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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论散文] 《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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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2-7 23:00:1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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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病》
南夼
                                                         

   有的人一辈子没怎么病过,更别说需要进医院了,有的人却经常往医院跑,还时不时在里面住上一段,当然,除了医院的工作人员。想想我也是医院的常客了,大大小小的医院进过不少,其中还包括诊所之类的,次数就更不用说了。进医院有时也是探望亲戚什么的,但大部分还是自己去找医生。据说我小时候身体就不好,大概三岁不到就得过肺炎,在医院住了好一段时间。有了记忆之后虽说小病不断,但稍大点的病还没得过,所以未曾住院。
    这次是摊上事儿了。半年前开始肚子就断断续续地疼,经常吃完饭就疼,疼完就拉稀。有时候疼归疼,在厕所腿都蹲麻了还拉不出来。不疼的时候吧,一天上个七八次厕所,估计其他四个舍友两天上的次数才有我的多。开学没多久就是中秋,全宿舍出去搓了一顿,还买了一堆零食回来,加上学校发的月饼,这肚子是又撑又疼,那一夜,差点挂了,心想,吃多了不消化吧。然而过了几天饭都吃了又拉了,怎么还疼?
于是我来到了为全校近两万师兄弟姐妹服务的校医院。此院工作人员不多,十人左右,一般一老一少两个女医生坐诊,主区在一座三层圆形小楼的下两层,大概大小房间二十间,还设有各种科五六个。进校不久体检,见过一台照胸部的机器,看着不便宜,却也仅那一面之缘。一年多来也进过校医院不少次,从未见过有打过针,即便是小针,但据一个同学说她的另一个同学不久前还是去打过的。有一次去开了五块钱的药,我递去一张一百元的,没零钱找。正巧一个刚看完出去的学姐回来问医生药怎么吃,然后她很仗义地帮我付了,我连说谢谢,问她要电话号码好还她钱。她说,小事小事,不用了,你是大一的吧,以后来要自己带零钱,不然医院可能没零钱找。我还是坚持要她的号码,一直追到门口她才给,她的同伴看到了还一阵偷笑,弄得她很是尴尬。过了几天我就把钱还给了她,此后再无联系。有时候,就是一毛钱也是得还的,不然欠的就不只是钱了。
      我是吃了中午饭去的,到那快一点了,进去只一个年轻女医生坐诊。她问我哪不舒服,我说肚子疼,可能吃多了不消化,疼得一夜未眠。她叫我躺下在我肚子上摸摸按按询问了一翻,说,你这就是暴饮暴食了,不消化,堵在肚子里了,我开点药给你吃,把毒排出去就好了。然后又很正式很严肃地对我进行了注意事项的强调,饮食的安排。药拿到手一看:牛黄解毒片一带、保济丸一盒。完事我就带着满心的期待和感谢屁颠屁颠地回宿舍了。
      国庆放了七天,二号回家,六号返校。七号玩了一天,那晚天快黑的时候顶风冒雨地去图书馆约会,坐在图书馆里疼的缩成一团,但她似乎没有任何察觉,还嫌弃我身上有味儿,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第二天赶紧到羊甫村一个卫生院看,那医生是个全科医生,也叫我躺下检查了一翻。然后他转过身去提高音量对我说,你这个啊,我们怀疑是个阑尾炎,我们这里处理不了,你赶快到##医院照个彩超确认一下,说不定要做手术。我傻眼了!来之前自己也曾怀疑是阑尾炎,但还是被他这几句话唬住了。我说,能在这打点针吗,或者开点药也行?他又说,行!他拿起处方筏就写了起来。还以为他写的是处方,岂料他写完就对着我念了起来:“我因右下腹疼痛到×?医院就医,医生怀疑是阑尾炎,拒绝做彩超,要求开消炎药。”念完叫我签字,说签了字就开药。我心想这是拿我的生命作赌注啊,不能签!
