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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知天命 于 2013-8-21 15:43 编辑
在这块土地上——大水
汉江从北方来,过钟祥约二十里,忽转而向西,几经曲折,兜了个弧形,向东至武汉注入长江。 钟祥以北,地势高峻,江水不易溢出河床。但过了钟祥,进入平原,在拐弯的地方,解放前,江水常破堤而出,泛滥成灾,把下游广大的平原地区,冲刷成一道道洲川相间的沙洲平原。我的家乡就坐落在这样的一片沙洲上。 这片沙洲紧挨以石女山为标志的丘陵地,中间隔一道比沙洲低上十米、宽约五百米的低地, 我们称它为“浲”,书面上称之为“川”。这川依山傍洲,不下百里。 有时在沙洲上挖塘,挖下两米,会发现下面有前人走过的小路,路面两尺来宽,布满瓦砾和 碗屑。生活在这两米以上的人们,没有人清楚,这条路是从哪儿通往那儿的,是那一代人走过的,是哪几次汉江泛滥带来的泥沙把它埋在下面的······ 许多年以后,也没有人能说清我们这一代人在这里生活的情况。地下的瓦砾告诉我们的信息 太少了,我能不能多留一些信息给后人,让有兴趣的人,在享受现代物资文明的同时,也能多了解一些先人们的情况呢?
汉江最后的一次泛滥是在乙亥年,即1935年。那一年夏天,连日的瓢泼大雨,下得人们心寒。 阴历六月初七的夜里,钟祥南二十里的狮子口附近的人们,忽然听到连续不断的雷鸣般的轰响,天明才知道,狮子口的堤缺口了。旧时的汉江堤本不牢固,一溃而不可收拾,洪水一泻千里,我的家乡也不能幸免。 六月八日中午,人们看到一条长长的白线,横贯东西,自北向南,伴随着哇哇的千万只雁鸣似地响声,迅速涌来。那声势比钱塘大潮更为吓人。白线很快到了村头,一丈多高的水头扑向那些本就低矮破旧的房子。由于汉水经常泛滥,人们也有所防备,人们把房子建在高台上,最高的台子有七八尺高的,但水势太大,人们从低台撤到高台,从台上撤上屋顶,终于无路可撤了。后头台上北头被大水卷走了五家。骑在草屋顶上的人们,漂流在洪水中,开始还能向看得到人们大声呼救,但水深流急,虽是六月,不知怎的,水竟冰冷彻骨。谁敢下水救人?眼看着草屋被不远处的树梢绊了一下,打个旋,沉下去了。那滋味,几十年过去,回想起来,仍叫人痛心。 山里的亲戚站在石女山上,只见天低水高,一片汪洋,远处殘存的屋脊和树梢,只不过和那匆匆流过的浪渣相似,不由惊叹:“湖区的人死绝了!” 前头台上北头是一园又粗又密的竹子,减缓了水势,台子又较高,人们幸存了下来。 大水退后,田地面目全非。村北田中间的一口堰不见了,地里一般都有一尺多深的淤泥,把粟谷种子直接撒在泥地里,虽大水过后又是持续的天旱,但庄稼长得特别好,粟谷穗子真是像狼尾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