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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神秘老太 于 2018-6-7 10:23 编辑
第九卷、无怨无悔的一生 (九十一)“谢谢你替我还了一刀。” 多灾多病的晚月大中小手术做了七八次,骨折三次。1988年12月因大出血住进了医院,检查结果是子宫瘤,每次B超结果都表明“变性”。晚月和丈夫分析可能是癌变了,二人精神受到了极大的刺激,由此产生一种强烈的恐惧感,心情极其压抑。 住院期间,三番五次的检查化验,就是迟迟不动手术。晚月身体越来越弱,体重显著下降,一切症状都证明恶变诊断的正确性,在医院住了二十多天还是不给做手术,晚月等不及了,催丈夫找大夫商量尽快做手术,因为她教毕业班,实在耽误不起。田尚雨找大夫好多次,终于有了结果。 一天下午,田尚雨被叫到科主任办公室,老主任客客气气地请田尚雨坐下。这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妇科老专家。她和蔼可亲地与田尚雨一番长谈:“你爱人的病初步考虑是恶性的,她的身体情况不佳,有多种疾病,尤其是患有严重的肠粘连,做这个大手术是要冒很大风险的。关于她的病,我们很重视,有关科室都做了会诊,大家的意见基本一致。如果手术,我们不敢保能下手术台,如果不手术,即使不是恶性的,流血也会让她慢慢死亡。一旦真是恶性的,如果不手术,再拖一段时间恐怕就会转移,那时就晚了。我们研究再三,由妇科、外科、内科、麻醉科四科组成专家组,由我来主刀,如果你们同意手术,就在这里签字,明天早晨做手术。不过每一条你必须看仔细再签字,因为她的手术风险太大了。” 田尚雨心慌意乱地接过手术单,认真地看着后面几页的内容,那里写了十几条可能出现的问题。反反复复地看,他处在极度紧张状态。田尚雨好像手里捧着晚月的心,稍不慎重,晚月就会没命了。这是一个九死一生的大赌注,他的泪水止不住的流下来。 老主任安慰说:“你要冷静,如果你这样让病人看到,她会更紧张的。要不,回去你们好好合计合计。如果同意,在我下班前,你来把字签了。” 田尚雨忧心忡忡地往病房走,一边走一边想,应该怎么和晚月说。到了病房门口,他不敢进了。过了好一会,他毅然决然地折回到主任办公室,下了决心,要孤注一掷。他用颤抖的手拿起笔,歪歪斜斜地签了字。老主任说:“你不要难过,回去千万别让她发现你的情绪不对头。她明天做手术,让她高高兴兴地进手术室。你放心,有千分之一的希望我们也会做百分之百的努力。回去准备吧!好好鼓励她,让她今晚睡个好觉。”田尚宇回到病房,把明天手术的消息告诉给晚月。 晚月非常高兴,她说:“明天做手术,一周后拆线出院,回家休息三天,正好赶上元旦放假,元旦之后我就能上班了。” 田尚宇听到她这安排,想到主任说的“可能下不了手术台”的话,他再也控制不了自己,泪水夺眶而出。晚月安慰他说:“手术是好事,我又不是没做过手术,大风大浪都过来了,何况这小河沟了?我们终于盼出头了,你应该高兴才对。”然后低声说:“这么大岁数了,哭多不好,让人看笑话。”说着抽出纸巾给丈夫擦泪。 田尚雨一把抓住她的手,好像一松开她就会消失一样,紧紧地攥着不放。晚月觉得奇怪,发现有问题,就一个劲地追问:“尚雨,怎么了?是不是手术有危险?”田尚雨把脸转过去,因为哽咽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摇摇头。 晚月说:“尚雨,你不要骗我,到底怎么回事?实话实说吧!” 田尚雨想躲出去,就说:“我给孩子们打个电话,告诉他们明天做手术。”晚月说:“不用,他们都很忙,请假还耽误工作。”田尚雨急急忙忙走出病房,给孩子们打电话,因为怕晚月听到,所以走出很远。 临床的大姐说:“你这个手术可不是一般的手术,听说院里都成立了专家组。家人必须在现场,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现找都来不及。” 这个心直口快的农村老大姐并没意识到这句话的危害性,其实晚月都明白了,这个手术一定风险很大,所以她明白丈夫为什么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晚月问:“大姐,你听到大夫说什么了吗?” 这位大姐一点都没有意识到她这番话的副作用,还接着说:“刚才我听几个大夫说‘就是做成功了,也不一定下来手术台。’她们说你的问题太复杂了。” 晚月一下子好像坠入到万丈深渊,心彻底地凉了。她突然平静下来,看看表,心想:哦,还有十二个钟头就决定是死是活了,珍惜吧! 这时有两位女老师来看她,见她瘦得这么厉害,心里也明白了八、九分。学校早就传开了“李晚月得了癌症”的消息,所以她们心情都很沉重。