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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黑龙江李冲 于 2018-6-7 10:44 编辑
村头那颗老柞树
我的老家景太与恒太两个村子之间有棵老柞树,树高二、三十米,树干直径两个人也搂不过来,据老人讲,从老祖宗跑马占荒的时候起,老柞树就生长在那里,算来已有好几百年了。老柞树就像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浑身布满皱纹,大大小小长了不少疤痕,最奇特的是,在树干的顶端还长了两个二大碗大小的眼睛,小鸟经常在老柞树的眼睛里絮窝下蛋,春天里,刚浮出来没几天的雏鸟时常探出头来张望,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引得过往行人经常驻足观看。 柞树,学名栎树,又叫橡树,开黄褐色的小花,果实叫橡子,属多年生落叶乔木,一般长势低矮,群居山岚,连绵成片,木材坚硬,可做家具或建筑材料,树皮可做染料,叶子可喂蚕、入药。说来我们村头这棵老柞树,既不生长在山间,又不生长在谷底,它脱群离帮,独辟蹊径,在四周满是群山的盆地里孤独地存活了下来,不能不说是个奇迹。
老柞树一年四季都悠闲地张望着家乡的美景,聆听着大自然吟唱,沐浴着倭肯河畔的春风夏雨,冬雪秋霜,年复一年地见证着家乡的变迁岁月。
中国人自古就有认古树为干妈的习俗,我们村子也不例外,村里人无论辈分、长幼,都认老柞树为干妈。都说认了老柞树为干妈好养活。至于为什么偏偏认老柞树为干妈,而不认老太太为干妈?那是因为老柞树的寿命长,老太太的寿命有限,怕被命硬的干儿子或干女儿给克死,而老柞树则不怕,并且永远康健地活着。当然也有不听邪人,自愿让人认干妈的,但终究是少数。
说起认干妈来,可有讲究。
在过去,人们认为小孩子认义父义母好养活,尤其喜欢认儿女多的人作义父义母。理由是儿女成群的人家,孩子们就像成群的小猫小狗一样,容易长大,好成活。还有双方家长为了增进情感,自愿认对方的儿女作义子义女的,为的是多一门亲戚。 不过老人们认为认干妈干爹会对干妈干爹自己亲生的孩子不利,所以不是至亲好友,从不随便答应生疏人。而且认干亲双方要互相送礼,摆酒席。每年的三节两寿,干儿子干女儿还要给干爹干妈送礼,当然,干爹干妈也要回礼。所以不是富有的人家也应酬不起。 认干亲是喜事,自然要选个吉利的日子举行仪式。孩子的亲生父母要准备酒席,还要替自己的孩子预备好孝敬干爹干妈的礼物。这份礼物最重要的是干爹的帽子,干妈的鞋子,还要配上衣料和猪头。干爹干妈也要送给干儿子干女儿一些礼物。其中一定要有饭碗、筷子和一个长命锁,还有一套小衣服、鞋袜、帽子、围嘴、兜肚等等。有钱人家都是到首饰店定做银碗、银筷子,否则就到寺庙去买木碗,决不用瓷碗,免得被小孩子失手打碎了不吉利。普通人家认干亲的仪式就简单多了,只要孩子正式向干爹干妈磕三个头,改口称呼干爹干妈,同时互相象征性地赠送些礼物,就算完成。如果认干亲时孩子较小,特别娇贵,认干妈时,干妈还要穿上一条特别肥大的红裤子,扎上红头绳,坐在炕头上,由亲生母亲抱着孩子从裤裆里钻出来,意思是和亲生的孩子一样,然后干妈给孩子带上长命锁,起个乳名,以后就用干爹干妈所赠的碗筷吃饭。意思是他家的孩子了,和亲生的父母就不相干了。从此借干爹干妈的福气康乐长寿。 总之,认干妈,一是为了儿女,二是为了点缀生活。 认老柞树做干妈就省事多了。首先找个算命瞎子,给算个好日子,到时候全家人带上礼品来到老柞树下,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红布条,让年岁大的长者给老柞树系上红布条,然后点炷香,供上三摞馒头,让前来认干妈的孩子跪在地上给老柞树磕三个响头,再叫三声干妈,这时候年岁大的长者对着老柞树说了句:老柞树听到了吗?某某孩子认干妈来了,请您收下。认干妈仪式就算完了。以后每年春节、五月节、中秋节按时前来给老柞树烧香磕头就行了。老柞树是不要任何回报的,也没有任何要求,除香烧掉外,上完供的馒头带回家去照样吃,而且还说吉祥。因此,人们都争先恐后地前来认干妈,时间一长,老柞树的枝杈上就像藏族人的经幡一样,挂满了红布条,被风一吹来回晃动,远远就能看到,显得非常神圣。
老柞树向来是无私的,它不仅是人们的干妈,保佑它的孩子们健康成长,还无私地奉献它的果实。老柞树每年都枝繁叶茂,郁郁葱葱,每个枝头都挂满了果实,丰收年景,能打七八百斤橡子。橡子籽富含多种维生素和淀粉,无论野猪还是家猪都非常喜欢,松鼠更是爱吃。大跃进那年,村里人全靠老柞树产的橡子面救命了。人们把采摘下来的橡子用碾子碾碎,然后过箩,再和苞米糠混合在一起,做成黑乎乎的窝头,虽然吃起来有些苦涩,但终究没有饿死。据说,满洲国时,小鬼子就是用橡子面掺沙子来糊弄中国劳工的。
老柞树也是一味中药,它的叶子不仅能收敛止泻,还能治疗痢疾。如果村里人夏天谁拉肚子了,只要喝上一碗用老柞树叶子熬煮的水就能即刻好转。
小时候,我经常和小伙伴们到老柞树底下去玩,尤其在恒太中学读书的那几年,凡是路过的时候我都会在树底下站上一会儿。看看老柞树,想象一下发生在老柞树身上的故事。 记得有一年夏天,老柞树突然死了,人们都说它太老了,可能寿终正寝了。谁知第二年它却奇迹般地活了过来,并且几天时间就枝繁叶茂了,最奇特的是,这年秋天依然硕果累累。人们不得不惊叹老柞树生命的顽强与神奇。我想,可能老柞树真的有灵,能涅槃后浴火重生。
长大后,我到外地工作了,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总会想起小时候村里人都叫干妈的这颗老柞树,它令我魂牵梦绕,夜不能寐,几乎每次做梦都能梦到它的身影。 去年我回了趟老家, 却发现村头的老柞树不见了,我以为这回老干妈可能真的到寿了,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改革开放后,老柞树所在的耕地分给了恒太村一户农民,那户农民为了增加土地面积,把老柞树砍了。 听后我差点没晕过去。 真是作孽呀! 怎么能把公认的老干妈杀了呢?难道在农户砍伐老柞树的时候就没有人前来制止?难道这户农民就缺这点地打粮?就是打金子也打不了多少啊! 后来我终于弄明白了,现如今人人都向钱看,连清华、北大都教育学生学狼性,试问狼是什么玩意?狼是吃红肉拉白屎,转眼无恩的禽兽!有些不肖子孙连亲妈都不管,谁还管一个无声无息,不会说话的老柞树死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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