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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王生不易 于 2017-11-16 11:07 编辑
(散文) 天苍苍,宝塔戳在淦河上 淦河边上有宝塔,宝塔下面是我家。塔在山上,我家在山下。走出家门回头一瞅,嗬!那座塔仿佛在头顶盯着你。奶奶说:这不行,得搬家!爷爷问:搬哪儿?奶奶说:反正这儿不能呆。不到一年,奶奶做主,一家人挪到县城去了!我上高中时,去宝塔看那老地儿,面积挺大,光一个前院就有三十多平米。想起城里住的那七十平米的蜗居,心里挺不是滋味:那么好的地儿,咋说离开就离开呢? 那年大学放暑假,大伯喝酒喝高说漏了嘴,我才知道其中的故事。 那是个夏夜,宝塔山简直静得出奇,听不到一只虫子的鸣叫,一家人坐在门口纳凉,爷爷抽烟时,蓦然看见那烟居然笔直地上升,要搁在平日这烟早被夜风刮得没影了。“真是邪门!”爷爷起身说道:“都进屋歇了去。” 大伯说爷爷是面朝宝塔方向坐的,可能是看到了“不干净”的东西。那晚,宝塔山上绿火荧荧,一溜一熘的,像是一支队伍齐整地从山上蜂涌而下。“啥也看不清,就那影子在晃悠。”大伯偶尔向窗外瞅了一眼,顿时觉得浑身发寒,牙齿直打战,嘴刚张开,立马就被一只手捂住了。“你爷爷手快,不然,那一嗓子出去,说不准我就被它们带走了。” 大伯讲这话时,瞪着眼,把食指冲着我直点,似乎在说那个差点“被带走的”人是我而不是他!后来才晓得那晚的“景儿”俗称“阴兵借道”,据说那晚就有人兴冲冲地跟那队伍“走了”,就跟当年这儿“闹红”时穷人踊跃参军似的。大伯讲的这事至今令我难忘,都因当时我年轻嘴巴贱,接了句话茬:走就走了,反正你现在也是光棍一条,到哪儿都能混个饱!这话戳中了大伯的“心病”——他属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那类人。当时脑壳就挨了“大毛栗”,疼得我眼冒金花仿佛白天看到星星。 宝塔为何建在淦河下游其实是有说法的。大伯年轻时“跑江湖”,打得一手漂亮的“莲花落”,属于很牛逼的人。他说咸宁屁股大个地方除了苕(即红薯)烤着香好吃以外,根本没啥稀罕物,关于宝塔的来历,他讲了个故事。 咸宁为古楚地,建城早,据说“八王之乱”时晋朝皇帝都曾在此避过难,回宫后还念叨咸宁民风纯朴,民心厚道。好心则必有好报,山俊水秀之地必出人才,因此,咸宁虽地偏,却依然是人才辈出,有“沿河百秀才,三里一进士”之说。那年就出了个叫孟三江的,此人早年经商是风生水起,可与徽商媲美,后来做了朝中高官,在当地是家喻户晓,咸宁著名的“三江温泉”就是借了他的名。 有一外乡人欧君在咸宁做县令,为攀孟三江这根“高枝”,每天都去孟府叩拜,风雨无阻。欧君的做派让孟府的仆人非常反感,于是,他们将一双朝靴放在大门边的狗洞里,让欧君面对狗洞叩拜。欧君视为奇耻大辱,挂靴离去。很久以后,欧君学了身旁门左道功夫顶着“风水大师”光环见到了孟大人,游说孟三江开“天道”以便乘坐的大船能直达府门前,而不必受车马劳顿之苦。 那“天道”即今天温泉的潜山。相传潜山的两座山峰如十指相扣罩在淦河上,又如天梯横跨两山。山上古木参天,枝繁叶茂,岸边黄沙晶莹,河水清澈。风从“天道”吹过,与古木相和,发出的声音犹如天籁。