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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逸舟红尘 于 2014-1-25 17:43 编辑
《梦里不知身是客》
赏析李煜《浪淘沙·帘外雨潺潺》 逸舟红尘
浪淘沙·帘外雨潺潺 [size=+0]南唐·李煜 [size=+0][size=+0] 帘外雨潺潺,[size=+0]春意阑珊。[size=+0]罗衾不耐五更寒。[size=+0]梦里不知身是客,[size=+0][size=+0]一晌贪欢。 [size=+0] [size=+0][size=+0]独自莫凭栏,[size=+0]无限江山,[size=+0]别时容易见时难。[size=+0]流水落花春去也,[size=+0][size=+0]天上人间[size=+0]。 诗词大意:我正在甜蜜的梦里酣睡,窗外凄厉的雨声却把我骤然惊醒。翻身坐起,侧耳倾听,帘外淅淅沥沥的雨声细密而凄切,想来这场雨一定又会打落枝头很多花朵,仅存的那点春色在这场雨之后怕也会更加衰败凋零。想到这个春天又即将离去,我的情绪变得黯然起来,浑身骤升一种彻骨的凉意。黎明之前是最冷的时刻吧,即便是锦被披在身上,也不觉得温暖。真的好想重新返回刚才的梦境里,在梦里,我还是那个权倾一世的君王,在尽情享受着人间的无限欢乐。 想着梦里的美好时光,我再也难以入睡。很想出去走走,排遣一下心里的苦闷,但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是不敢凭栏远望的,很怕瞭望过去的旧日江山。世上很多事都是这样吧,当时离别的时候很容易,但现在要想回去却是那么的难。故国山河,过往诸事,都如眼前的落花流水,都将一去不复返。追往事,看眼前,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两种人生,两个世界。 写作特点:词作上片采用倒叙手法,从午夜梦醒落笔,交代词作的时间与环境,是一个凄凉的暮春雨夜,在这样的雨夜醒来,作者感觉到异常的凄凉与寂寞。而这种心境委婉的借助两个动作表达出来:听雨声,披罗衾。经常鉴赏诗词的朋友大概都能了解,雨,这个意象在许多作品中都传递一种迷离而哀伤的愁绪。最经典的就如秦观的这句“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在本词中,雨更是愁绪的载体,“潺潺”形容雨声。引自唐代柳宗元《雨中赠仙人山贾山人》诗:“寒江夜雨声潺潺,晓云遮尽仙人山。潺潺二字既形象的描绘出雨丝飘落的情景,也暗指愁绪的连绵不绝。下句,春意,指春天的气象。出自南朝梁江淹《卧疾愁别刘长史》诗:“始怀未迴叹,春意秋方惊。” 宋 陈师道《绝句》:“丁寧鸟语传春意, 白下 门东第几家?” 郭小川《春暖花开》诗:“春天来了,处处有春意。”阑珊,即残,将尽的意思。意出宋 贺铸《小重山》词:“歌断酒阑珊,画船簫鼓转,緑杨湾。” 春意阑珊即是春天即将过去,雨夜,暮春,也就极大的触发了作者的愁绪,而因为“这种哀愁的密集、不断绝”所以,让他盟生“寒意”,这种“寒”既是身体上真实的感觉,也是心上的一种悲凉。从梦里醒来,心境是如此凄楚,从而更加贪恋梦里的景象。梦里什么情景呢?梦里自己不是此处的囚徒,还是往日的一国之君,依旧享受着人间的一切荣华富贵。这样梦里梦外的欢乐与凄凉形成了一种强烈的对比,更加突出表现了当下的悲凉。这种对比,其实也是作者今夕处境的强烈对比。也暗合照应了下片“天上人间”的对比。 下片首句“独自莫凭栏, 无限江山”。一个“莫”字,把作者凄楚的心境表达的形象而曲折。想念故国,按常理来说,应该是很想凭栏眺望,急于看见的,但因为作者此时的特殊境遇,一个被囚禁的亡国之君,他别说此时不能重回故国,就是能够返回,他又以什么面目去面对自己曾经的先祖与臣民?还是不看了,看了只是徒增伤感与愧疚罢了。“别时容易见时难。”一句化用李商隐诗句“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故国,对于李煜而言,就是永远回不去的故乡。被囚之后,无论他如何追悔,如何的留恋,历史的车轮都不会再把他送回到南唐的缱绻旧梦里。过去的欢情,就如眼前的流水落花一样,一去不返。“流水落花春去也”一句也照应前面的“春意阑珊”,寓意春去无痕,而结句“天上人间”再次暗合上片中梦外梦里的境遇对比,突出表达今非昔比的无奈与凄怆。 整首词作,运用明喻、暗喻,前后照应、对比等多种艺术手法,将眼前实景、梦里欢情,身体感觉,心理凄苦等各种微妙复杂的情感体验交织融合在一起,读来让人唏嘘,思忖再三。让我们不由得对这个亡国之君的遭遇寄予深深的同情与悲悯。 写作背景:对于诗词的赏析,我一直有一个观点:那就是无论品读什么样的词作,都应该结合词作的写作背景及作者的个性特征综合起来理解把握,而不应该单纯的“以词论词”。这是由文学艺术的独特性决定的。说的在宽泛一点,不只是文学,凡是创造性的事物都具有鲜明的独特性的,这种独特性是就是由创造者独特的创造个性造成的。如果脱离了作品的写作背景和忽略作者自身性情因素而去单纯的赏析词作,得到的只是字面意义上的片面理解,是不可能准确把握词作的真正内涵与作者所要表达的思想情感的。 