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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崔长平 于 2015-6-19 23:50 编辑
空庭落红 ■崔长平
十四
情人节之夜，淮上人家茶楼的香雪楼渲染出一围既温馨浪漫又柔婉纤丽的节日气氛。曲院幽径，梅香暗送；楼台阑干，红灯高挂；镂花月窗，珠帘半掩；门前流水，潺潺东去。 正厅大门口的两侧，分别摆放着六个盛满红玫瑰的紫藤大花篮，灯光下，玫瑰花看起来露光莹莹、娇艳欲滴。玫瑰红的地毯，从大门口汉白玉台阶上，一直铺到彩绘的琉璃影壁前。柳濛、林晓燕、江宏建、江霏霏站在大门口，六位身着旗袍的礼仪小姐分两列沿红地毯一字排开。灯影和月光交相辉映的深院里，可以听到夜宿在竹林里的家雀偶尔发出梦呓一般的啾啾声。 晚上七点多钟，淮上人家茶楼的刘总经理闪身出现在影壁前，然后停下脚步，转过脸去，侧身抬手，娴熟而礼貌地做出一个“请”的动作。柳濛低声对江宏建他们几个说道：“客人到了”。 话音刚落，梅雨晴头戴绒帽，身穿咖啡色风衣，一只胳膊挎着一位鼻梁上架着茶褐色眼镜的男人从红地毯的另一端稳步走来。 柳濛和江宏建急忙走下台阶迎上前去，那个男人伸出右手分别与柳濛和江宏建握握手，亲切地说道：“让你们久等了，实在对不起啊。”然后抬手拍拍柳濛的肩膀，笑呵呵地说道：“小柳啊，咱先鸣后不争，今晚的酒钱由你来付。我们两个是一副肩膀抬一张嘴，吃饭、喝酒、不拿钱。”说毕，独自哈哈大笑，梅雨晴也跟着笑语连连。 柳濛不住地点头，笑嘻嘻地说道：“就是，就是，就是。深入群众、体察民情、同吃共饮、绝不掏钱，这是您的优良传统和朴素作风啊。我很早以前就领教了，嘿嘿。” 那个男人健步迈上台阶，回头说道：“今天晚上就是要喝你的喜酒，再油嘴滑舌也不行。情人节嘛，咱不妨改动一下黄公绍的词，叫做‘落日解鞍芳草岸，花有人戴，酒有人劝，醉也有人管。’你说是不是啊，小柳？哈哈哈。” 在服务员的引导下，几个人紧紧跟随那个男人走上二楼，进入房间。他随手摘下眼镜，转身交给一直陪伴在身边的梅雨晴。三个女服务员接过大家脱下的大衣和外衣，逐一挂到衣帽间，然后轻轻地走了出来，静静地站在一旁。柳濛对女领班低语了几句，三个女服务员很优雅地依次退出房间。 马市长落座之后，友好地向大家招手，示意就座，同时朗声说道：“请坐，请坐。别客气啊，大家都是老朋友了，小柳和宏建都是老熟人。” 等服务员上完菜退出房间以后，马市长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柳濛见状，急忙拿起火柴盒，划着一根火柴，起身弯腰，双手捧着递了上去。马市长看了他一眼，嘿嘿一笑，又把那支烟装入盒内，说道：“我只是拿出来看看，解解心焦。有人不喜欢烟味，我啊，今晚就少抽几支吧。你也不要假意奉承、强颜作笑，我肯定饶不了你的。快，给我介绍介绍两位大美女。” 柳濛暗地里在林晓燕后背上轻轻拍了一下，林晓燕急忙站起身来，向马市长微微一笑，很有礼貌地点头致意，轻声说道：“马市长好！” 马市长也应声站起，冲林晓燕诡秘地一笑，说道：“不用介绍，这位肯定是林晓燕老师了，请坐，请坐。”接着，马市长转过脸去看着柳濛，打趣地说道：“小柳啊，你也坐下吧。还用介绍吗？你的一个小动作就已经告诉我谁是林老师、谁是江老师了。这个推断能力我还是有的。你也不要鲁班门前耍斧头，关公面前玩大刀了……”梅雨晴温柔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嗯，真聪明！不过你也别粗声大气、舞刀弄棒的，人家都是温文尔雅的大才女，没有见过打打杀杀的阵势，小心吓着她们。” 