欧君受命令人断“天道”,谁知那“天道”如有神灵护佑,晚上竟自相连接。欧君惊诧之余,夜伏水边观察,才发现是山鬼趁夜搭桥。欧君便以黑狗血泼于桥断处,“天道”从此断绝,两山隔断,巨石淤于河道。后有人于夜晚偶见水面上浮现许多闪光的乌纱帽,瞬间便消失。有人说,“天道”毁灭处就是咸宁的“风水眼”! 咸宁是个山区小县城,据说“天道”被毁后,咸宁是“文官不拜相,武官不封候,财主无三代,清官不到头”,悲情弥漫四境。有行脚僧日勘山势夜观天象,告诫当地人宜在淦河下游建灵塔镇风水勿使其再外泄,这才有“咸宁秀才不中举(JU 煮,咸宁语音),修个宝塔镇风水(XU 鼠,咸宁语音)”这句顺口溜流传至今。这句话用咸宁方言读那是相当的押韵。咸宁话发音大多是“高八度”,又尖又细,听上去一个调调,比英语字母的发音难多了!每次看“宫廷戏”一听到太监说话那个尖酸调儿,我便想到咸宁话,忍不住就哈哈大笑。 “都是蒙人的鬼话!”大伯对这个故事很是不屑,他很自信地说:修宝塔其实是为了除水患。我觉得这说法与白娘娘被永镇雷峰塔下是同样的可笑!或许,大伯那辈人是被河水淹怕了才产生了这种错觉。咸宁地处淦河下游,每到夏季,暴雨骤降,汹涌的河水汇聚于此,在宝塔的山脚下形成一个"U"形洄水湾,河水到湾口流速骤然减缓,此处河道狭窄,泥沙淤积不断地抬高河床,造成淦河水暴涨,眨眼功夫,浑黄的河水便漫过河堤横冲直撞。可怜淦河边的茅草房遮个风雨还凑合,大水狂冲之下,黄泥拌石灰砌的房子就像病人“打摆子”似的三晃两晃的便趴在地上,东倒西歪地散了架!我想,宝塔若有灵性,见此阵势,恐怕也会吓出一身冷汗,要知道,“大水冲了龙王庙”这句话可不是随口瞎编的! 彻底根治淦河水患是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那时,每个公社都抽出壮劳力参加“会战”,把洄水湾的两个顶端拉直,以加快水的流速。当年,人们用简陋的锄头、铁锹和竹箕把泥土一担担地从河底送上河堤,开出一条又深又宽的新河道!那你追我赶的场面和人定胜天的豪情至今忆起来仍令人热血沸腾心潮激荡! 宝塔见证了革命的壮举,也承受了被遗弃的无奈。早些年,塔壁破败,塔顶群鸦聒噪,野草和青苔附于塔身,就像破布似的东一块西一片的,风刮过时常有秽物坠落,令人掩鼻而避之。如今,人们发现了宝塔的“经济价值”,把它尊为“古迹”、“遗产”且修葺一新,塔基加大又用水泥砖加固,那气势,扛个五六级地震都不在话下。观宝塔今昔之变,其兴衰是因其命舛,或系于时势呢? 荷花飘香时节,我坐在河堤上,眺望原野,看淦水潺潺绕过宝塔走向远方,夕阳下鹊鸦乱飞,那景象常使人产生“今夕复何夕”的幻觉,既熟悉又陌生!簇新的宝塔戳在淦河边,灰朴的塔身被夕阳镀上了一层银辉,那么地耀眼,在阴霾的天空下显得格外冷峻高挺,令人不敢仰视!
附:【七律 . 雨中重游宝塔】 驱车宝塔雨中游,三十年前登此楼。雲天苍茫秋色壮,山峦叠翠林木幽。花发多情应笑我,灵鹊无意留归舟。沧海桑田指间过,不觉又是一年秋。 ——今年10月下旬与钱定志老师驱车前往宝塔,阴云秋雨中闻喜鹊欢叫,感怀而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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