      抱着满心忐忑,我听那医生的建议来到了##医院。此院乃本区区医院,有两栋住院楼,还有放射科,也不算小,可这么冷清的医院还真不多见。一样的程序,不一样的价格,做了个彩超,214块。彩超显示:右下腹肠系淋巴结肿大,阑尾有多个强回声结节,但未见确切肿大阑尾。这是个啥意思?!又回到门诊医生那儿,她叫我拿去给**外科看。去了住院楼的外科,三个医生在,两男一女,两少一老。那个年纪稍大的男医生带我到一个小房间,其他两个医生也跟了来,叫我躺下检查。他在我肚子上摸完问我来这多长时间了,我说一年多。然后另一个稍年轻的男医生也上来摸摸,看他很是高兴得意的样子,像穷人家的孩子得到一次摸邻居家小伙伴贵重玩具的机会似的。“摸”完其他两个医生已出门去了办公室,然后这年轻男医生假咳了一声,严肃地问:“父母在身边吗?”“呃,不在。”“那这有亲戚吗?”“没有。”“要做手术,你先过来办公室吧!”我彻底傻眼了,我到底什么病啊就要做手术!回到办公室,那年纪稍大的男医生说,怎么办呢你这个?我瞪大了我的眯缝眼问:“医生,我这是怎么啦?”“就是肠子上的淋巴结发炎了。”我又问:“是阑尾炎吗”他又说:“暂时不考虑阑尾,可能尿道有问题,有炎症,这个要尿检查查尿路,我给你开个单子尿检一下吧。”我疑惑了,尿路有问题会影响到肠子吗,还让肠子上的淋巴结发炎了!但我还是寄希望于他:“医生尿检先别检了,开点药给我吃吧。”他不耐烦了:“我这是住院的开不了,找给你门诊那个医生去。”一句话给我扫出门去,但为了显示当代大学生的素质,我很客气地说了声:“谢谢医生。”转身我这心里就开始骂娘了:“卧槽,一会要做手术,一会要尿检,你这不是住院的么,怎么能开尿检的单子开不了药………!”
        回到门诊处,看病的人多了些我就在外面走廊上走走等着。发现旁边有个外科门诊,心想:“进去看看,跟住院楼的外科有啥不同!”于是乎,进去了。人不多,轮到我,进去坐定,是个上了年纪的男医生,问我哪不舒服,看到检查报告就脸色一变,问:“刚才在哪看的?”我回答:“旁边内科急诊。”又问“那的医生叫你来这看?”“嗯,是的。”然后又叫我躺下随便在我肚子上按了几下就在我的病历册上用医学界特有的字体写了一段话,签上日期姓名,就叫我回去找内科医生。我仔细研究了他那段话,只看得懂半句:……无外科状况……。回到内科医生那儿,她看着那段话纠结了几秒问我:“消炎药有吗?有我就不开了!”我忙说,没有没有。然后她给我开了两盒药,据说是消炎的。
        然后,我穿过川流不息的车流来到对面公交车站。那个傍晚,天灰蒙蒙的,街上有车辆和尘土飞扬。至此我都不清楚那天干了些什么,只记得肚子依然很疼,高烧依旧未退,寒风还在呼啸,小雨将要落下。                             
无奈我听从了父母的建议请假回家看病。在学校磨蹭了一早上打点好一切,在十点四十多终于赶到火车站。幸好淡季人不多,自动售票机买了张最近的快车票,十一点十五。然后赶往站内上车,然后是四个小时的等待。
       下午三点到站,下车打了个的直达县第一人民医院,父母已在医院门口等候多时。此院是本县医疗卫生方面的支柱机构,也称“红学”、“住院部”。据医院内宣传牌介绍,此院建院于上世纪三十年代,建院伊始只有三名医护人员,经过几十年的风风雨雨已发展成拥有几十个科室、上千名医护人员、享誉周围各县的大医院。
       没有做任何耽搁,直接进去找医生。刚进大厅就有个戴红条幅的护士迎了上来,看样子像各种店门口的迎宾小姐。她问我们哪不舒服,我说我肚子疼。然后她把我们径直带到了中医科门诊,是个中年女医生给我看。她看了我先前几天的病历册和各种检查报告,也是有点为难的样子,但没说什么,开了张单子做CT检查。检查完就把报告单给她看,看了半天终于说,肠子上看不清,疼就可能就是因为这个了,阑尾显示不清,不好说是不是阑尾炎。这样吧,你们到隔壁楼外科看看!”
