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随笔]虚花悟

秋虫虫

虚花悟

——读安意如《惜春纪》

    掩上安意如《惜春纪》的那一刻，我心里如释重负。

    追溯起购买这本书的缘由，却是无心之举。前段时间一直在网上找西岭雪的《步步莲花》以及安意如的诗词评赏“漫漫古典情”三步曲（《人生若只如初见》、《当时只道是寻常》、《思无邪》），为了凑足整数金额，我多选了一本安意如的《惜春纪》，原以为是册散文集子，不曾想竟然是针对《红楼梦》中着墨不多的四姑娘贾惜春而展开写就的小说。虽与原著略有些出入，却是用细腻的笔触将《红楼梦》中那薄凉冷僻的纸人儿，雕琢成一个血肉丰满、清冽出彩的悲苦女子。与《步步莲花》一样，又是一本关于女子参禅、礼佛、悟道的书。让我暂且相信，与《惜春纪》这般偶然的际遇，或许也是冥冥中的因缘际会所致吧。

    断断续续花了两周时间，终于读完了这本《惜春纪》，按照以往读书的速率，这决计是最慢的一次。只因每每拾起那本有着黑底红花封面的书，总有种沉甸甸的感觉，那湮没在花团锦簇、繁盛华美之后的寂寥虚空，似潜藏于断垣残壁罅隙四起的漏风般呼之欲出，倾刻就让人石化在那缥缈忧愤、跌宕起伏的剧情里。

    那样冷寂纯澈的一个女子，眼睫、唇角有着秦可卿的风韵雅致，眉宇间却又暗藏着难以接近的孤冷、淡漠。因了那不堪的身世之谜以及周遭亲人对其身世的嫉恨怨愤，让她有着与生俱来如镜花水月般的疏离。纵你怎样的馥郁繁华，落在她眼里也不过是灯火熹微，淡淡地不屑与漠然。她偶也有过对侍女入画的亲昵和对黛玉情事的感触，在别人看来却是异样的殷勤和莫名的惊诧；在与王保善家的上门抄检时的交锋中，她不着痕迹地显露出精明、缜密、凌厉的心机，让凤姐暗暗刮目相看；在邂逅清俊颀长的冯紫英将军之时，一叶绢帕覆手的情谊也曾让她心潮澎湃，风动、幡动，亦或心动？但在表面上，她一直都是淡淡地矜持着，不显山不露水，自有一番冷艳绝丽。

    正是这样一个乖顺平和的女子，常常独守一隅默经作画，修心明性，却仍然逃脱不了命运的嘲弄：贾母一再关照要给惜春许个好人家，贾府却暗自透露出惜春身世之谜，唆使冯家悔婚，改娶了纳兰家的联成政治姻盟。在贾母过世、大厦将倾之时，贾府又将惜春许配给年近花甲的武清侯，武清侯年迈过世后，惜春才得与冯紫英在庙堂重遇，不仅牵念起情丝，更引发一番政治风云变幻，虽有短暂的露水情缘、痴恋纠缠，但最后落得人去楼空，乃至成了皇权斗争中的棋子而不得善终，冯紫英命丧出关道上，惜春则出家做了姑子……情事兜兜转转，似乎总逃不开宿命的结局。《红楼梦》里疯僧跛道的癫狂谶语和隐寓偈颂，像扼住喉咙的无形之手，无不印证和彰显着世事的无常、不可逆转。若说宝黛既有木石前盟，绛珠需用一生清泪来偿还神英侍者的前世恩泽，然，惜春这般苦楚悲凉，却是谁人下的蛊咒？

    看惯了人世间的尔虞我诈，惜春并非不谙处世心机，只是不屑人情练达的旁门左道，就连贾府的娈童小厮来意儿都惊觉惜春的精明澄彻，这样一个淡然超脱、绝尘独立的的女子，有着明镜似的心思，却依然不得不屈从于注定无法选择的命运。要有多么坚强的内心，才能抵御外界萧索不绝的风刀霜剑，要有多么平和的心境，才能保持自身的荣辱不惊？

    于惜春而言，此生最温暖的画面着实不多，与众孙媳辈于贾母膝下承欢，在及笄之礼上由秦可卿为其梳妆，在冯府与紫英持手相望、日夜陪伴，后被张友士收留，教她习医临贴，内心归复平静，宛如枯井。直至冯、张过世，她最终孑然孤立，身披着冯紫英遗留下的大氅，缁衣乞食，怀揣着他俩的塞上之约，独行在失约的漫漫人生路上，放眼望去，果真“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勘破三春景不长，缁衣顿改昔日妆。可怜绣户侯门女，独卧青灯古佛旁。”一想到惜春的冷冽，我总会想到“人淡如菊”这个词，不与百花争妍，不悲夏日荼蘼，不理春华秋谢，只兀自淡淡地开着，依仗那清淡天和，把秋挨过。虚华空渡后方才明了，花开繁盛也不过是浮云一絮。须知“莲出污淖更高洁”，于滚滚红尘中，做一个薄凉寡淡的人，其实并不简单。（贺丽琼）

摘录：十二金钗之贾惜春判词[虚花悟

将那三春看破，桃红柳绿待如何？把这韶华打灭，觅那清淡天和。说什么，天上夭桃盛，云中杏蕊多。到头来，谁把秋挨过？则看那，白杨村里人呜咽，青枫林下鬼吟哦。更兼着，连天衰草遮坟墓。这的是，昨贫今富人劳碌，春荣秋谢花折磨。似这般，生关死劫谁能躲？闻说道，西方宝树唤婆娑，上结着长生果。

香儿

惟妙惟肖，精彩评析。{:soso_e163:}

莲花王子

不与百花争妍，不悲夏日荼蘼，不理春华秋谢，只兀自淡淡地开着，依仗那清淡天和，把秋挨过。虚华空渡后方才明了，花开繁盛也不过是浮云一絮。{:soso_e160:}

莲花王子

已编辑。看来对红楼梦颇有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