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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崔长平 于 2015-5-30 17:48 编辑
花外一声莺
花外一声莺 ■崔长平
徽南的水乡小镇，总是给人一种古朴清幽、宁谧安闲的世外桃源般感觉。 五月的午后，倚窗静坐在临溪的茶楼上，抬眼即可看到在水一方的青山翠峰，一如笔意清润、墨香晕染的写意山水画——远岫如簇、雨烟空濛、林木蓊郁、绿意朦胧。激流飞溅的山野涧，三两枝殷红的杜鹃花掩映着隐约可见的竹篱茅舍。而山脚下的修竹幽篁，更是格外茂盛，仿佛闭上眼睛就能亲身感受它的幽静清凉，而且还能顿生万竿挺秀、雨湿草径、雾纱轻飘、竹梢滴露的古诗词意境。这一方山水田园和它的清新野趣，足以滋养陶渊明先生超然而闲适的隐逸性情。他笔端流出的“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的诗情画意，也许并非凭空想象的随意描摹。 蛰居在山环水绕、云淡风轻的一隅，这里的草色烟光、石上清流、鸟语花香只能用竹笛去抒情。耳畔的南国水乡小调时浓时淡地徐徐回旋，既欢畅又悠扬，竹笛的清脆和婉，更使鲜活的音符，荡漾着不假雕饰的田园牧歌。流连在恬静悠远的畅想里，我不禁忆起宋代诗人雷震的《春晚》一诗来：“草满池塘水满陂，山衔落日浸寒漪。牧童归去横牛背，短笛无腔信口吹。”在这样幽婉而清润的背景里，只需一个人默默独坐，听任一缕纤细的茶香，伴随一缕清越的笛声，缓缓飘悠在山雨初霁的印象里。 彼岸的皖南村落，层层叠叠的马头墙，在山光水色里动静相宜、错落有致。无论是气势巍峨、富丽典雅，还是小巧玲珑、端庄清秀，都在浑厚朴拙的风格中透出一丝遥远而谐美的回忆。而黛瓦粉墙的斑驳意象，静静地漂浮在一片古藤老树的风韵里。当我游走在沿溪水而蜿蜒的青石小巷里，一种浓郁的怀旧情结，便在晴翠沾衣的情调中，像折扇一样慢慢打开。心中的涟漪，反复波漾着杜甫的闲情逸致：“清江一曲抱村流，长夏江村事事幽。自去自来堂上燕，相亲相近水中鸥……”杜工部的浣花溪畔，想来也和徽南的山乡江村一样，溪流曲折、水木清华，一派恬淡幽雅、妙趣流逸的田园景象。时而，三五成群的美院学生从我身边走过，不用问，他们是专程来这里写生的。在我的想象中，徽南的山水村落，只能使用水墨国画来表现，也只有水墨的黑白神韵，才能在抽象的交融渗透中，彰显出水晕墨章的审美效果。而西洋油画的表现手法，则失之于鲜灵通透，过于枯燥呆滞。即便是摄影拍照，也只是拘泥于山水风景的临摹写实，缺少那种虚实相间、亦真亦幻、富于遐想的禅意空灵。冥冥之中，我不由蓦然顿悟，皖南的徽墨、歙砚、宣纸、宣笔，为何独独钟情于这方洋溢着水墨韵致的山水田园了。 渐渐西斜的光线，暖暖地流泻在凝碧的莲叶上。蓊蓊郁郁的生机，烘托出一池清澈的灵性。微风轻抚时，圆润的水珠儿，闪动着阳光的晶灿，宛如玉盘中来回滚动的五彩珍珠。争奇斗妍的荷花，恰似俏丽而甜润的簪花仕女，袅袅婷婷、衣袂生香、临水照花。迎风绽放的，姿色妩媚；半开半闭的，生性羞怯；含苞待放的，情窦初开……红白鲜嫩，幽香袭人；眼波横水、凌波起舞。尽管时值孟夏，我还是不由自主地联想到《西洲曲》里一位窈窕淑女的身影：“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哦，那满塘的濯濯莲花，是否也像这位江南少女一样，痴心如莲、抬眼向天，等待着云端一声归雁，捎来久远的承诺与问候？ 近处的山坡上，展萼吐秀的石榴花如火似霞、灼灼欲燃，仿佛向我尽情诉说着久蓄在心底的浪漫情愫。是啊，流转于浮躁喧嚣、物欲横流的万丈红尘，而今还有几人能留给自己一方心灵的净土，在那片惠风和畅、茂林修竹、曲水流觞的天地间，让自己的翩跹诗意临风拔节，并在《兰亭集序》的扉页上，逍遥成一树石榴花，而芬芳散溢的晚风里，还有一两声莺唱，清丽婉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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