        来到“普外科”,医院办公室有几个医生和护士在里面,其中一名是主治医师。“主治医师”看了所有的检查报告说是怀疑阑尾,不确定。又问我以前有哪不舒服。着急的父亲马上就说:“前一段也是这块附近疼过,医生看了说是胆囊炎。吃了药也好得差不多了。”“主治医师”说:“那我给你开个彩超复查一下。”然后很麻利地开了单子下班回家去了。病急也顾不了那么多,不管这检查查的是啥,拿上单子交了费就往彩超室赶。当时已经是下午六点多,因为做彩超不能吃东西,两位老人陪我饿着排队直到七点多把彩超做完。做完才发现肚子里的东西检查了一遍啥事没有,被怀疑的阑尾却没有在检查范围…………
        无奈之下父亲去找了村里一个老乡,他妻子在这家医院当护士。找到这两口子,都很客气热情。在他们的引领下,回到普外科,找到一个值班医生。三十来岁,却已挑大梁,成为该科日常运转发展的中坚力量。开了针药,办了住院手续,然后去吃饭。这时已是晚上八点半,这一天才算有了着落。
楔子一:住院当晚安排在大病房,十几张病床,刚来的、不怎么严重没做手术的都安排在里面。我刚躺下打上吊瓶,就风风火火进来一男一女两个老人。男老人捂着肚子很痛苦的样子,女老人掺着他走到病床上坐着。躺不下去。女老人帮着护忙这忙那,很是老练。从她跟护士的交谈中我们得知她曾经也在这家医院上班,退休十八年了。这时我已安定下来,母亲松了口气,跟女老人闲聊起来,原来两位老人是姐弟,男老人患的是阑尾炎,急性。
        第二天一早外科主任就给男老人做了手术,同时搬出了大病房。第三天就看见他在走廊上就着扶手活动,动作迟缓,看见我走过去就冲我笑笑,但看得出很吃力。据说他的儿子都出门在外打工,儿媳在家照顾孩子和牲口,照顾他的重任就落在了老姐姐身上。
        看得出来女老人是个女强人,身上有一种男性的沉稳与气魄,每天家里医院两头跑,事事打理得井井有条,待人说话平易近人。三天后我也决定做手术,那时男老人已恢复得很不错了,做完手术老姐弟就同时来看我。后来也是他们来看我的次数多。他们出院那天也一起来道别。他们出院后的第三天,女老人又出现在我的病房,我很是疑惑。原来他们出院当天医院系统问题手续没办完,回来办,顺便上来看看我。她跟母亲聊天说她办出院手续交费时收银员多算了两千多块给她,她走出几步发现后就回去还给了那小姑娘,还给她上了一课,说着说着,她就笑了。


楔子二:在医院住了五天,有所好转,思来想去还是割了这厮吧!但主治医生出差在外,让我们找科室主任做。打电话给主任,他好像已经知道我们要找他,三句两句就把事定了,他做。后来才知道,主任是女老人的侄子,她打过招呼。男老人也是他做的,不然一般这种小手术他不动手了。
      我清楚的记得,在手术那天早上,我在换病号服的时候母亲一个劲儿地安慰我。就是在一瞬间,她突然慌了起来,一遍一遍地跟我、跟周围的人说,就是个小手术,没事的,就是个小手术,没事的,没事的………像一个被冤枉的人在向全世界证明自己的清白似的要所有人都相信,只是个小手术,没事的。

        然后我被推进手术室,进门那一刻却是异常平静。来到吸顶灯下终于有一丝不安,这是颇为熟悉的场景,在电视画面里见过无数次。白大褂。白瓷盘和里面的各种金属制品,锋利的。吸顶灯。各种跳动着数字和线条的仪器。我知道要用麻醉,这东西对脑子不好,却并没有提出不用。因为我知道不会有人同意。父母不会同意冒这样的险,医生不会愿意增大手术风险并由他自己承担。
          护士从我左臂弯处插进一棵很粗的针头,接上高挂着的的液体,她告诉我是麻醉。我有意识又幼稚地想要抵抗这药物。试图不睡着………接着有血,鲜红的。一个一个的棉球白着进去红着出来堆满白瓷盘…………(脑补)。可我还是不怕,因为我知道这就是个小手术,也因为我已经失去知觉。………醒醒,醒啦醒啦,该醒啦!我迷糊着睁开眼,以为刚打完麻醉。“手术结束了,躺一会儿,完全清醒了再推你出去。”怎么会这样,我不是没有睡着吗,什么情况?哦,麻醉这厮真是个邪物!