梅雨晴借题发挥的几句话，说得林晓燕和江霏霏都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这时，柳濛又站起身来，对马市长说道：“马市长，咱们今天晚上采用家庭服务的方式，我刚才已经清场了，不然的话，她们在场，我们说话不方便。江老师，你负责斟酒；燕……林老师，你负责上茶；我和江总负责陪吃陪喝；梅书记，嘿嘿嘿，其余的还是由你亲自负责吧。” 闻听此言，梅雨晴顿时满脸涨红，她狠狠地瞪了柳濛一眼。林晓燕连忙抬起脚在柳濛脚上踩了一下，柳濛猝不及防地“哎呀”一声。见此情景，马市长、江宏建和江霏霏开心地大笑起来。 过了一会儿，马市长说道：“朋友们，下面我宣布两条宴会纪律：第一条，这里没有马市长，只有一位马大哥。我不喜欢繁文缛节、三六九等，特别是朋友们在一起，和大家一样，我也是教师出身。谁如果违纪犯规，自罚一杯，不要争议。第二条，今天晚上我们可以适当多喝一点，但要有所节制，不能一醉方休、不醉不归。再者，酒后严禁驾车，哪怕你只喝了一杯酒也不行。这里的张董事长已经替我们安排过了，有人代驾。之后，我们都到‘紫菱湖度假村’去玩牌，共同欢度情人节。” 马市长的话音刚刚落地，柳濛、江宏建和梅雨晴起而响应，由衷地表示赞同与支持。林晓燕和江霏霏更是乐于接受、喜由心生。柳濛又紧接着补充说道：“马市长已经给我们定过调子了，酒要少喝，饭要多吃，请放心，我不会向大家挨门收费的！朋友们，情人节晚宴，现在开始！” 马市长慌忙举起手，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然后对江霏霏说道：“江老师，斟满一大杯酒，咱们先拿你们的顶头上司祭祭旗！”林晓燕呵呵一笑，低声说道：“别光记住说话而不长记性，再叫几次马市长，自家的酒都让自家喝完了，你还大言不惭地要陪人家喝酒呢……” 梅雨晴手指林晓燕，哈哈一笑，对江霏霏说道：“霏霏，再斟一杯，还有人心甘情愿地陪法场呢！看来今天晚上二位真打算举杯邀月、开怀同醉了。林妹妹啊，你这是千虑一失呢还是夫唱妇随？我建议，他们两个喝交杯酒，大家说行不行啊？” 江宏建和江霏霏对视一下，继而乐呵呵地双双举手赞成。 马市长很高兴地说道：“好久没有这样痛快过了。开轩临水荷风轻，村酿流香君先尝。既然大家都赞成，我也不用再集中了，尊重群众，发扬民主！……小柳啊，你还在那里磨蹭啥？快陪着人家喝酒。林老师，掀起盖头、轻解罗裳吧！金冠绿扬春是茶味，珍品茅台是酒味，各有千秋，各有千秋啊！” 柳濛看了林晓燕一眼，两个人同时站起身来。林晓燕面色羞赧地说道：“马……大哥，我不善饮酒，只喜欢品茶。还请您手下留情、网开一面。”说完话，她看看柳濛，然后端起酒杯，侧身递过去。柳濛握着林晓燕端着酒杯的手，喝掉大半杯。随即，二人手臂交叉，一起饮下交杯酒。 梅雨晴看着马市长说道：“看到没有？人家柳校长就是善解人意、怜香惜玉，多知道疼人……” 江霏霏也对江宏建说道：“现场示范，学习学习吧。”江宏建唯唯诺诺地点头称是，说道：“早有耳闻，也曾有幸目睹过。在风月场上，柳老弟可谓深谙此道、独占鳌头啦！哈哈哈。”江霏霏低声说道：“甘拜下风啦？你真不长进！”马市长心悦诚服地举起大拇指，说道：“小柳啊，你是豪情柔情兼而有之啊！二位配合默契、动作娴熟，是不是经常彩排啊？哈哈哈，你这小子，青出于蓝……” 江霏霏和梅雨晴交替斟酒，林晓燕也忙着不断上茶。大家说说笑笑、边吃边喝。没过多久，林晓燕和江霏霏渐渐地消除了拘束感和紧张感，适应了这种既严肃又轻松、既庄重又亲切的气氛。 马市长边喝酒边对林晓燕说道：“林老师，今晚的饭局安排到这里有何用意？”林晓燕莞尔一笑，答道：“马大哥，您可能还不太清楚吧，这里的老板是我们扬州人，菜肴酒水、环境布局、故人乡音都具有我们家乡的风味和特色，我也算是半个地主啊……对了，我也得尽地主之谊不是？霏霏，斟酒！”江霏霏闻声放下筷子，满满地斟上几杯酒。 