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 检

蓝色天堂

体   检

文/吴焕宰

    住进医院，大家最反感的医疗项目就是过度检查，可以说都到了怨声载道的地步。我进来没多久，躺在我右边12床的中年男子，就滔滔不绝地跟我诉说他许多检查的不必要。而我这次因面部神经麻痹入院，除治疗疾病外，最想做的却是想好好给自己做一次全面身体健康检查。昨晚妻子打电话来，也三番五次地吩咐，希望我彻底检查一次身体。

    预约等候了两天，到星期五才被安排住进医院，可见与我一样等待着住院的病人确实不在少数。医院是六七十年代建造的医院，建筑零零乱乱散落在各处，陈旧而落后。斑驳的墙壁上却挂着一块一等一的医疗机构牌子。我就是冲着这块牌子才排队等候着住进来的。

    星期六天是医生们休假的日子，护理人员也被安排了部分休假。整个病区就只有几名护士在奔波忙碌着。全靠她们都年轻，训练有素，手脚动作麻利，勉强还能应付自如，但那种疲惫还是尽显脸上。医院在登记的手机上发来一份调查表格，我虽然对医院管理上有许多不满，但看在护士那份尽力尽责的面子上，我还是全部挑上了满意两字。

    医生们惊讶于我住院的理由，也惊讶于我对治疗的选择。所有病人都抵触过度检查，而我却希望做一次全面检查。血液全科四五十个单项，脑动脉CT扫描、心电图、动态心电图、B超几乎全科、磁共振、肌电图、心脏冠脉造影等等几十项，有些名称绝对超出了行外人的想象。难怪老百姓怨言过度检查，有些检查项目连我自认为有点知识的人都理解不清，就算一般的乡镇、县城医院的医生也不一定能看得懂，更别说种地的农民伯伯们，和一般的普通工人叔叔们。看到那么多专项名词，头都大成了两个。不知道这些项目数据，是如何了解、调节、支配人的生命动态的。要弄懂这么多知识真的不容易，真为难当医生了。但这么多检查数据会不会被医生们所认知所综合采用，这只有天知道了。

    星期一天还没亮，护士就来到床前，在我半睡半醒中一口气抽走了十几管热乎乎的鲜血。接下来，昨晚就被要求八点后不能进食，十点后不能喝水，还要求早晨八点多钟空着肚子做心电图、CT扫描、超声波等等二十来项检查。所有项目检查处早早就排着长队，等候聪明的机器们来判断自己身体健康状况。

    在光与波的扫视下，各种生命器官鲜活地颤动着、运行着、牵挂着，互相紧紧地相依相连。生命的活动常态，在光与波中原形毕露，生命之密码也被一一解剖、诠释、厘清。在操作检查设备的医疗人员眼中，人就是一架有生命、有报废年限的精密机器。他们正在检查的就是机器的一小部分程序，并且他们熟悉这小部分程序的工作原理和性能，检查此刻这部分程序性能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人类科技，在这里发挥着无比强大的作用，人将被科技变得比普通机器更廉价。人创造了机器，再让机器来判断决定自己的生死命运，这是一种怎样的人类思维方式，和共生结构呢？

    下午继续检查，做磁共振和肌电图。躺在磁共振设备的工作平台上，机器被设计成圆环形，象宇宙的苍穹。紧闭双眼，那种来自天外的强大振动声，让人一下子清空了大脑，进入脑洞大开的想象中。记得十年前我曾经跟人到昆仑山山脉中开采金矿，为了探清矿脉，也曾想用共振设备来探矿。现在磁波通过共振密密麻麻无数次穿越过我的大脑皮层与脑浆，象探矿一样分析着我大脑脑海里的每个微小细胞，和每个细胞的健康状况。放空脑袋，大开脑洞，仿佛自己在广袤无垠的星际中遨游，看见星光绚丽灿烂，星星零零点点散落在遥远的天空，显得如此渺无天际的空旷、宏伟与壮丽。脑袋不能动，静静地摆放在那里，在这巨大的一次次振动声里，我竟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被医生呼唤醒回来，都半个小时过去了，感觉好象只有瞬间。如果这时候就这样永远不能再清醒过来，自己是不是就真的轻轻悄悄地飞升了去，飞向浩瀚的星空，跟那感觉中一样一样呢？

    紧接着就是赶到另外一个楼层做肌电图。十几年糖尿病史了，竟不知道有肌电图这玩意，更没做过肌电图检查。医生问了，我照实说了，连医生都不信，可见我对自己得糖尿病是如何的不重视。当帮我做检查的漂亮女医生笑着说：“糖尿病十几年了没做过肌电图，这不可能。”听到这话，我心里咯噔一声，难道现在的身体不适与这个检查有关吗？

