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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万人口的城市不算大,但是也称得上是茫茫人海。
肖力不是土著民,但大学分配来到这个小城也已经快30年了。经过从破产企业到政府机关,娶了老婆生了孩子,风华正茂到两鬓斑白,生活像一条潺潺的溪流,没有狂风暴雨,也没有奔腾浪花,有的只是溪流淙淙,泉水叮咚。肖力的妻子英子,是他大学时的校友,在校期间并不认识,不约而同分在这个山城也算一种机缘,所以,团市委的一次活动就把他俩撮合到一块,他们的生活像秋日的松花江,静静地流淌,静谧得让人感觉不到,甚至他们自己也没有觉察。如果没有遇到裙子,也许肖力就这么永远祥和安静地生活下去,直至海枯石烂,地老天荒,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与英子老死。可人生就是有这么多意外。 小城的夜生活还是苍白惨淡的,只是近年来风起云涌的广场舞竟让这个不到100万的小城夜生活丰富起来。每天晚上,肖力在洗碗刷锅一番整理之后,便和英子一起来到离小区大约一公里的的滨河广场跳广场舞。女儿上大学以后,这是他和英子的习惯。他俩有个分工,英子负责做饭,肖力负责饭后洗碗刷锅善后,完了一起去跳广场舞。可能是对音乐和舞蹈有着更深的理解吧,他们的舞跳得极好。肖力很少跟别人跳,大部分都是主动拉着英子,夫妻双双,翩翩起舞,招来的羡慕那是自然的,当然,嫉妒肯定也是有的,那是女人对女人的嫉妒,嫉妒她拥有肖力这样帅的而且兴趣如一的男人,要知道,在这声色犬马、欲望横流的时代,试问又有多少男人天天晚上陪着自己老婆跳舞的呢。 晚风习习,翩翩起舞,恰恰、伦巴,三步、四步,十分的惬意。身体自然是得到了锻炼,但要说一点没有杂念那是假的。尽管跳舞的多是跟自己年龄差不离的中年人,但也有一些个比自己小个七八岁的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轻盈的舞步,娴熟的技巧,像一颗颗熟透了的吐鲁番葡萄,有时运气好的晚上,也有些丰润的少妇上来跳上几曲,昏暗的灯光下,倒也给舞池里增色不少,就像一场暴雨冲刷后的桂花园,残花败柳间亦有一两枝正傲然绽放的花朵,着实给肖力的内心带来一种异样的风情和少有的骚动。或多或少地激活了身体里已少得可怜的性荷尔蒙,不用说,这样的晚上,他跳的最起劲,情绪最饱满。劳累了一天,浑身哪儿都不自在,从里到外都是脏兮兮的,一个小时的广场舞,肖力就像漫步在月色下的荷塘边的朱自清,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这一刻是他心灵最放松的时候,给肖力带来了无尽的轻松愉悦,荡涤了心灵尘埃,也冲刷了身体的劳累,身心都得到锻炼。 那是十年前的一天晚上,英子因为感冒没有一道,肖力一个人照例如约来到广场,因为要照顾英子,迟了一会,没有赶上那支脍炙人口的快三《蓝色的多瑙河》,他只能站在旁边,一边静静地欣赏手之舞之、足之蹈之的男男女女,一边也在留意寻找他内心期望的舞伴,人漂亮一点,舞跳好一点的。这一刻,他眼睛一眨不眨,像要一口气阅尽人间春色。突然,他好像触电了一样,他分明看见了一双皎月般的明眸,毫不顾忌地凝视着他,像闪电一般向他射来,直达灵魂。他顿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他触电了,他被击中了,他那根很久没有通电的锈蚀斑斑的心弦被拨动了。肖力风流倜傥,但是他从来是风流不下流,每当遇到热辣辣的眼神,他总是化干戈于玉帛,可这一次他不得不勇敢地接上去,瞬间一股强大的电流已在各自心灵间迸发出灿烂的火花。