我以为一个优秀的诗词鉴赏者,不但要具有敏锐的语言文字感悟力,深谙诗词创造规律,更应该怀有一种“善解人意”的慈悲情怀,对“人性内核”有着宽容的理解与接纳。因此作为一个诗词鉴赏者在品读每首作品时,就应该努力剔除自己的主观情感与意愿,而是确实站在作者的立场上,去体会作者当时的写作心境,只有你自己真实的置身于作者的写作情景之中时,你才有可能把握词作的情绪脉搏,与作者想要表达的情感要素同步,从而提炼出诗词里蕴含的特有的思想价值与文化精髓。 一部成功的文学作品总带着作者自己独特的个性印记。对于鉴赏李煜的词而言,更是如此。(逸舟一家之言,仅供朋友参考,不在词评之内) 据《李煜人物传记》中记载《浪淘沙·帘外雨潺潺》这首词写作于公元978年,即李煜辞世的前夕,比另一首《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时间略早。这两首词写出不久,李煜便被谋害。有人说是李煜在诗词中流露出的对故国的留恋之情触动了赵光义,使他动了杀机,一杯毒酒谋害了这位词中之帝。按当时的历史背景推断这说法是有一定道理的。 李煜是在怎样的背景下写下这首词的呢?公元978年,那时李煜被囚困已经两年多了。这两年,李煜的生活可以用八个字来概括“苟且偷生、度日如年”。 被囚的李煜,不但承受着身体囚禁,失去人身自由的外部压力,心里也承受着极大的精神压力,这种精神压力,一是来自于对自己误杀忠良,而导致兵败亡国的自责与愧疚,一方面来自于赵光义对他的刻意欺凌与侮辱。据史料记载赵光义贪恋小周后的美貌,多次强留小周后于后宫。小周后不想因为自己惹怒赵光义而降祸李煜,不得不忍受赵的羞辱与欺凌。而每次回去,周后不敢直言自己所受的屈辱,就对李煜又哭又闹,虽然李煜表面上对小周后极力安慰,其实,他心里比小周后更苦,身为国君,没有能力保全自己的国家,身为丈夫,不能保护自己的妻子,做男人做到这个份上,也够窝囊了。大概凡是有点血性的汉子也就自行了断了。可惜是李煜骨子里就不是那样的人,李煜很懦弱,他宁可屈辱的活着,也没有自行了断的勇气。 李煜虽然懦弱,但李煜并不是傻子。他对自己的遭遇也在不断的反省与追悔。但是追悔何用,自责何用,一切都难以挽回。这种清醒,对李煜而言是一种深深的痛苦。痛的难以承受,就开始利用一切方法自欺欺人,自我麻醉。于是填词酗酒,成为李煜消解精神痛苦的两个渠道。 李煜后期的诗词,几乎每首都会提到“梦”这个意象。借酒消愁,醉生梦死,就是李煜当时最真实的精神状态。 就如这首《浪淘沙》里面提到的“梦里不知身是客”,是的,唯有梦境里,才会重返南唐的旖旎春梦,轻歌艳舞。然而,是梦,总会醒的,梦醒之后,面对的却是更深更浓的愁绪。于是便有了他的“天上人间”的感叹与惆然。 如此剧烈的人生变故,如此巨大的心理落差,造就了李煜前后两个时期词作的不同风格。对于他这种词风的变化,清沈雄《古今词话》里说:后主前期词作风格绮丽柔靡,还不脱“花间”习气。国亡后在“日夕只以眼泪洗面”的软禁生涯中,以一首首泣尽以血的绝唱,使亡国之君成为千古词坛的“南面王”,正是“国家不幸诗家幸,话到沧桑句始工”。 说到做国君,李煜的确不够精明,他生来就不是做皇帝的料,他骨子里就是一个诗人,一个文人。纵观李煜一生的处世与行事,你就会发现,他丝毫不具备成为一个政治家的理性与野心,他是感性的,浪漫的,多情的,梦幻的。 他有一颗率性而纯净的诗心,有一颗敏感而善感的词心,却惟独没有作为政治家的雄心与野心。 因为他是一个诗人,所以,感情成为他行动的指南,他不会用理性的头脑去分析自己的做法是否正确,不会清晰的权衡局势的利弊,就像一个天真的孩子一样,随性随心的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所以,亡国之后,他不像蜀国后主刘禅那样,为了保全性命而说出“乐不思蜀”那样的话。他率性的表达着自己的情感,说自己对故国的怀念,说自己误杀忠良的悔恨,说也自己对宋王朝的不满与仇视…… 李煜的一生,真的是成也诗词,败也诗词。文学误国,不始自李煜,但李煜却把它发挥到极致,不但误国,甚至干脆把自己送上了断头台。但是如果没有这些诗词,李煜这个名字大概也就不会被铭刻在文学史上而被后人时时缅怀了,他也就像其他的昏君一样泯灭于历史长河之中了,毕竟在漫长的历史画卷中,昏庸无道的国主也太多太多了。 正是这些意蕴隽久的诗词,造就了一个词中之帝,成就了李煜的美名。后人对李煜的诗词历来评价很高,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多次提到李煜的诗词,并给予相当高的赞誉:比如他评词的境界时说: “温飞卿之词,句秀也;韦端己之词,骨秀也;李重光之词,神秀也”。说道词的发展时,他说“词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遂变伶工之词而为士大夫之词。”而提到词的情感表达时,他说:“一切文学,余爱以血书者。”后主之词,真所谓以血书者也。这些评价都是非常公允的。 了解了李煜的遭遇、性情及当时身处的历史背景之后,我们在回头吟诵他的这首的《浪淘沙》,想必真的是“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