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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风萧^易水 于 2017-9-5 20:34 编辑
夜 深 沉 ■ 张珍艺
立冬过后,天气是一天比一天更冷了。 屋内那颗十五瓦的灯泡,散发着慵懒的光。窗外的树枝已掉完了叶子,光着枯瘦的身子,在寒冷的夜风中瑟缩。一弯冷月、几颗疏星,伴着偶尔间的数声犬吠。发豆芽卖的房东,在楼上楼下一阵悉悉索索的忙碌过后,便早早的睡了。此时的核桃湾,除了风还在漫无目的的游荡,再无别的声息。 我蜷缩在被子里,看钟求是的《两个人的电影》,被昆生和若梅的爱情深深打动着。白天的我只属于工作,只有在夜里,我才能任思绪漫无边际的散发,或者,随性地读读别人的文字。很多时候,我都是以这样的方式来打发属于我的时光。我是个比较悲观的人,总是觉得,人生酸甜苦辣的味道中,只有苦味钟情于我,辛苦、孤独挥之不去如影随形。 我几乎是一气读完近四万字的《两个人的电影》这部中篇小说的。肚子发出的“咕噜”声告诉我,今晚还没吃饭呢。哦,原来无论文字如何向我展示它所表达的爱情之美,终究敌不过一碗米饭或者两个馒头来得实在。这样想着,肚子越发的不争气,那烦人的“咕噜”声,总是不听打招呼地响着,一种强烈的饥饿感袭遍全身。 翻遍屋内,无物可以果腹。午夜的气温比起刚躺下之时,显然又低了不少。披衣走下楼来,穿过幽深漆黑的小巷,朝着街上走去,兴许还有未关门的小餐馆呢。一只野猫被我的脚步声惊吓,尖叫着窜过墙根,逃走了。一小门口,那个我经常见到的很老的疯女人坐在围墙脚,好像是睡着了。 我平时去过的几家小餐馆都已经关门了,只有一些卖服装的店铺还开着。里面的音箱中飘出我不是听得很懂的音乐,不远处,有一个夜间开放的小吃城,我径直朝那走去。小吃城内人声鼎沸,不时有醉汉从里面走出来,站在路边打出租车,也有自顾行走的,在夜晚的大街上踉踉跄跄。 我在靠近小吃城入口处一家用油布搭成的烙锅屋坐下来,这是一家生意不好的烙锅屋,因为老板娘正坐在火炉边打瞌睡,里面除了我和她之外,没有别的人。 我说:炒个饭。 她把头从火炉盘上抬起来,看也不看地说:炒个哪样饭? 我说:都有哪些饭? 她说:怪噜饭鸡蛋饭酸汤饭青椒肉丝饭你要哪种饭? 我说来碗肉末酸汤饭吧,八块钱一碗的。 我的酸汤饭很快就上来了,摆在面前,在寒冷的空气中冒着白烟,夹杂着酸辣酸辣的味道,是用肉末酸菜小豆汤热成的。除了酸辣味,还有一种清香的木姜花味,这是我喜欢的味道。她给我端来一小碟胡辣子、一小块霉豆腐,然后就坐在火炉边,毫无表情地看起了电视。 饭很烫,不管怎么饿,我只能用嘴吹着小口小口的吃。 我边吃便用眼睛看着这个毫无表情的女人:苍老、沉默、头发有些散乱……仿佛从来不会主动与人说话。 我把目光移到我面前的饭碗,长时间拿眼睛盯着别人,这很不像话,尤其是盯着一个女人。 我说老板你这屋子一年要花多少租金啊? 她说老板老板,老个鬼板,连生活都混不起了。 她说她以前也做过其它生意,可是赔了,现在只好来做这个。这个烂破棚子一年租金都要一万多,还要交水费电费卫生费,生意又不好,不晓得要咋过日子了。说着说着,她哪原本毫无表情的脸上突然显出哀伤来了。 我说将来也许会好的,做生意哪有一帆风顺呢?说完我才发现我说的基本等于废话,可是我知道我这张木讷的嘴巴实在是说不出什么了,我只好埋头吃饭。 我大约花了二十分钟才把这碗酸汤饭吃完,一半是因为饭很烫,一半是因为什么我不想说。在这二十分钟的时间里,她的小店没有第二个客人进来过。我拿出一张面值十元的钱递给她,她却花了好长时间到处找零钱退我。我本想说不用退了,但我没说。我知道两块钱对我来说算不了什么,但我不说,原因我懂,大家都懂。 走出那个烙锅屋,寒风依然萧萧地吹着,街上的服装店还没有关门,我听不懂的音乐也还在响着,那个坐在墙根角的疯女人不知哪儿去了。我穿过幽深漆黑的小巷,来到小小的出租屋,夜,很深、很沉。我拉亮那颗十五瓦的电灯,躺下,不再觉得自己那么辛苦。
2012年12月1日写于毕节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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