偷偷地乐着。 此后,高然对珍妮的态度转变了,那些伤人的话,再也不在珍妮面前说了,说的话比小沈阳说的台词还动人;在家也变得勤快了,家务事基本是他全包。他抢着干,偷着干,他在珍妮的面前说,在家,我只想当一个无名英雄。珍妮笑着说,那是当然,家中有名英雄怎会轮到你当?不过,她对他的态度也改变了,再也不训他骂他了。最高兴的是他儿子,他说,我就是想看到爸爸和妈妈这个样子。 他俩的关系是从珍妮去找牛书记那天开始发生转机的。这非常神奇,一天之内就能化解敌我矛盾建立外交关系,让“两国”的关系又回到了正常的轨道。 (三) 隔三差五,珍妮就去找牛书记,回来后,她就把功劳挂在脸上。她每次很晚才回家,一到家就躺着,整个人就像散了架子一样。他小声地问道:老婆,你怎么累成这样?珍妮说,脑力劳动比体力劳动更累人,我要绞尽脑汁地去为你说这说那,为的是你明天的提拔。高然十分感激,在床上想给她放松放松,谁料,她一扭屁股,砰地一声关门谢客,同时说了句,目前的头等大事是解决你的帽子问题,哪还有心思去想这种事?你怎么主次不分?难怪你没有出息。高然一想,是这么个理!他觉得她对他的批评,是批评得理直气壮。接着,他小声细气地问道:你和牛书记接触的次数也不少了,牵线搭桥的事也应告一个段落了,是不是送点……珍妮淡淡地说了句,还不到时候,该出手时就出手。 一连几个月过去了,他天天盼呀盼的,盼望他的深山出太阳。可是,太阳的光芒普照九洲,唯独没有照到他。然而,他的良心发现,珍妮应该还算一个好老婆,为了老公,只要有空就去找牛书记,而且是越盯越紧。什么是奉献?这就是奉献!什么是忠诚?这就是忠诚!他认为他以前是有眼不识金镶玉。 珍妮又是很晚才回家,一到家就躺在床上,累得好像是刚跑完几千米的长跑一样。他小心地躺在她的身边,问:我的事现在有眉目了吗?珍妮说,快了。兴奋令他接着又问,是不是在这关键的时刻出出手?也该出手啦。珍妮说,火候没到,火候一到,该出就出,这你就别瞎操心了。他哦了一声,躺在一旁不再吱声了。 他想到珍妮为他的事操劳,他从心里感激她。一会儿,他的小二子也被他的情绪感染,硬着脖子红着脸,眼睛里还流出了几滴感动的泪。接着,他的手像盲人一样,在她的身体上到处乱探。她又是一扭屁股,冷冷地说:这是关键的时刻,这是紧要的关头,干大事要一心一意,不能转移目标;否则,一事无成。 他想,难道干大事就不干这事?不啊,干大事与这件事互不矛盾啊,他说服不了感动的自己,更说服不了感动得流泪的小二子。千由人万由人,感动一来不由人,于是,他就来了一个“霸王硬上弓”。 一天,珍妮告诉他,说她被提拔为副院长了。说得是云淡风清,但一张骄傲的脸,从云淡风清中脱颖而出。高然一下子呆了,过了好长时间才醒过神来,他说,原来你不是为我而是为你自己呀!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珍妮说得是直言不讳,她昂起了高贵的下巴,一下子又回到了原来的模样。 高然心里着火,脸却冷得惨绝人寰。屋子里的空气像被冰冻了一样,一片死寂,高然听到自己的心脏在咚咚地跳。过了好一会儿,高然问了一句:那我的事呢?珍妮说,我是提拔,你是破格提拔,提拔比破格提拔容易。你的事先放一放,还要考察考察。她一脸不屑,把考察考察几个字说得是一字一顿,听口气,仿佛她就是组织部长。 他想,我一个公务员难道还比不上你一个小护士长?你才是破格提拔,而我是顺理成章。不服归不服,出人意料的是,他说话却是和风细雨:那就请你为我的事多费点心,抓紧点。 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帽子包在我身上。前一句说得是斩钉截铁,后一句说得是把握十足,好像高然的帽子就握在她的手里一样。 一缕阳光透过窗子,照在高然那张冰冷的脸上,慢慢地,这张脸变得有活气了,又显得生动了。是不是要送点什么?他又轻声地问道。 送什么送?你光知道送,送,你以为所有当官的人都像你心里那样的阴暗?珍妮陡然提高了声调,脸上凶巴巴的,好像有只老虎在上面咆哮。过了一会儿,珍妮又喃喃地说,牛书记这个人是不太爱财的,社会口碑很好。她陡然换了一副模样——眉眼生动,眼神中好像有个活菩萨。 牛书记的确不太爱钱财。上届市政府领导班子一下子被双规了三个,而他毫发未损,由副市长调为市委副书记。他认为,钱财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死了都是黄土掩埋,为贪钱财而丢了帽子划不来,是愚蠢;人要学会及时行乐,生活的分分秒秒都很精彩,学会享乐,才是站到了思想的前沿,才有大觉大悟的超脱,才是智者中的智者,是智王。牛书记没有什么不良嗜好,传说,仅爱美人!