在他下午两点钟的地方,有一朵盛开的雪莲花,看样子三十刚刚出头,穿着黑色的无袖乔其纱背心,让两只玉脂般的胳膊一览无遗,一条米白色现黑圆点的中摆裙,罩着藕梢一般的双腿,两个好像哺乳期的乳峰,一点也不谦虚,高傲地昂着头,灯光、颜色、肌肤,在黑色的背心映衬下,白皙的皮肤越发光洁如玉,浑然有一摸就有凝脂似的感觉,肖力第一次被重重震撼到了,就是与英子第一次见面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感觉,他咽了口唾沫,恨不得立即冲上去、扑上去,可是他忍住了,他不好意思,他没有勇气,可能他还没有胆量。他强烈地按住心头怦然燃烧起来的早已经随风摇曳即将熄灭的生理之火,装作若无其事的请另一位跟他更近的舞友,漫不经心跳了起来,可是他不甘心,他那一双被无名的欲望穿透的眼神已经永远停留在这朵雪莲花上。 一连数日,肖力有点魂不守舍,机械地吃饭上班下班,一连数晚,他喜欢并愿意再次受到震撼和击中的那道闪电,始终没有在他面前闪过。他玉树临风般的身材像个行尸走肉,即使与他那几个颇有风韵的舞友跳着原来那支一响就让他全身细胞都活跃起来的伦巴舞,他也是若有所思,毫无激情地跟着节奏,像个机器人,甚至有几次被舞友识破了破绽,他才有了惊觉和尴尬。他知道他的灵魂出窍了,他的心灵出轨了,他的那头心灵的神鹿正欢快地奔跑着,去寻找那一道忽如闪电的雪莲花,与她的灵魂契合去了。 陌生男女之间,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不期而遇就是一种缘分,不期相遇、相互放电更是缘分中之缘分,如果再次相遇、第二次握手则是天撮之合的三百年修成的大缘分。肖力极力地渴望着。 因为疫情,广场舞停了好一段时间,肖力像热锅上的蚂蚁。 说实话,肖力算得上一个美男子,五十平头,一米七六的个子。岁月沧桑,并没有对他产生多少有碍观瞻的伤害,反倒越发使他浑身散发出迷人的成熟男人的风味,发际间虽已有寥寥可数的白发,但配上一副黑色边框眼镜,更让他从里到外透着斯斯文文的丹青翰墨香味的书卷气。这个年龄段这样优秀的男人,要说引无数巾帼英雄竞折腰一点不夸张,特别是对三十多岁的少妇,那绝对是个冷血杀手。但肖力绝对称得上是好男人,与英子结婚快三十年了,在外面从来没有风言风语,在家里,他也是洗衣烧饭拖地板什么都干,为此,英子也没少自感惭愧,因为英子生孩子时大出血,从鬼门关走一遭,正是自那以后,英子患上严重的妇科病,本来属于那个年龄段的虎狼式生活,英子却十分排斥,有时为了照顾肖力,英子忍着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也正是体谅英子,肖力这头膘肥体壮的牛,任凭地荒草芜,马放南山,刀枪入库,偃旗息鼓,全部的业余精力均发泄在这广场舞上面。 一个周五的晚上,朋友周末聚会,肖力给英子打个电话,说是吃完饭掼掼蛋,迟一点回去。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今晚上想干什么,过去能喝八两老白干不醉的他,今晚故意推三阻四,二两的量酒器,只喝一杯半,酒喝微醉,花看半开,他是想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见到让他魂牵梦绕好多天的那个半开的雪莲花,寻觅那道激活他行将就木的人伦激情的闪电,找回他那久旱甘霖枯木逢春的灵魂。 或许,人们还没有从疫情的阴影中走出,今晚的广场没有音乐,也没有往日的人声鼎沸,三三两两的行人中,肖力仔细地分辨着,不放过一人。结果让他很失望,他应该回去了,他知道英子在等他。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前面吊桥上有个人影依靠在围栏上,昏黄的太阳能路灯竟然没有来自38万公里外的月亮光辉,银色的月光下,他一眼就认出是她,没错,就是她,还是穿着黑色的无袖背心,米黄色带黑圆点的中摆群,一头乌黑的秀发,简单地用一个长发夹子挽起了一个高高的公鸡尾巴,动感十足,魅力四射。