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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风萧^易水 于 2020-3-11 19:52 编辑
栗炭火 瓜片茶
文/杨平
品味着故乡的瓜片茶,思念着故乡的亲人亲友,茶浓情更浓,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每次从故乡回来,家人和老同学老战友,都要给带上一些特产——六安瓜片,就是让我们这些游子,无论走到哪里,只要品尝到家乡茶,就不会忘记乡亲乡情。 这次回故乡,有一次难得的同学聚会,好几位阔别二十多年三十多年的小学中学同学得以相见,兴奋之情,亲热之景,久久难以忘怀。有一位姓胡的同学,因有两颗突出的门牙,小时候小伙伴们开玩笑送他绰号“胡大牙”。此君打小就极具幽默感,对此外号不仅不恼,反而自嘲自编了顺口溜: “栗炭火,瓜片茶,舒坦不过福(胡)大牙。” 也许,因为这顺口俚语的魅力,虽几十年不见,我一直清楚地记得这位老同学的名号及小时候的滑稽怪相,常常忆起他和同学们调侃开玩笑的情景,有时就像是给酷夏闷热的教室,吹进了一丝清风;有时又如给严冬冰冷的心房,送进了些许温暖。总之,他给我们枯燥清苦的学习生活,带来了快乐和友情,带来了内心中对幸福舒适的憧憬。 这次见面,免不了又说起那些打诨调侃的玩笑话,使童年未尽的友情,瞬间复燃火花;截断了的思维桥梁,顷刻被唤醒的记忆修复;探询的兴致,不断地为热烈的畅谈助燃。老同学的话头,当然还是从那句已刻印在我们心灵深处的顺口溜开始,他说: 自己当时一个小孩子,怎能编出这话,就是把大人们对休闲惬意生活的向往,常说的一句民间俚语,安到了自己的头上,借此逗大家一乐,不曾想到,让同学们记了一辈子的好。 在那“祖国山河一片红,战斗口号冲破天”的上世纪六十年代,这种有悖艰苦奋斗作风和宏大革命理想境界的话语及想法,要不是以玩笑俚语的形式出现,在我们幼稚而又极为纯洁的心灵里,是不可以也不可能冒出来的。经过几十年岁月风雨冲刷,那些大话空话套话不知被冲到了何处,而这句诙谐亲切的俚语,却常留同学心间。 这一句小时候只是觉得流畅好玩的顺口溜,其实包含着不少的文化元素呢。就说栗炭火吧,是出自深山的栗木烧制成焦炭所生的炉火,无烟无毒无污染,火力持久,配小火炉灵巧方便,是冬日烤火、暖被、温茶、炖火锅的佳品。解放前,家乡方圆几十里,才一两家大富豪大地主家使用,很受穷苦乡民的羡慕。解放后乡村很少见到此等享受,成了一种传说和向往。 再说瓜片茶,是我们家乡六安地区的特产,历史悠久,是中国十大名茶之一。唐代称其“六安茶”,明代始称“六安瓜片”,清代正式定为朝廷贡茶,为茶之极品。为国为民辛勤操劳一生的周恩来总理,在临终前几天向工作人员提出的唯一生活要求,就是想再品尝一下六安瓜片茶。这茶的品位品质由此可见一斑。近些年来,此茶已进入寻常百姓家,并走向世界,名声更加深播远扬,曾获国际巴拿马金奖,多次在国际茶博会得金奖。此茶生长在层峦叠嶂,云雾缭绕,青坡绿水,竹木成海的崇山峻岭中,颇得天地之精华灵气。采摘后经扳片,剔去嫩芽及茶梗,通过独特的传统加工工艺,制成形似瓜子的片形绿茶,并因此而得“瓜片茶”之名。 何谓传统工艺?他自问自答道:就是用原始生锅、芒花帚和栗炭拉火翻烘,前后要翻炒800多次,乃制茶大师巧手之妙作。尤其“栗炭火”,在烘炒中起着关键作用。所以,对这顺口溜的理解,并不仅仅是我们按字面了解到的烤着炭火,喝着片茶的舒服状态,还可以理解为品尝着用栗炭火烘炒制成的瓜片名茶,享受着独特的人生滋味。 老同学幽默诙谐的本性不改,说着说着,自得起来: 我这一辈子比不得你们在外,走南闯北,事业有成。虽然一直守着家乡,但有茶为伴,尤其下半辈子,实现了小时候用俚语所期盼的人生小境界,真正过上了“天天品瓜片,日日赛神仙”的舒坦生活。可惜有一点遗憾,栗木焦炭,受自然保护的限制,不准大量砍伐烧制,很难买到,所以,冬日烤火炜茶,只能用无烟煤代替了。 同窗挚友一番有关瓜片茶的高谈阔论,说得我心里直痒痒。好男儿志在四方,转了一生,还是不如在家乡好啊。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种凡人境界赐万千世俗幸福。稍加留意,就会发现,在故乡安徽的很多地方,或者说,很多安徽人,都喜爱享受“栗炭火,瓜片茶”的舒舒坦坦的人生小境界。记得第一次拜见岳父大人,我来到了淮河北岸一个传统的小集镇,看到街上很多的人,不管坐着,还是走着,都端着别致心爱的小茶壶,悠闲自得地过着“人不离壶,壶不离茶,茶不离口”的神仙般生活。我有一位亲戚,离开故乡出来工作已二十多年,至今仍留有这一习惯,上班或在家时自不必说,就是走亲访友下餐馆,总不忘自己或是让媳妇帮忙端着那泡着瓜片茶的珍贵小茶壶,也许这样才算固守着一方人的特征,保留着对故乡的永久思念吧。 老同学还进一步向我介绍,瓜片茶得浓泡细喝,无论用杯还是用壶,都要舍得大把撮茶,入杯入壶达半壁江山,加水泡起,茶液一体,满杯满壶皆春色,清香四溢。喝起来关键是一个“品”字,得细嚼慢品,一杯一壶品一天,才能品出山水滋味,品出生活滋味,品出人生滋味。浓茶有苦有涩有甘甜,才更像完整幸福的人生。 最后,他还是不忘幽默一把:泡茶时放得多,看似浪费,但喝得久,喝得细,喝出的味多情重,不又省出来了。 出神的思绪从友情的溪流回到了现实的小屋,我端起晶莹剔透的茶水杯,细细地品了一口绿液琼浆,可惜茶已凉,但有点爽口,却又是一番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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