林晓燕起身说道：“马大哥、梅姐，江总、霏霏，我一直感到，冥冥之中，我们仿佛都在守望什么、期待什么、寻觅什么。万丈红尘里，我们曾经无奈地叹息过，曾经拼命地挣扎过，曾经寂寞地哭泣过，也曾经虔诚地祈祷过。人生，总是在相互的交错中演绎着阴晴圆缺、悲欢离合。所幸的是，我们走过了，终而没有错过，尽管不是在春暖花开的时候，但我们的眼前依然是云淡风轻、芳草如茵。这，就是千载难逢的情缘。从我们牵手那一刻起，就把一颗鲜红而炽热的心交给了对方，今生今世，我们要挽着手臂一起走。鉴于此，我们提议，情人节之夜这杯酒，你们要真心相对、真情相拥、挽着手臂喝下去！” 柳濛一边得意地鼓掌喝彩，一边站起身来说道：“讲得好，讲得好，讲出了我们江淮一高的最高水准。常言道，强将手下无弱兵！马大哥，这都是我平素严加教育、精心栽培的结果啊！没想到一个柔弱裙钗，不动一枪一炮也能逼宫！” 马市长转脸看看梅雨晴，很佩服地说道：“果然名不虚传！今晚一见，林妹妹秀靥如花、才情若兰。林妹妹发表的祝酒词声情并茂、如诗如歌，劝酒也劝得感人肺腑、催人泪下！别开生面、别具一格啊。宏建，我们怎么办？恭敬不如从命，不能拂了人家的一番好意吧……”马市长和梅雨晴接过林晓燕敬的酒，江宏建和江霏霏接过柳濛敬的酒，各自畅畅快快地喝了一回交杯酒。 待大家坐定以后，江宏建站了起来，对马市长和柳濛说道：“马大哥，柳老弟，我们三个已有近二十年的交情了。当年，两位领导对我倾力扶持、关心备至，使我江宏建在创业的道路上一帆风顺；而今，两位领导一如既往地照顾我、成全我，使我能在江淮市继续发展、有所作为。我十分感激两位领导、老兄老弟。我们在这里借花献佛，请二位领导饮下一杯感恩酒。霏霏，给老兄老弟斟酒，我们一起祝福他们情人节幸福快乐！” 江霏霏接着说道：“梅书记，林老师，我们也是入乡随俗啊，请两对有情人共饮交杯酒。”梅雨晴笑吟吟地看看林晓燕又看看马市长，继而，他们双双站起身来乐滋滋地再次饮下交杯酒。 马市长喝了几口茶，点燃一支香烟，兴致很高地说道：“当下，中国社会正处在一个转型时期，原有的价值体系已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多元化、个性化的价值取向，这未必没有它的合理因素。有人说，传统的美德已经沦丧、礼仪之邦不复存在，人们的爱情观、婚姻观、家庭观包含了过多的功利思想，对于这些观点和看法，本人不敢表示苟同。中国古代不也很讲究郎才女貌、天作之合，门当户对、夫贵妻荣嘛。即便在今天，爱情和婚姻也要注重有感情基础、有物质基础、有共同语言，情投意合、男欢女爱嘛。至于古装戏里面的富家小姐爱上穷公子，后花园里私定终身，然后在一个月明风清之夜双双私奔、远走他乡，这些都带有浓重的理想主义色彩，是人们的一种精神寄托，是超越现实的乌托邦式的幻想。就是当年卓文君心仪司马相如，不也是看好他广阔的市场前景，搞长线投资嘛。王朝云嫁给苏东坡，就是看中了他的人品和才学，不然，何以年龄相差二十六岁也情愿以身相许啊？俗话说得好，好马配好鞍、好女嫁好男……我看小柳你们两个，宏建你们两个，呵呵，当然还有我们两个都很投缘，都很般配啊！” 梅雨晴故作不满地说道：“我还以为你作报告呢，原来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来，让我看看你的脸红不红啊？人家都是天生的一对儿、地造的一双。我呢，就算是拉郎配吧，反正也是弯刀对着瓢切菜……” 听到梅雨晴这番话，马市长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几个人也跟着说说笑笑。 柳濛开玩笑地说道：“马大哥啊，我估计梅书记的下文是‘鲜花插在牛粪上’……”柳濛的话还没有说完，林晓燕扯了一下他的胳膊埋怨道：“没大没小的，这话能是你说的吗？人家梅姐这是谦虚呢。