她们打听了病情,又忙着安慰几句。 李晚月说:“你们都很忙,真的不该来看我,向遗体告别时还得来。”她们知道这不是开玩笑,急忙劝慰:“李老师,你想的太多,做手术摘除肿瘤就没问题了。这和肝、肾、胃、肺这些东西不一样。这么大岁数了,那东西也没用了,摘除也不会影响生命,千万不要想得太多。” 李晚月又详细打听了他们班级的情况。王老师说:“你的课有人代,班级也非常稳定,你不在的这段日子,他们更自觉,干部都很负责,你放心吧!” 这天晚上田尚雨没有回家,晚月撵了好几遍都没有撵走。他怎么能走呢?也许这是他们在一起的最后几个钟头了。晚月睡了,睡得很甜,田尚雨一直坐在她床边,抓住他的手不放。 这一夜他没有合眼,他们在一起生活二十五年了,没吵过架,没红过脸。他们从相爱到今天,每一件事都历历在目。他脑海里的记忆浪花翻滚着、跳跃着,搅得他一刻都不能平静。好心的临床大姐说:“你媳妇睡着了,你在她床边躺一会,在板凳上坐一宿受不了呀!”田尚雨低声说:“我不困,你睡吧,我在这坐着影响你睡觉了,对不起!” 第二天一大早,田尚雨给晚月洗脸、洗头、洗脚,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就等做手术,这时孩子们和弟弟妹妹也到齐了,在晚月要被推走的时候,她东瞧瞧、西望望,怎么也找不到丈夫了。她问孩子,他们说:“我爸爸可能上厕所了。” 晚月告诉护士:“你慢慢推,我要见见我爱人。”结果又等了十分钟,还没见大田来,冬妮暗示护士不要等了。晚月到底没有看到大田就被推进了手术室。 六个钟头的大手术,一家人在外面等得心急火燎,都在担心。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却不见最关心她的丈夫,这不能不让人疑虑重重。 晨星有点急了,问冬妮:“你爸呢?怎么这么关键时候不见他影了呢?”冬妮趴在二姨耳朵上一阵低语,谁也没听到她说啥?只见晨星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冬妮说:“千万别让我妈知道。”晨星频频点头。她问:“谁和他去的?”“我哥。” 晚月总算活着出来了。这个手术有惊无险。大夫告诉家属:“手术尽管很危险,但是总算过了这一大关,她两侧的附件上也长满了密密麻麻黄豆粒大的小瘤,所以不仅子宫全切了,所有的周围组织也都切除了。并且把在附近粘连的狭窄的肠道也进行了剥离和妥善地处理。”人们最担心的下不了手术台的问题总算闯过来了。坚强的晚月再一次跨越了生死线。可是,她却不明白手术两三天了,还不见丈夫的影子,尤其是没看到壮壮,她很生气,三番五次问冬妮和田闯,他俩吞吞吐吐瞎胡扯,有时说:“我爸学校出了点事,他必须去处理,离不开。”有时还说:“我爸出差了。”漏洞百出的回答,让晚月迷惑不解,她觉得这是不祥的征兆,比手术的疼痛更难以忍受。 就在晚月最痛苦的时候,田尚雨披着一件军大衣,步履艰难地走进晚月病房。他见到晚月喜出望外,很不自然地说:“你真的还活着呀?”他捂着肚子猫着腰,一步一步走到晚月床前,亲切地拍拍晚月的脸,他说:“一块石头总算落地了!他们说你活着,我不信,拼了命来看你。” 晚月吃惊地问:“你这两天到底哪去了?”田尚雨说:“我看你欠医院的刀太多了,就替你还了一刀。”说着他把大衣打开,撩开衬衣,露出盖着厚厚纱布的肚子。“咱俩同时开腹,我做了阑尾炎手术。” 晚月泪水涌了出来:“谢谢你替我还医院一刀。“ (九十二)被阎王爷踢回来的人 晚月和大田同一天手术、同一天拆线、同一天出院。 回到家里,大田说:“这回好了,你捡回一条命,我捡回一个好老婆,孩子们检回一个好妈妈。” “说实在的,我拿起笔准备在手术单上签名的时候,似乎拿起一个千斤重的铁棒,仿佛是我判了你的死刑,我不敢面对你。我看了你一夜,总以为你进了手术室,就不会再活着出来,那时我几乎崩溃。” “没想到在你快进手术室时,我肚子疼得要命,无法忍受,就到楼下急诊室看病,确诊为急性阑尾炎,让我马上住院手术。我出来时正巧碰到了壮壮。我怕你为我担心,就立即和壮壮打车到部队医院,找到曾是我学生的外科医生杨主任,立即给我做了手术。那时我简直死的心都有了,恨我为什么偏偏在这最最关键的时候离开你?如果你真的有什么意外,那便是我终生的遗憾和不幸。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孩子说你活着出了手术室。我不信,以为他们骗我让我安心。第三天我就背着医生、护士溜了出来,到医院来看你。看你好好的,我就很安心,要不是我刚做完手术,我一定把你抱起来转两圈。说老实话我当时真想吻吻你。” 晚月说:“你瞒着我,不告诉我手术的风险,其实我都知道了。我也认为活着出来的可能性不大,所以不想让你离开我。在进手术室前,我发现找不到你,我都要急死了。我想你为什么要躲开我,不让我看你最后一眼?手术后,你还是失踪了,几乎要了我的命了。