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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朱法强 于 2016-1-4 12:14 编辑
(一) 高然在办公室里兀自上演着幻想剧——他戴上了一顶神奇的帽子,如痴如醉,在一阵轻音乐的伴奏声中闪亮登台。帽子光彩夺目,上面还镶了一颗硕大的绿色宝石。宝石,如星星眨动的眼睛,闪烁出幽邃神秘的光芒。整个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有种飘逸的感觉。他感觉他的脸仍旧是那张脸,可是姓名却在帽子之中隐形了,别人好像再也不叫他高然了。 幻想剧结束了。可高然还没有醒过神来,他舔了舔嘴唇,嘴唇上面仍然留有他幻想的甜蜜。 他是一个有幻想症的人,用一个更准确的词来表述,就是白日做梦。而他却偏偏喜欢白日做梦,因为这顶无影无形、虚幻而又真实的帽子,总是让他心往神驰。白日梦,能让他产生浪漫的联想:专用的高级轿车,身边还有几个漂亮的女人如影随行;他走到哪里,哪里就有人哈腰,就有人送来呼声和掌声;别人看着他的眼神、表情、手势做事,有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他放的屁都与众不同,特香!说不定这屁还能香到广播电视台上去。 他只刚刚学会讲话,父母就教育他,你长大了要做官。一个小屁孩,也不知道做官是什么一回事,也就没有记在心上。一次,他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找妈妈要糖吃。妈妈问:宝贝,你长大了做什么?回答对了,妈妈就给你糖吃。他想了半天,没词。因为他脑子里装的只有玩具和一些好吃的东西。他滴溜滴溜地翻着白眼珠子。倏尔,他妈妈的脸由睛转阴,嘴里蹦出了两个冰冷的字:不给!他只好又跑到爸爸面前去要糖吃,扯着他爸的衣角又吵又闹还撒娇。爸爸问:儿子,你长大了干什么呀?他仍旧是翻着白眼珠子。见他好长时间没有答上来,爸爸的脸慢慢地拉长了,再想想,长大干什么?听见爸爸的声音由软变硬,他吓得脑子一片空白。接着,睛天霹雳的一巴掌响在了他的屁股上。他哇地一声哭开了。然而,就是这神奇的一巴掌让他长了记性,让他冥顽生窍。慢慢地,他如一块石头在灵化,成了一块价值连城的宝玉。此后,他的妈妈常常问,宝贝,长大干什么呀?他一挺肚子,说得声嘶力竭,当官!当大官!妈妈笑眯眯地多赏了他几颗糖。爸爸在一旁抽着烟,心里乐呵着,也逗他,儿子,长大干什么?他又一挺肚子,拼命地喊道:当官,当最大的官!由于喊得太拼命了,脸上血红血红的,一直红到脖根上。儿子真聪明!爸爸说了句,然后,骄傲地吸着烟,只几口就把一根香烟吸进肚子里去了。至今,他仍然清晰地记得,爸爸常常领他去玩,不是去公园,也不是去游乐场,而是把他带到别人想象不到的地方。在江边码头,他看到了一些人打着赤膊,咬着牙关,一身臭汗地抬着石头。他问,爸爸,你有那些人那样有劲吗?没有,那些人是吃人饭出牛力;你长大了,只有发狠读书,才不会抬石头,知道啵?他哦了一声。爸爸还带他去看别人拉板车。他问,爸爸你能拉得动吗?拉不动,这也是吃人饭出牛力;你不好好读书,将来就要拉板车,知道啵?他又哦了一声。几次,爸爸把他带进了公共厕所,故意好长时间不出来。他捂着鼻子,吵着要走。接着,他顺着爸爸手指的方向,看到了一个看厕所收费的老头。爸爸说,你不好好读书,长大了就和这老头一样,天天看厕所,让你长出一个全世界最倒霉的鼻子,天天闻臭味,知道啵?他蹙着眉头,用手死死保护着鼻子,不让鼻子变成最倒霉的鼻子。日后,他明白了,不发奋读书就当不了官,就会去抬石头,看厕所,拉板车…… 他没有辜负父母的期望。灵光透顶的他,一口气读到了硕士。毕业后,被分配到市里一个部门当上了公务员。拿他父母的话讲,公务员就是官坯,只要打磨打磨,日后就是一个人物,再努一把力,就能成为一个大人物。那个年代,有硕士学历的人十分了得!他就是捏着这张金纸,被分到了一个好单位。不久,还找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妻子。当然,他的形象也很帅气,如果光说是学历给他带来一个美女,这种说法是以偏概全。 妻子叫珍妮,一听名字就知道有诗意,有香味。她的脸和身材,那是美得让人极尽想象。