哪个看不出马大哥和梅姐是木石前盟、金玉良缘？” 江霏霏趁机插话道：“我认为鲜花就应该插在牛粪上，营养丰富、源源不断，可以长得枝繁叶茂、花朵鲜艳，要是把鲜花插在废墟里、瓦砾中，还不是要枯萎、凋零么？” 江宏建呵呵呵一笑，对柳濛说道：“柳老弟，看来我们都是养花的肥料啊！”林晓燕紧接着说道：“俺的不是肥料，俺的是赤瑕宫的神瑛侍者。” 马市长在桌下握着梅雨晴的手，笑道：“这个林妹妹一点也不假，她自己就承认是西方灵河岸上三生石畔的绛珠草。小柳啊，你得勤于浇灌、细心照管啊……” 江宏建打趣地跟着说道：“是啊，是啊，柳老弟，你得夜以继日地浇灌，保证不能干旱……”江霏霏脸色嫣红地说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人家林老师在我们跟前是妹妹，不要出嘴就是带颜色的。” 梅雨晴盯住江霏霏问道：“霏霏，你们在一起是不是夜以继日地浇灌？我说从你的脸上怎么看不出旱情，比过去还鲜活水灵呢！”江霏霏反唇相讥道：“梅姐，难道你们不是吗？”马市长兴高采烈地说道：“哈哈，彼此，彼此。” 林晓燕掩口直笑，说道：“你们二位啊，真是多元化了。这叫做什么呢？应该算是爱情腐败吧，只知道享受爱情，不知道滋养爱情。” 柳濛嘿嘿一笑，说道：“我听说过政治腐败、吏治腐败、司法腐败、学术腐败，你怎么又来一个爱情腐败？新鲜！鸳鸯被里颠鸾倒凤本身就是滋养爱情，对不对，马大哥？” 马市长急忙说道：“对，对，对！享受爱情不能算作腐败。鱼水之欢乃人性使然，人性使然。毕竟我们也是有血有肉有情感的男人啊。现在不都在讲以人为本嘛，爱情更要以人为本，是不是？” 江宏建接着说道：“爱情腐败是一种幸福，说明两个人水乳交融、如胶似漆。对于现在的中国而言，遏止政治腐败才是当务之急。” 马市长深深地抽了一口烟，不紧不慢地说道：“只要有政党、有政府、有官吏，就免不了出现腐败现象。无论古代还是现代，国内还是国外，皇权还是共和，专制主义还是民主政治，概莫能外，只不过程度不同而已。社会主义制度已经在中国确立六十来年了，由于缺少有效的监督机制和司法独立制度，执政党的腐败现象并不出人意料，其根源完全在于体制。过去，还有自下而上的群众运动，什么‘大鸣、大放、大辩论、大字报’，这些民主形式看似有点原始和粗放，有点无政府主义色彩，但在一定程度上也能起到反腐倡廉，推进吏治清明的作用。人们不是常说嘛，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不过，我并不欣赏这种大轰大隆式的民主。现在呢，只剩下一点点有限的新闻监督了。有人说，现在的情况是记者跟着网络跑，纪委跟着记者跑。你想想啊，哪个人愿意拿起刀来把自己身上的脓疮剜掉呢？红肿之处艳若桃花啊。再一说，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如果现在发起一场全面的、彻底的反腐运动，我敢说，我们的国家机器一夜之间就会瘫痪。严格地说来，所有的官员无一幸免，全部都被一网打尽了。这对于我们的党而言，可谓是灭顶之灾，无疑将失去执政党的地位！所以嘛，反腐要讲究策略和方法，循序渐进，慎之又慎，不可急功近利、鲁莽行事……” 马市长谈兴正浓时，突然感到梅雨晴在他的大腿上轻拍一下。他急忙收着话题，歉意地笑笑，说道：“我又把话题扯远了。喝酒，喝酒，‘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罗隐这首诗尽管有点颓唐情绪，但也不乏愤世嫉俗之意啊……江老师，请斟酒，我们再饮一杯。今夜无酒人也醉，况有高烛照红妆！” 江霏霏斟过酒之后，梅雨晴望着林晓燕，笑着说道：“林妹妹，我们刚到江淮一高时，被人暗地里称作姊妹花。流年似水、时光荏苒，十几年弹指一挥间，来来去去、新老交替。