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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安歌 于 2019-5-7 09:31 编辑
五味子（组诗）
（一）质数简介
当一棵棕榈砍头，别的树都锁在原地
风解开风，赦免所有东与西
月亮并非深潭的钥匙。被逼跳崖，且跳下去
只瀑布自己
野寺里灯的脸泛黄，像聋人
写给声音的信
山上山下，一条路宁静攀、行
（二）守卫
山的门，用秋关上
帮你。收获松涛，不宜热铁、汽油
和人声煮沸水
大地棋盘冷的，露滴为子
如往事，你只管和黄昏对弈
当长路红肿，我帮你关上
风的咽喉炎。
关住夕阳破碎在老城墙
史书的风湿痛，关上。
至鸟归巢，你的夜晚我为你关好
用栅栏——星星编的。
生活呢，以我的活着关好
包括你的孤独，也守好
像护卫宇宙空空的心——
我把我也关在你外面
（三）风影
上帝捏紧袋口，群山布满众星的鼻息
那白气更像恋人的过去
如何拟都不抵纯粹
错过来自法国的信，秋水咬唇
还将错过唯一昵称
如果不是所有草木重写大地的掌纹
拂动我左肋呜咽
如果不是光芒醒来
如果不解开夜的布袋，我不会看清
世上名字醉得再沉 在风中
也有一个直走的背影：未抵爱情
（四）莲韵
预先征用 孤独。湖抽出弦，
花从商音弹起
代滑倒的风 站直
代浪人于一处盘坐生根
代史册千疮百孔，磨平时间的啮齿
如果众生的雨水落下
泪水平等，就弹出徵音
登高的草木看见
一个潮湿部落恨意中空
不得不秋
走到面前，必羽声起
吐出舍利子苦苦给过路的僧人
拔出香气
这时宇宙终取下锁 尘世
留一封信干干净净
一个背影从朱衣到月明：
你的孤独，代你回家去
（五）不要淋雨
乌云脱落的苦杏仁
否则长进身体
寂寞发出子弹
否则你以孤独错认
无边岁月 呼吸浑浊
你心头的沉船相反
所有眼睛在一刹那破碎
世界常打翻
已足够了，别问哪一棵树的哭泣
别抱紧风声
已足够了，别说淋雨
你不敢落脚的大地 胸口插满
湿漉漉刀箭
（六）净水曾流过生活的根部
那时枝叶在夏天，净水流过生活的根部
词语温和
风的喉咙湿润
平原完整写好一个句子，
你走到清晨八点
走过红房子，影子回头望了一眼
我们曾经的脚印已擦拭
可当时无人得知。你拉开南方的拉链，
北国眼睛跑出来
老人坐在宇宙的阳面
飞鸟也没孤单
你是后来停息的那一只，从植物转换。
我承认溯洄的妄想，如何
在一个人逝去上嫁接她的活着？
如何把焦的夜漂白——
大地的瓶子炸开了。你碎了
生活发过最后的大水，
之后谁已一同枯竭。你的亲人从此
与你干裂成两半
（七）外祖母
接我来，抬你走的太阳
挂着。夜取下，
天壁挤满发光的钉孔
灵魂别碰，也会疼。你的肉身
只一株柏就钉住
远不过一土之隔，我却循环
被柏油路拖往异乡。像告别你一样
循环告别你的活过——
怕提起你的东你的姓你的我
怕听到那称呼，和我喊你一样。
眼睛汛期依旧
可河水总平躺在西，宁静
如你的小坐
可你也曾入梦来看我，比活着
更像活着
抬太阳走，接太阳来
山神折叠的山，你平躺在
水神展开的屏，你坐在
也许，我只是身居另一面
尽管，堵住喉咙的白
要用一生擦除——
你接我来，我送你走
当曾逃亡的野花结对
回乡在春风，我将代你以乳名
呼唤我
将重新爱你的女儿——
我有母亲，她却已没有了。当斑鸠飞过。
（八）陆上故人
——想起一个春风中听到的故事
“大海咳血在清晨”，东南风传信。
野草、绵羊、老人，秩序牵着
至少。不像小儿子，已隶属柏木
缝合山的裂缝
当病成熟，海的血流过黄昏
孙儿在父亲忌日点然煤油灯，在二十一世纪初
老人咽下盐的子弹，草拷在秋
战乱一样，羊群归失禁的云
大陆中间尽是无家可归
走了十六年到东部：海还活着，日夜咳嗽