    肌电图，实际与过去局子里刑讯逼供时用的电刑没什么两样，只是电流量大小有些区别而已。检查是通过对肉体许多次电击，测试肌肉的承受力与反应能力，来判断糖尿病对人体肌体造成危害的程度。受了一番电刑的惩罚，那种不能自制的抽筋与酸痛，我象共产党员一样坚强地挺过了严酷考验。更侥幸的是检查结果出来了，是正常的阴性，也就是说糖尿病对我的肌体还没造成特别重大的伤害。这个结果，是我所迫切期待的，也是我老婆期待的，儿子们还没有到关心这些生活细节的年龄。

    我就等待最后一大项检查了，心脏冠脉造影。这需要预约排队，如果不是突发性，估计要等好几天才行，可见得这种病的人之多，和医疗团队与医疗设备之忙碌。但我已经不是很迫切急需了，就边治疗边等吧。我对这项检查是如此之熟悉，并且刻骨铭心终生难忘。我都能背出这项检查的每个细节与进行步骤，及肉体上的亲切感受。七年来，大同小异地做了四五次这样的检查，有时检查后便是更大的手术，事关未来与生死的手术。我的生命就是在这样的检查和手术里，踉踉跄跄延续到现在，还会照这样继续延续下去。

    长长的账单，写着密密麻麻的项目与数据，和一大堆胶片及检查报告单，放在我狭窄的病床上。我翻着看了又看，却没一样是真正能看得懂的，只能看懂账单，一万三千八百多元。我想想自己也笑了，花掉那么多钱，就为求个心安吗？还好医疗保险承担了费用的大头。

    难怪中医要嘲笑西医不会看病了。因为西医医生不用再凭经验感觉来判断病人疾病，他们只要耐心地等待检查结果报告出来就行了，再凭报告对症下药。说说容易，可要看懂那么多报告，并把它们综合起来从中判断出复杂的病情和如何成病的原因，没有厂泛的学识与足够的从医经验，还真的不成。可见想要把自己修成著名医学专家，如果不花毕生精力与辛苦，是很难修成正果的。

    突然间，我由衷地佩服和尊重起所有的学者和专家来。

    社会按照现在的套路继续发展，有时候我胡思乱想。如果人类突然没有了光电电子科技，哪会是怎样一种混乱局面呢？

    饭后，我漫步在医院空旷院子的绿荫道上。院子四周的高楼大厦灯火辉煌闪耀，热闹繁华，这更显医院低矮建筑的陈旧、落后与憋屈。但在这里小住了几天，也有了一点点感情，倒觉得它象城中的一个古老小村落。我们这帮病病歪歪的病人，便是这村落的居民，医生是这村落的管理者。但我很快又悲哀地发现，这里更象劣等公民的收容所。收容所里的难民都是命运的抛弃者，生活不能独立自理，还要家人、国家照顾，并大量消耗着人类资源，更别说为社会创造财富了。

    仿佛我们这帮病病歪歪的人，就是人类的最后终结者。但仔细想想，又好象是生命与生活的最热爱者，为了延续宝贵生命，继续艰难的生活，情愿忍受着精神与肉体上所有疼痛和苦难。这勇气，也确实可嘉。

                                                      2019年10月16日于杭城

单佳

星期六天是医生们休假的日子，护理人员也被安排了部分休假。-------星期六天，天应该是笔误。

单佳

医院在登记的手机上发来一份调查表格，我虽然对医院管理上有许多不满，但看在护士那份尽力尽责的面子上，我还是全部挑上了满意两字。

单佳

不知道这些项目数据，是如何了解、调节、支配人的生命动态的。要弄懂这么多知识真的不容易，真为难当医生了。但这么多检查数据会不会被医生们所认知所综合采用，这只有天知道了。
--------------是的。我们这边的医生治病前，首先是让病人做各项检查。

单佳

人类科技，在这里发挥着无比强大的作用，人将被科技变得比普通机器更廉价。--------言之有理

单佳

机器被设计成圆环形，象宇宙的苍穹-----像

单佳

七年来，大同小异地做了四五次这样的检查，有时检查后便是更大的手术，事关未来与生死的手术。我的生命就是在这样的检查和手术里，踉踉跄跄延续到现在，还会照这样继续延续下去。--------沉静的叙述，却让人感受到生命的脆弱，活着的不易。

单佳

突然间，我由衷地佩服和尊重起所有的学者和专家来。

单佳

但在这里小住了几天，也有了一点点感情，倒觉得它象城中的一个古老小村落。我们这帮病病歪歪的病人，便是这村落的居民，医生是这村落的管理者。但我很快又悲哀地发现，这里更象劣等公民的收容所。收容所里的难民都是命运的抛弃者，生活不能独立自理，还要家人、国家照顾，并大量消耗着人类资源，更别说为社会创造财富了。
-------------深刻

单佳

仿佛我们这帮病病歪歪的人，就是人类的最后终结者。但仔细想想，又好象是生命与生活的最热爱者，为了延续宝贵生命，继续艰难的生活，情愿忍受着精神与肉体上所有疼痛和苦难。这勇气，也确实可嘉。