蓦然回首，像我们姐妹两个始终坚守阵地的人已是寥寥无几。来，为我们尽早撤出战斗而干杯！霏霏，还有你，我们姊妹三人共饮一杯吧，祝贺我们的胜利大逃亡！呵呵。” 梅雨晴说罢，分别与林晓燕和江霏霏碰杯，然后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江霏霏先是面有难色、皱皱眉头，但最终还是一脸苦楚地闭上眼睛，一点一点地喝完了。 柳濛伸手端起林晓燕的酒杯，正打算往嘴边送，马市长“嗯”了一声，不满地说道：“小柳，放下！想欺负我们不是？人家三位女士之间的君子协定，你一个大老爷们瞎掺乎个啥？宏建，端起酒杯，小柳我们三个碰一杯！‘酒酣胸坦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把杯子端起来！” 马市长举起杯子，很豪爽地与柳濛和江宏建碰碰杯，三个人同时美酒入口。梅雨晴在一旁催促道：“林妹妹，大家都把各自的门前雪扫净了，就只剩下你的瓦上霜啦。前几次喝交杯酒都是柳校长越俎代庖，这一次，你也当一回好学生，独立完成作业吧。” 林晓燕粲然一笑，向梅雨晴假意哀求道：“梅姐，马大哥，看在咱们十几年交情的份上，我喝半杯行不行。梅姐，你真不清楚我不善饮酒吗？要是在过去，我是不会参与饭局的……好梅姐，再饶我一次好不好？我们两个分而饮之！” 梅雨晴只是两眼盯住酒杯，面无表情，全然没有体恤怜悯之意。马市长见此情景，嘻嘻呵呵地插话道：“今天晚上我们几个喝的是你们家的酒，常言道：主不食，客不饮。不想让喝酒就把话说明白，演这一出负荆请罪我们是看不懂的。” 柳濛又赶忙出来打圆场，瞒天过海地扯谎道：“梅书记，马大哥，她这几天身体不舒服，一日三餐很少吃饭，身体比较虚弱。我专门找来一位保姆照管她。还是让我稍稍替她喝一点吧。今天是情人节，您老人家也是有感情的人，做个人情，手下留情，您不能冷酷无情，这本来就是情有可原、情非得已嘛。是不是，梅书记？” 马市长、梅雨晴、江宏建、江霏霏几个人哈哈大笑。马市长乐呵呵地说道：“小柳啊，这是绕口令吧。你嘴上说的是人情，心里想的是情人吧。今天是情人节，但不是人情节啊……”梅雨晴则十分关心地问道：“真的吗？身体不舒服就少喝一点酒。林妹妹，你是不是稍吃一点东西就有想呕吐的感觉啊？是不是有嗜睡的表现？” 林晓燕丝毫没有戒备心理，反而装出一副病态柔弱的样子，顺水推舟地说道：“嗯，有时候是……” 梅雨晴点点头，故作认真地说道：“哦，这就对了，我原来也曾经有过这样的现象，虽然病情不算太重，但反应很强烈的。明天让柳校长抓紧时间带你去看看医生吧。治病嘛，宜早不宜迟。” 林晓燕心中如释重负，赶忙道谢，然后看了一眼柳濛，以不容商量的口吻说道：“明天一定去，趁着新学期刚开学，事情比较少，正好全面检查一下身体……” 梅雨晴紧绷着脸，干脆利落地说道：“不用医生检查，人家是望闻问切，我是听话听音。我已经给你看过了。身怀六甲、暗结珠胎，你有喜了！” 马市长颇感惊讶地“哦”了一声，十分关切地说道：“要是这样的话，还是身体要紧，不喝也罢，不喝也罢。”江霏霏睁大眼睛，不解地看着背过身去的林晓燕，心中半信半疑、真假莫辨。林晓燕双手捂脸，满面羞红地说道：“梅姐，你胡说什么啊，羞死人不！人家又上你的当了……” 梅雨晴在桌下紧紧握着马市长的手，马市长立即醒悟过来，两个人皆知其意，不禁开怀大笑。柳濛对梅雨晴说道：“梅书记，你现在不看课本看兵法啦？对山地游击战颇有研究啊。首先是虚张声势、诱敌深入、张网以待，然后集中优势兵力，瞄准战机，合而围之、聚而歼之。马大哥的惯用伎俩你都学会了，怪不得人家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怎么没有想到你还有这一手呢？” 梅雨晴一脸无辜地苦笑道：“柳校长，你们两口子当着众人演双簧，一招一式配合默契，一个眉来眼去，一个言之凿凿，谁敢不信啊？