只不过他好像听到她在啜泣,不好,她好像要跳河,肖力紧跑几步,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好险,一只脚已经跨过缆索,由于一只脚悬空,肖力这么一拉一楼,她整个人也就势倒在了肖力宽大厚实的胸膛里。此刻的肖力浑身好像更加绵软无力,差一点没有摔倒,他产生了一种从来没有过得冲动和燥热,他多么想纵情歌唱,一泻千里,酣畅淋漓,但他知道自己是一个正人君子,这个时候不能纵情,要控制控制再控制,终于他像勒住了一条脱缰的野马,按住了一只上下乱窜的神鹿,他浑身已经湿透。在扶起她的那一霎,他仔细端详,恨不得入木三分,就像要一口将她吞下去一样。标准的瓜子壳脸蛋,像一块毫无杂质的羊脂玉,高高的鼻梁,薄薄的鼻翼,绝对称得上冰肌玉骨,分明有点红润的一张丰满的小嘴,一合一张,喘着细微的气息,像一株朝气蓬勃的兰草,不停地吐露着芬芳,沁人肺腑,泪水粘着几缕青丝,梨花带雨,无比娇嫩,分外妖娆,这一刻肖力醉生梦死。 她叫裙子,今年33岁,十年前来自寿春一个偏远农村,父亲有一手祖传的豆腐手艺,父亲租下北郊两间农房,前店后坊,她在菜市场帮父亲卖豆腐,菜市里的熟人叫她“豆腐西施”,可能也叫什么效应吧,她家的生意特别好,尽管“洛阳纸贵”,却每天早早售罄。有道是红颜薄命,要是生在一个富贵人家,那是金枝玉叶,掌上明珠,说媒的一定踏破门槛,偏偏是她这样一朵光彩夺目的鲜花,却被命运无情地插在牛粪上。遇人不淑,她嫁给了一位纨绔子弟。她还为他生了一个正在上幼儿园小学衔接班的儿子,照理说这是漂亮妈妈生漂亮儿子,多幸福啊,可这人渣整天醉生梦死,寻花问柳,不务正业,不但不怜香惜玉,反而催花折柳,肖力想想都心疼。这厮当初也是垂涎裙子的美貌,靠着死缠烂打才将她追到手,可是久居芝兰之室不闻其香,也许是审美的疲劳,这厮开始嫌弃她没有正式工作,农村户口,纯粹一个泼皮在找茬。回家不是拳打脚踢,就是骂骂咧咧。今天晚上,裙子又是不堪忍受,一个人跑了出来,裙子说她已经下定决心同他离婚,然后到合肥去打工。 在银色的月光下,静谧地淠河,大气氤氲,波光粼粼。缓慢的步履,步调一致地轻轻地压在木栈道上,发出悦耳的声音。在肖力看来,这声音比自己喜欢跳的恰恰舞曲好听一百倍。听了裙子的叙述,肖力竟然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安慰她,亦或是水边的风湿,裙子有点冷,肖力将自己的上衣披在裙子的身上,下意识地搂着她那圆润的双肩,谁知冷不防,裙子一转身搂着肖力的脖子,轻轻地问道,肖哥,你能亲我一下吗?肖力轻轻地托起裙子那张好像红太阳的小脸,理了理裙子略显凌乱的头发,缓缓靠近靠近再靠近,他仿佛听见了裙子那高耸的乳峰后面像一只小鹿突突跳动的心,裙子也微微张开那张如花魇一般的小嘴,做好了准备迎接一场暴风骤雨般的狂吻。然而,殊未料肖力却像一根久压的弹簧猛然松开了一样,一下子弹了起来,他一下子松开了搂着裙子双肩的右手,恍惚间,他似乎看见了与英子紧紧相偎十指相扣的婚纱照,似乎听到了《诗经·邶风·击鼓》上的那句“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歌词,顷刻间,他像一个从与七仙女相会的美梦里一下子跌回人间。由于不经意间的突然,竟让裙子打了一个趔趄,而此时的裙子好像意识到什么,她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鹿,抑或是一只愤怒的小鸟,迅速向前飞奔,带铁的高跟鞋跟踩在木栈道上,发出“咔、咔、咔”的声响,特别刺耳,这响声,就像咔在肖力那颗充满滚烫血液的贲张的心坎上,他痛彻心扉,痛苦无比。目送渐渐远去的裙子,就像目送一头狂奔的小鹿,一只疾飞的小鸟,一道倏忽而过的闪电。他知道,他已然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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