这么说吧,她根本不像人间的女人,是“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一些男人的眼睛常常是在她的脸上“软着陆”,心里老想着能在她隆起的胸部和弧线优美的屁股上“硬着陆”。结婚后,他俩甜甜蜜蜜了好一阵子,让别人眼热得一塌糊涂。现生有一子,今年八岁,叫盼盼。 可是,婚姻的保鲜期一过,他俩就开始磕磕碰碰,而且磕碰得是愈来愈激烈,日子一直流逝在争争吵吵、打打闹闹里。她不是他想像中的温柔型女人,更不是他青春时期梦中的她。她是一个活脱脱的男人婆!每次,她从医院里下班回家,他仿佛看到她脸上仍然戴着口罩,端着一张挺职业的脸,很难找到一丝生动的表情。她虽是一个女流,但天生是一个野心家,在家中是个武则天,她牢牢掌握着话语权,总是一语定乾坤,根本没有他说话的余地,而且财政大权一手抓。他用每一分钱都要向她“汇报”。按他的说法,真毒,她算帐算得耗子身上掉毛。他在她眼里,是机器猫,连人的影子都不是。珍妮要是不高兴,动不动就训他,说他读了一肚子的书都读到屁眼里去了,说他只配抬石头、看厕所、拉板车……他眯着眼睛一言不发,心里好后悔,后悔当初不该给她讲他儿时的童话。 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要是真有人评理,他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有时,珍妮和他吵够了,想休息休息。而他慢悠悠地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我瞎了眼。说得像拍电报一样。她张口就骂,骂得是乌云盖日,走石飞沙。骂累了,她气呆气呆地坐在一旁生着闷气。待风雨雷电停歇了,他又闪亮登场,他说:八条腿的哈蟆没有,两条腿的女人多的是。接着,他又迎来了一场更为猛烈的暴风雨。在暴风雨中,他快乐着,如一只飞翔自如的海燕,在云层中笑着,在闪电中唱歌,在惊涛骇浪中跳舞。他对她的骂声,可以做到充耳不闻,眯着眼睛还能想着自己的心思。拿他的话讲,他有独门绝学,有特异功能。当骂声一停,他醒过神来,牙缝里又蹦出了几个让她伤心透顶的字。一般,哪句话重,哪句话让她伤心,哪句话杀伤力最大,他就说哪句。在他眼里,她就好比一块燃料。他要不断地点燃她的怒火,让她最终灰飞烟灭。一次,她骂得实在太累了,一脸沮丧,眼神发呆。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把骂声调整为讥笑,说他是小沈阳,公公腔,不男不女,不伦不类,没有男人的脊梁,还不如一个娘们!他那张喜怒哀乐全无、只见清汤寡水的脸上陡起涟漪。她看到了效果,心里好得意,紧接着乘胜追击,痛打落水狗:不服是不是?有种你也长进长进,也当点官戴点长,让我在单位里显摆显摆,在大街小巷中风光风光。我都当上了护士长,你呢?一长都不长,还在原地踏步踏。比你学历低、年龄小的一些同事们,都纷纷戴了点帽子,难道你不脸红?你不脸红,我都嫌脸上无光! 奇怪的是,珍妮的骂声,对他不起作用,一阵讥笑还真的让他听进了耳朵里。他想,他和小沈阳一样,表面一看像个人妖,而骨子里是个男人。小沈阳是在小舞台上演戏,而他则是在人生的大舞台上扮演小沈阳。他想:“生活是强奸,如果没有力量抗拒,那你就享受着吧。”当习惯了这种强奸,变得哈腰无骨,把小沈阳的演技演绎得淋漓尽致,说不定哪天就由公公变为了皇上。什么没有男人的脊梁?读书做官是我的潜在意识,是我人生的梦想,是我父母的期望!知道吗?我脑子里,时时刻刻都在想着这件事。什么副科长,这也算帽子?拿在手里没有斤两。人要有大眼界,做官就要做一个像样的官,能说话算数,一语定音;能让单位的钱变成是自己的,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车子也是自己的,想去哪就去哪;能把单位变为自己的公司,把下属都看成是给自己打工的。珍妮呀珍妮,你整日吵吵闹闹的,像个叽叽喳喳的麻雀,小小的麻雀怎知鸿鹄之志?笑话!你看不上我,我还真的瞧不起你,一家人读书的总和,还没有我读书的几分之一多。在男权的世界里,岂能容许你骑到我的头上来,反了,这是阴盛阳衰!自古以来,女人都是男人的衣裳,想脱就脱,你还认为你的江山永固?笑话!男人只要有了帽子,有了帽子就有了一切,你看,有些当官的,暗地里不是有三妻四妾吗?