你看人家林妹妹，不仅台词背得熟，演技也很出色啊。这能怪我吗？我才是上当受骗了呢……” 柳濛趁人不备，伸手端起林晓燕的酒杯，又是一口饮下，并且显得很自责地说道：“都怪我，都怪我，自罚一杯，毫无怨言！” 柳濛的小动作惹得马市长几个人一阵好笑，林晓燕心疼地看着柳濛，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随着时间的推移，林晓燕渐渐明白了柳濛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喜欢喝酒的人并不多，但被迫喝酒的人倒不少。绝大多数情况下，喝酒是出于一种礼节、一种尊重与无奈。如果没有酒，感觉好像少了很多东西；如果有了酒，感觉心头又多了很多压力。不喝酒或者少喝酒显得不诚实、不豪爽、不义气，然而一旦多喝了，又感到特别地后悔。中国的酒文化已经到了非改革不可的地步了。 这时，马市长慢慢地从盒里抽出一支香烟，柳濛眼疾手快，划着一根火柴递了过去。点燃之后，马市长紧抽一口，在肚肠内仔细地品味一番之后，徐徐吐出，继而轻轻“咳”了一声，说道：“小柳啊，林妹妹的事情你作何打算？保持这样的关系并非长久之计，你们和我们还不太一样，你们两个在同一个单位工作，人多嘴杂，容易招惹是非。我觉得也该到考虑的时候了。说给我听听，也好让大哥帮你参谋参谋。” 柳濛点点头，很认真地答道：“我们已经初步商量过了，等我的任期结束之后，我们就一起回省城。她不喜爱别的工作，还想继续教书，当教师。我想也好，当教师也有当教师的好处，平时可以多看看书、写写文章、搞搞研究。她很喜欢舞文弄墨、赋诗填词、琴棋书画这一类的文人雅趣，又不太乐意到外面多走动，生活圈子比较狭小。教育职业也很适合她的性格和兴趣。我是这样想的，只要心情愉快，过得舒心，干什么都无所谓……我已经和周校长打过招呼了，准备把她安排到省实验中学去任教。” 马市长满意地点点头，顺手在烟灰缸里轻轻弹了一下，不疾不徐地说道：“可以，你和周志安是铁哥们，你们两个是狗皮袜子没反正，况且将来你还要回到厅里去，你的地盘你做主嘛，这显然没有任何问题……哎，小柳，我听说房子的事情你也安排妥当了？” 柳濛猛地一怔，疑惑地问道：“马大哥，这些情报您是从哪里搜集到的？我还没有顾得上向您回报呢。您平时公务繁忙、日理万机，嘿嘿。” 马市长笑而不答，说道：“这小子，你以为你敢玩潜伏，我就不敢给你玩反潜伏吗？你有航空母舰，我有反航母水雷。常言道：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现在又是信息时代呢！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说对不？……你还是老老实实地招了吧，党的政策你是知道的，历来就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顽抗到底，死路一条……”马市长的话还没有说完，几个人又是捧腹大笑。 梅雨晴接着说道：“这是标准的胡萝卜加大棒政策，一方面是威逼利诱，一方面是严刑拷打。柳校长，你不招也行，林妹妹刚才的酒还没有喝呢。咱不灌她辣椒水，猛灌一肚子茅台总可以吧？刚才你们已经严正声明过，林妹妹又不是有孕在身、情况特殊。”梅雨晴转首看看江霏霏，说道：“霏霏，斟酒，满满一杯！我就不信你的樱桃小口能敌得过我的大撬杠！”江霏霏呵呵一笑，跟着答道：“好的！我史湘云能醉卧花丛，想她林妹妹也可以在潇湘馆里练醉拳。哈哈哈……” 林晓燕一听还要喝酒，赶忙摇着柳濛的胳膊，半真半假地央求道：“你还是招了吧，梅姐他们都是在中美合作所受过训的，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曾经参与过渣滓洞和白公馆的大屠杀……” 柳濛轻轻地拍了拍林晓燕的手，说道：“刑讯逼供我不怕，关键是真神面前咱们不说假话。