那种痛苦远超过手术的痛苦。我不明白,为什么在我生命攸关的时刻,我最爱的人会离开我?我以为你一定出现了意外,但怎么也没想到你会和我一起开刀。当你猫着腰捂着肚子去看我时,你大汗淋漓,我知道是因为刀口疼的。两天!刚刚做完手术才两天,你就顶风冒雪去看我,怎能不让我心酸?当你说替我还医院一刀的时候,我实在忍不住了,当着大家的面哭了。这些年来是我拖累你,没完没了的住院,一次又一次的手术,这辈子就像欠医院的刀一样,左一刀右一刀地没完没了,你竟突发奇想替我‘还刀债’。这次我能从死亡深谷中爬回来,是因为我实在不想离开你。我俩在一起才二十五年,起码还应该再过二十五年呀!” 老两口一人躺在一张单人床上,没完没了地聊着,倾诉着彼此的衷肠。多年来,他们都太忙了,几乎没有休息时间,很少能有空闲躺在床上彼此对望,没完没了的聊天。彼此的体贴和安慰使他们忘了病痛。 让他们不安的是,因为住在学校院里,老师们络绎不绝地来看望。上班时间都是成帮结伙地来,下班后来探望病号的,几乎更是没有空手来的,田尚雨当了近二十年的校长,拒收礼物是出了名的,可是人家是来看病号,你要真不要,就是不给人家面子。老两口实在为难了。晚月爬起来,让孩子找来笔墨,写了八个大字:“探病欢迎、送礼拒收”然后让闯闯贴在大门上,这方法果然见效,再没有送礼的了。 元旦过后,大田和晚月都上班了。大田是小手术,还在学校院里住,所以并无大碍。而晚月上班要挤车,因为怕碰到刀口,也只得在人们没上班前出发,晚上过了高峰期回家。 当她走进教室时,学生们惊呆了。这就是他们一个月没见的李老师!这就是他们患了癌症、刚刚做完手术的李老师!她脸色腊黄,明显消瘦了不少,看起来弱不禁风,连说话也不像以前那样铿锵有力,而是慢声细语。 学生们起立后,齐刷刷地站着,没有一个人坐下,他们恳求老师回家休息。李晚月热泪盈眶,老师不走学生就不坐。最后学生屈服了,因为他们怎么也劝不走老师,他们说:“我们只能站着听课了。”聪明的班长和团支书,从后面搬来一把椅子,拿来一个小垫放在椅子上,请老师坐着讲课。李老师坐下了,学生才肯坐下。 李老师说:“同学们,我回来了。我到阎王爷那里去报到,阎王爷踢了我一脚,说:‘回去吧!你的学生想你,需要你,若是我把你扣下,他们会造反来砸我的阎王殿的。’所以我就回来了。”李老师这轻松愉快地笑话,打破了凝重沉闷的气氛,逗得学生们哈哈大笑。 李老师接着说:“我做了一个大手术,摘掉了毒瘤还有对我来说可有可无的一套身体零件,现在可以轻装上阵了。” (老太写到这里,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了。我哭了,哭了很久。因为一想起这感人的场面,我就想我那些可爱的学生们。) 这位被称为“中国的保尔”的李晚月又开始拼命了,因为她一见到学生,就会忘掉自己是个癌症病人。吉人天相,老天惠顾,因为没有转移,又是极其彻底的全切,所以术后打了一段化疗,免疫功能逐渐恢复,身体也就逐渐好起来了。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折磨晚月近二十年的肠梗阻竟然不犯了。因为这次大手术对粘连带进行了剥离,再加上下面拿出一套零件,倒出很大的地方,不挤不压,所以肠子也不堵了。 学校考虑到晚月年岁大了,身体又不好,所以送走这一批毕业生之后,再也不给她安排班主任和教课任务了。把她调到教研室当教学主任,主管学校教学工作。学校本意是不给她压力,让她工作轻松一些,好好养病。可是 李晚月就是李晚月,这个拼命三郎永远是一架不肯慢转更不能停转的机器。 她详细制定了《学校教学工作管理细则》和《教改规划》。校长阅后觉得见地很高,非常符合学校实际,具有创新精神,对贯彻新时期的教育方针(1986年4月六届人大四次会议通过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义务教育法》规定:“义务教育必须贯彻国家的教育方针,努力提高教育质量,使儿童、少年在品德、智力、体质等方面全面发展,为提高全民族的素质、培养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的社会主义人才奠定基础)是最切合实际实施。于是领导班子讨论通过,开始执行。很快学校出现了新气象,各项工作有条不紊地开展起来。 晚月的工作担子不但没有减轻反而加重了,她要听课,要参加教研组备课,要检查教案、老师批改作业等情况,要开学生座谈会,征求学生对老师教课的意见……这些工作完全是她自找的,她心甘情愿的自讨苦吃,因为她打心底认为这都是她份内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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