不像有些当官的,人生的指南针是钱财,显得赤裸裸的;而他,却把指南针深深藏在裤裆里,不显山不露水的。 又几个月过去了,高然的帽子还是没有发下来,他有些急了,不耐烦了,家务事也做得少了。因此,他常常挨珍妮的批评。他苦着脸说,是我表现差了?还是你表现差了?我的帽子呢?不说帽子,连帽子的影子都没见着。珍妮板着脸说,我不一直在为你跑官吗? 珍妮当上了副院长后,只有深夜才回来,其余时间,别说人在家,影子在家里都是空白。高然想,她当上副院长,忙了,应酬也自然多,而她为他的事,还能抽空去找牛书记,这让他感动,深深地感动。他只好端着张讨好的脸说,老婆,让你费心了。她的脸上有一种极不耐烦。 珍妮的个性又回到了以前的样子,他不奇怪。他想: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况且她的官也当大了,官僚官僚,当然架子就大,没当副院长以前,她就对他这样,现在这个样子很正常,如果不是这个样子,那才叫不正常,那她就不是珍妮。让他疑惑的是,最近,珍妮很爱打扮自己,她对美的诉求很强烈,哪件衣服时髦买哪件,哪件衣服潮流穿哪件,光一个皮包就价值两万多!一个领导注意形象很正常,但一般是庄重大方,哪能是这样!一到晚上,她就背着包,花枝招展地出门了。一个半老徐娘,居然比十八岁还十八岁,这引起了他的警惕。 高然想,她在牛书记面前为我说没说话?他持的是怀疑态度。他太了解珍妮了,她的野心很大,当了副院长,想当院长,当了院长可能还想当卫生局局长。有一点,他可以肯定,她现在常去找牛书记,主要还是为了她自己。他感到他人生的大海上飘浮着的一根救命稻草——珍妮越飘越远了。转而他想到:被动的等待是一个下策,寻找时机,主动出击才是明智之举,这个世上,谁都靠不着,只有靠自己。谁是救世主?是自己!狡兔也有三个窟,难道我就在她这一棵树上吊死?那是不可能的,如果是这样,那我就不是高然。有了想法就要行动,潜意识在反复提醒他。而后,他去了向峰的家,找了珍妮的姐姐婷妮。 晚上,珍妮又花枝招展地出去了。出门时,她说,医院开会。他不热不冷,不轻不重,不急不缓,若无其事地哦了一声。但谁也没有想到,珍妮在前面走,他在后面跟,他把谍战片中跟踪的功夫运用到了生活上。珍妮果然没有去医院,而是去了市委招待所。 市委招待所大院内,另有一个小区,这个小区宁静幽雅,里面有假山、怪石,奇花异卉,喷泉在彩灯的辉映下,如一朵盛开的花。这个地方高然不陌生。他怎能不知道呢?一个小市就如巴掌大小,再者,这个小区是他向往的地方,在他眼里,这就是“坤宁宫”,他做梦都想住进这个地方,这里有一栋豪华气派的大楼,是市领导休息的地方,当然这个地方不是他们的家,只是一个休息的地方。 珍妮为什么撒谎?他一下子就找出了答案,她是去找牛书记。找牛书记为什么说是去开会?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他站大楼下,一阵头昏目眩,感觉这座楼刹那间要在他的醋海狂澜中倒塌。他想像着牛书记房间里一对孤男寡女发生的故事,上演的节目,他感到恶心。一会儿,他又感到头在剧烈地痛,好像孙悟空戴上了紧箍咒一样。但又不像紧箍咒,唐僧念经,孙悟空才会头痛;而他只要别人看着他,他就头痛,他感觉身后有千百双眼睛在盯着他。他在心里咬牙切齿地骂着,贱货!他真想冲上去把她揪下来,一顿毒打。 高然就是高然,他与众不同,只作了一个深呼吸,就把这天大的事吸进肚子里去了,他是一个佛肚,能容天下一切难容之事。 理智告诉他,忍、忍,忍无可忍也要忍,如果你一时冲动,你的帽子就会泡汤;再者,此事一旦闹出去,你就会声名狼藉,万劫不复,屎不挑不臭,如果你忍了,保全了名声不说,帽子还有希望。 理智又告诉他,娶了一个漂亮的女人,而后视天下男人为敌人的男人,是没有大胸怀,是没有出息的男人。 转而,他又想到,当今社会,许多女人把这东西不当东西,你为什么要把它当东西?别人能忍,你为什么不能忍?如果珍妮能给自己带来一顶帽子,那么这个忍,就忍得非常值得,有了帽子还愁没有女人?换新鲜,调口味,是人之天性,如果自己在牛书记这个位置上,我高然也会这样变着口味尝鲜。想到这里,气也就慢慢地消了。 理智还告诉他:放任珍妮和牛书记的来往吧,珍妮身上尚有你一线希望,不放任又能怎么样?如果把珍妮惹急眼了,她还能在牛书记面前帮你说话吗?假若换个别人去说,牛书记会听吗?可以肯定,牛书记只会是哈哈一笑,笑得空洞,笑得毫无结果。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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