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在淮河南岸,地势低洼平坦。那里没有山峦起伏的逶迤,找不到烟雨江南的诗意,听不到溪涧潺湲流水,看不到漫山火红的杜鹃。它很普通,普通的像是一张不起眼的白纸,一杯口渴了才想起的白开水。
幸亏啊,那里有一直萦绕在我心中的红花草。
红花草本不生长在我的家乡,是上世纪70年代生产队从南方某地引入。记忆中,不需要精心耕耘,只把它的种子撒在秋收后的稻田里,经过漫长的冬天,它便在冰雪的覆盖下,与陌生的土地产生了感情,悄悄地把根伸入大地,当第一缕春风拂过,就急不可待地吐露新芽,舒展妖娆的身躯,为枯野披上绿衣。
此时苦菜、荠菜等众多本地野菜不知道来了新伙伴,还趴在地下懒洋洋地睡着懒觉。等它们醒来,红花草已开始绽放出紫红色的花朵,一朵、两朵、三朵,无数的花朵像一把把小伞撑立在绿叶之上,亭亭玉立,婀娜摇曳。整个田野由绿变红,放眼望去,花团锦簇,彩蝶飞舞,空气中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芬香,蜜蜂们怎能辜负花仙子在春天的盛情邀约,三五成群,在它的香蕊里,尽情地吮吸着花的粉、茎的浆。
家乡的田野变成了紫红色的花海,挖野菜的大人小孩徜徉其间,接受花的洗礼,迎接春的黎明。在那个艰苦寂寥的年代,正是红花草给了乡亲们美的启蒙,生的追求。
然而,恰在花儿开的奔放、蜂蝶爱得热烈之时,红花草却要无奈地与这春天告别,它有另一个使命,把自己埋进泥土,让娇嫩的身躯连同花儿一同在水中泥中香消玉陨,化为水稻生长所需的营养。
看着红花草被无情的铁犁翻入泥土里,淹没在水田中,我不禁为这美丽的生命而赞叹,它用冬的隐忍,带来了春的绚丽,它没有死在悲凉的秋风中,而是倒在了爱恋它的春泥里,它用短暂美丽的一生,为生我养我的土地蓄力,也在我童年的心里打下五彩斑斓的底色,种下了挥之不去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