马大哥，看来我的一举一动都在您的监控之下，那就不妨实话实说吧。前一段，在几位好朋友的大力帮助下，我们在省城买了一套房子，暂时还没有装修，等以后用得着的时候也不迟。我们主要是看中了它的地理位置和周边环境，距实验中学很近，开车也就是十几分钟的路程。门外就是江北公园和都市森林公园，空气清新、环境优雅，远离主干公路，几乎没有什么噪音干扰……报告完毕，请首长指导！” 马市长听完柳濛的话，不由地发出啧啧之声，紧接着说道：“你说的是‘都市田园’吧，两年前开发的豪华住宅小区。小柳啊，我听你说起话来倒很轻巧的，谁不知道那里是省城最佳居住区啊！你小子考虑得还很周详呐，附近还有小学和幼儿园吧，呵呵，眼光长远，眼光长远……” 梅雨晴看着林晓燕问道：“林妹妹，你真的……有喜啦？……呵呵，土壤肥沃、多年闲置，时逢甘霖、土肥水美，撒把种子就会发芽呢……”林晓燕低声说道：“哪里啊，梅姐，都是你们瞎猜的。如果是真的话，我能不告诉你吗？”江霏霏急忙插话道：“我呢？就不告诉我吗？太不够意思了吧！说不定到时间我还得伺候你坐月子呢……” 林晓燕白了江霏霏一眼，气急地说道：“你个小丫头片子，也跟着梅姐胡说八道，你还是管好自己的一摊子吧。你们才是养之有素、驾轻就熟呢，是不是江总的摇耧撒种技术也很高啊？” 看着几位女士各不相让地打趣斗嘴，马市长他们在一旁也乐于观战。又过了一会儿，马市长看着江宏建他们两个问道：“宏建，你们呢？有没有下一步计划？你们的问题还要麻烦一些啊。” 江宏建不遮不掩地回答道：“她离婚的事情马上就可以办妥了，所好的是身边没有孩子，大家好聚好散。她自动放弃婚后共同财产的分割，净身出门，无牵无挂。因为我暂时还不能离开江淮市，所以我们还要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我打算留给她一座‘湖畔听鹂’的小别墅，以供她暂时栖身吧……说起来我也正想登门向两位领导求教呢，霏霏不愿意再搞教育了，一年四季不分昼夜、起早贪黑，几乎没有自己掌握的时间，工作繁忙不说，思想压力也很大，实在是太辛苦了。她……她想到省教育电视台去。我也正在想门路呢，说不定到时间还得麻烦二位。” 马市长转脸看看柳濛，说道：“嗯，以江老师的气质形象、才学能力，当一个节目主持人完全够格的，这个想法不错嘛！但是，宏建，你是路过上清宫不知道拜祖师爷吧。你何必舍近求远呢？这件事你找他就算找对人了，交给小柳办吧，他动动手就给你搞定了，他的能力我还是清楚的。这还值得你在哪里苦思冥想啊？” 江霏霏听罢，登时喜上眉梢，乐呵呵地说道：“这下好啦，梅姐，我是吉人自有天相，心里想啥就来啥，看来我真的得伺候月子了……”林晓燕和梅雨晴对视一下，梅雨晴满面春风、笑逐颜开；林晓燕则脸色通红、掩口窃笑。 马市长接着说道：“常言说得好：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看来大家都有下一步打算，我也就放心了。来来来，继续喝酒！人生匆匆，去之不来，明月在天，美人在怀，何以助兴，唯有茅台。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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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嫩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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