可咳的机会，难民没有，上苍也没给我的老人——
他一手把血移交太阳，人们亲眼看到躯体给土地
别离是件病入膏肓的事。岁月尘尘——
地上复制青草，山顶又结群星
若老人与和平可春风十里，羔羊能否卸下
病的海水
一样眼神
（九）照镜
所有没在场的历史石沉大海。
像网一尾鱼，星空用着火的网网住
那仍输血给真相的人。
头发烧成焦黑，成灰烬白
一路狂奔，从平安、长安到建安。额头留下
时间的蹄印
还有刀砍过脊背，就当砍流水吧
毕竟同类用母语
导火索试图先勒死
呼吸，就装作麻袋。当炮弹
结满秋天的头颅
澳大利亚的无望山漂洋过海
倒下来，也练习提前躺成土地
唇齿枯瘦。孤独是故乡
当真理放进太阳穴。苦捞历史的人
输血给未来——
如果不得不烧干在风中，最终，
便打碎镜子
重活一次。重复一次。
（十）寂静之声
我把月埋于夜，爱情埋在夜空
我以寿命凿出的铭文，是众星
众星埋着底下。山羊埋在冬底下。
雪，埋在白底下，我 埋在爱你的事物底下
烧断时间，以光的名义
容我：最后一次走进你
像一颗新荔枝
走出它的壳，走进——
高山失聪，猛虎失语
烧掉自己，以你所爱事物的名义
埋进自己。当爱情
扣动扳机，最后一次 请许我向你献礼：
我的历史，隶属于你；到我为止。
你的历史，在你之后
生生不息
（十一）多年以后
不再说冷，夜淋在身上
哮喘痊愈的长街目送一个人
对胸口拍拍记忆，浇灭一个你
随无边背影
本不必强忍，醉倒在遗忘之前
斟一杯
当时荷叶
曾有的故事千疮百孔
用莲心补齐
（十二）原乡的质数
河流习惯仰泳，胸中人陆续被船借走。
乡音很内向，面对你不敢开口
与学生互换面包和方程解，旧痴儿
还以质数为生。风住过的桥洞。
山上新长了春天很多，只棕榈树
光阴已砍倒。像你没回的信，
手心向上始终
鞋在往下走了，姑祖父走得慢
被拦在去年。我的故事打满补丁
不要多听了，天空网住布谷，你该回去
去解开，放出喉咙、土地，把一腔雨水
好好种下去
〔十三〕八月与二先生
八月风是一枚开果器
山城的硬壳打开，淌出桂花
借一滴回到时间子宫
二先生壳是柔软的，而香气坚硬
果子不会凋落，果子躲着不出生
而他乘往相反的方向
可结局打了个死结
尽管打了死结
一如提前告别的诗人，在穿过小孔之后
我们感激依旧：星星的针戳穿人类疼痛
亦曾缝合夜空
（十四）十月，解开记忆的绳索
庄稼的肉身平铺在十月中央
绿绳索解开
我看见长路在风中行走，伤口合拢
有太阳运送金帛于门前歇脚
飞过的灵魂都在上面模仿大雁
写字或告别
我怀疑二先生也在其中，光点跃动
像极和我四岁的赛跑
那时我只会笑，跑来跑去把灵魂
抱给每一个笑的人
那时每个人都在跑着笑
雨水笑着落下。时间也仿佛
尚无分娩的痛楚
（十五）八千树
河酿好酒，兑些天空
浪人们一饮而尽
八千树着手与自己告别
当成群的秋 挺孕腹走上田野
原以为要和他作战，继续在风霜
为秋接生之前，原以为会站成悬崖
坍塌。可而今新默了——
老伐木工目光散落
纷纷
如叶，新交出一生
甚至无须以斧头换药，如老妻一样
续命
停掉四面的风，八千树本不善原谅
在坚硬的光阴上，只是也没学会深责——
麻雀来往，以一场叶落纷纷
八千树送别先回家的对手
作者简介：安歌，本名冯婷，女，陕西省汉中市人。中华诗词学会会员。经典文学北京分会会长。性疏淡，好读书。多次在全国性文学大赛获奖，并被授予“当代诗歌百家”、“当代散文百家”等荣誉称号。作品散见于报刊杂志和网络媒体，并被选入《中国当代知名作家文选》《经典文学•诗歌精选》《当代百强华语作家》等多本书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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