单佳

看病难，看病贵，看来的确如此。难能可贵的是，一次全面体检让作者体会如此深刻。对医疗科技的反思，对生命的思考，很能引起读者的共鸣。
欣赏才情，祝健康，快乐！

风萧^易水

住进医院，大家最反感的医疗项目就是过度检查，可以说都到了怨声载道的地步。我进来没多久，躺在我右边12床的中年男子，就滔滔不绝地跟我诉说他许多检查的不必要。而我这次因面部神经麻痹入院，除治疗疾病外，最想做的却是想好好给自己做一次全面身体健康检查。昨晚妻子打电话来，也三番五次地吩咐，希望我彻底检查一次身体。

风萧^易水

预约等候了两天，到星期五才被安排住进医院，可见与我一样等待着住院的病人确实不在少数。医院是六七十年代建造的医院，建筑零零乱乱散落在各处，陈旧而落后。斑驳的墙壁上却挂着一块一等一的医疗机构牌子。我就是冲着这块牌子才排队等候着住进来的。

风萧^易水

星期六天是医生们休假的日子，护理人员也被安排了部分休假。整个病区就只有几名护士在奔波忙碌着。全靠她们都年轻，训练有素，手脚动作麻利，勉强还能应付自如，但那种疲惫还是尽显脸上。医院在登记的手机上发来一份调查表格，我虽然对医院管理上有许多不满，但看在护士那份尽力尽责的面子上，我还是全部挑上了满意两字。

风萧^易水

医生们惊讶于我住院的理由，也惊讶于我对治疗的选择。所有病人都抵触过度检查，而我却希望做一次全面检查。血液全科四五十个单项，脑动脉CT扫描、心电图、动态心电图、B超几乎全科、磁共振、肌电图、心脏冠脉造影等等几十项，有些名称绝对超出了行外人的想象。难怪老百姓怨言过度检查，有些检查项目连我自认为有点知识的人都理解不清，就算一般的乡镇、县城医院的医生也不一定能看得懂，更别说种地的农民伯伯们，和一般的普通工人叔叔们。看到那么多专项名词，头都大成了两个。不知道这些项目数据，是如何了解、调节、支配人的生命动态的。要弄懂这么多知识真的不容易，真为难当医生了。但这么多检查数据会不会被医生们所认知所综合采用，这只有天知道了。

风萧^易水

星期一天还没亮，护士就来到床前，在我半睡半醒中一口气抽走了十几管热乎乎的鲜血。接下来，昨晚就被要求八点后不能进食，十点后不能喝水，还要求早晨八点多钟空着肚子做心电图、CT扫描、超声波等等二十来项检查。所有项目检查处早早就排着长队，等候聪明的机器们来判断自己身体健康状况。

风萧^易水

在光与波的扫视下，各种生命器官鲜活地颤动着、运行着、牵挂着，互相紧紧地相依相连。生命的活动常态，在光与波中原形毕露，生命之密码也被一一解剖、诠释、厘清。在操作检查设备的医疗人员眼中，人就是一架有生命、有报废年限的精密机器。他们正在检查的就是机器的一小部分程序，并且他们熟悉这小部分程序的工作原理和性能，检查此刻这部分程序性能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人类科技，在这里发挥着无比强大的作用，人将被科技变得比普通机器更廉价。人创造了机器，再让机器来判断决定自己的生死命运，这是一种怎样的人类思维方式，和共生结构呢？

风萧^易水

下午继续检查，做磁共振和肌电图。躺在磁共振设备的工作平台上，机器被设计成圆环形，象宇宙的苍穹。紧闭双眼，那种来自天外的强大振动声，让人一下子清空了大脑，进入脑洞大开的想象中。记得十年前我曾经跟人到昆仑山山脉中开采金矿，为了探清矿脉，也曾想用共振设备来探矿。现在磁波通过共振密密麻麻无数次穿越过我的大脑皮层与脑浆，象探矿一样分析着我大脑脑海里的每个微小细胞，和每个细胞的健康状况。放空脑袋，大开脑洞，仿佛自己在广袤无垠的星际中遨游，看见星光绚丽灿烂，星星零零点点散落在遥远的天空，显得如此渺无天际的空旷、宏伟与壮丽。脑袋不能动，静静地摆放在那里，在这巨大的一次次振动声里，我竟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被医生呼唤醒回来，都半个小时过去了，感觉好象只有瞬间。如果这时候就这样永远不能再清醒过来，自己是不是就真的轻轻悄悄地飞升了去，飞向浩瀚的星空，跟那感觉中一样一样呢？

风萧^易水

紧接着就是赶到另外一个楼层做肌电图。十几年糖尿病史了，竟不知道有肌电图这玩意，更没做过肌电图检查。医生问了，我照实说了，连医生都不信，可见我对自己得糖尿病是如何的不重视。当帮我做检查的漂亮女医生笑着说：“糖尿病十几年了没做过肌电图，这不可能。”听到这话，我心里咯噔一声，难道现在的身体不适与这个检查有关吗？

香儿

星期六天是医生们休假的日子

星期六、日，是医生们休假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