目前,我还没有时间去考虑把你一脚给踹了;当下,我一直在思考着如何才能登上一个部门宝座的问题,去体验一下巅峰的感觉。天降大任于斯,老子才是指点江山,呼风唤雨的主!不信,你走着瞧。 他的这些想法,如果让别人看来,他就是一个疯子,是痴人说梦,白日做梦一词用在他的身上是分毫不差。然而,他认为,人不能没有思想,有了思想才有动力,思想是动力的源泉。有一句名言说得好“你的思想有多远,你的发展空间就会有多大”。有哪一个成功的人士开始不都是幻想家、思想家?连伟大的领袖毛主席都是,他老人家在青年时代就说:“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他为他的幻想找到了理由,因而他就吃饭想,走路想,睡觉想,办公室里想,时时刻刻都在想,成为了一个名符其实的幻想家,思想家。 当然,他更加明白,光有想法,没有行动,等于没有想法。幻想之余,他思索着实现这一想法的具体行动。 行动要有可行性。他想,他的人缘很好,在同事面前能做到韬光养晦,深藏不露;在领导的面前,他就是“小沈阳”,虽然脸上露出一种男不男女不女的笑容,但这种媚笑很动人,领导乐意接受。什么是官坯?有这种素质的人就是官坯,没有这种素质的人想当官,那才是白日做梦!而我天生就是一块当官的料!当然,料子合格,并不等于能够入局。我纵观中国历史,许多人在这条拥挤而又险阻的道路上,经历了多么艰难的跋涉啊!怎样才能走向成功?《葵花宝典》上有明确叙述,其精髓是拍马。而拍马是从心里学中独立分离出来的一门学科,内涵精深博大;分类有:直接拍马法、智能拍马法、潜心拍马法、舍身拍马法、贿赂拍马法,等等,等等。其中贿赂拍马法,又分为贿钱贿物贿色。贿赂法,历朝历代十分常见,行之有效,而今特别盛行,正赶超世界先进潮流。那我么拿什么去贿赂呢? 这是一个让他十分头痛的问题。他不是一个吝啬鬼,拿钱买官,他舍得,虽然他没有什么钱,就是将房屋抵押贷款他都愿意。他深深知道,搞政治投资一本万利。战国时代的吕不韦,他用巨资行贿,最后登上了人生的巅峰。这就是搞政治投资的有力论据!虽然,他在理论上懂得,思想也很潮流,可就是行不通——钱在珍妮的手上,《房产证》也因吵架,被珍妮转移到她娘家里去了。如何才能达到目的呢?他坚信,任何一个问题都有解决的办法。最后,他想到了利用裙带关系去牵线搭桥。想到了这里,他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就像吃了伟哥一样。于是,他拨通了向峰的电话。 向峰是珍妮的姐姐婷妮的丈夫,在人劳局当局长。他在一个小市里,也算得上一个呼风唤雨的人物。可这个人很自负,其实能力一般,一张本科文凭还是党校发的。高然从心里瞧不起他。他的发迹是依赖父亲,他父亲以前是个地干,现退休在家。向峰长着一个南瓜头,饼子脸,肥得像头猪,一双本来就小的眼睛被肉挤得仅留了一条缝,挺着一个十分夸张的肚子,走路活像一个皮球在慢悠悠地滚动着。高然每次见到他都亲切地唤声姐夫,声音里好像掺了蜜一样,心里却在暗笑——粪桶! 姐夫!我今天找你,是想你给我找找市委分管组织的牛副书记,给我牵牵线,搭搭桥,解决一下我个人的职务问题。我本不想当官,但珍妮非常好强,说别人吃喝嫖赌全报销,我是白白浪费了一个公务员的指标;说别人都当官戴长,只有我是原地踏步踏;又说我丢人现眼,让她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我本不想麻烦姐夫,我知道这样的大事会让你挺为难的。怕你为难,为这个电话,我想了好几天,是打还是不打?没法子,我受不了珍妮的白眼,所以一直拖到今天才给你打电话。姐夫,你是我们整个家族的大树,有了你,我背靠大树好乘凉……他在电话中嘿嘿地笑着。 向峰要是长了电子眼,肯定会立马挂了电话。这嘿嘿的笑,居然是一脸的坏笑。 哈哈,有想法是好的嘛,要求进步也是无可非议的嘛。珍妮的个性我知道,她好强,生要面子死要脸。看来,为了你的家庭和谐,我不得不出面了。没问题,有机会我一定给你说说。 虽然向峰在电话里带着官腔,但高然听得是十分亲切。他顿时心花怒放,一句谢谢姐夫说得是声情并茂,仔细品咂,舌尖上,能冒出一丝“叩谢皇上”的味道来。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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