         母亲说医生进去二十多分钟就出来了,带出来一小条白色肠子给他们看。她说的时候很轻松的样子。刚回到病房女老人就过来看我,接着男老人也悠悠地踱进来。身边围着很多人,我觉得很安静。
后来由于我行动不便换到了中间可以手动升降高度的床位。

楔子三:左边是一个大叔,他运气不好出车祸把肠子弄断了。来这做手术接上了又活过来了,主治医生说这样的手术他做过五个,这是第一个成功的。右边的哥哥脾气不好,爱喝酒,把胃给喝得通了一个洞,出了好多血。得亏他有个好媳妇,找车子把他送来做了手术,又活了过来,只是胃被切了一点,外面缝了九针。据说他一直很听老婆的话,除了喝酒。现在他很听医生的话,除了喝酒。医生叫他喝酒,他不喝,说喝酒就是神仙也救不活他了。医生告诉他,这次要不是你老婆及时送来,我加上神仙也救不活你。有一天来了个男孩,他的外公陪着来的。说是和同学打架,十二指肠被踢断了,几个月了还没好。父母在外打工,他跟外公。出了事也没有回来,只是多打了些钱给他。外公年纪大了,在病房一天就是瞌睡,他的点滴滴完了也不知道。有一晚我在走廊上活动看见他在楼梯口扶着扶手颤抖,走过去发现他在抽泣……
         


        做完手术足足饿了两天,那是一种饿到抓狂的程度,有想吃掉一头牛的冲动。也许这才是人最原始的欲望,当达到这种回归,会忘却所有的不相干。到第三天下午医生终于同意喝几勺稀粥。父母一直守在身旁,他们知道我很饿,我要吃。可他们不让我吃,甚至水都有限量。因为他们爱我。这是一种极为残忍的爱,对我和他们。后来渐渐能吃东西,有了力气,床上躺得久了就下地走走。在走廊上,一圈。一圈又一圈。每走一步都有父亲或母亲陪着,我像一个学步的婴孩,步履蹒跚着,走走停停,看着要跌倒,身边人忙过来扶,却又站稳了。每次要躺下床的时候总是最为艰难,怕扯动腹肌伤口裂开。所以每次都是父亲用手拖着我的后背,抬着我的右脚缓缓把我放下去。我放心地靠着,慢慢地靠下去。我从来不用担心这只手会突然撤走或快速下落让我触不及防,那一刻这只粗糙的大手会变得无比温柔!
        那些天每天要挨饿,手背要被插进一颗针,血管要接受几大瓶陌生液体的入侵,因为伤口的存在行动迟缓而限制,不洗头不洗脸也很少刷牙,每天闻着浓烈的消毒水味道目睹生老病死,可是有父母悉心照料和陪伴,并无半点病中情绪,反而是少有的极为平静的一段时光。
          记得是二十九号返回学校的,今天又是二十九号了,再过六分钟就是三十号。一年了,事情好像在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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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2-7 23:46:20 | 显示全部楼层
欣赏佳作!问好文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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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2-8 08:14:03 | 显示全部楼层
欣赏佳作,问好!祝创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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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2-8 08:28:06 | 显示全部楼层
   然后,我穿过川流不息的车流来到对面公交车站。那个傍晚,天灰蒙蒙的,街上有车辆和尘土飞扬。至此我都不清楚那天干了些什么,只记得肚子依然很疼,高烧依旧未退,寒风还在呼啸,小雨将要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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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2-8 08:29:25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清楚的记得,在手术那天早上,我在换病号服的时候母亲一个劲儿地安慰我。就是在一瞬间,她突然慌了起来,一遍一遍地跟我、跟周围的人说,就是个小手术,没事的,就是个小手术,没事的,没事的………像一个被冤枉的人在向全世界证明自己的清白似的要所有人都相信,只是个小手术,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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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2-8 08:30:01 | 显示全部楼层
做完手术足足饿了两天,那是一种饿到抓狂的程度,有想吃掉一头牛的冲动。也许这才是人最原始的欲望,当达到这种回归,会忘却所有的不相干。到第三天下午医生终于同意喝几勺稀粥。父母一直守在身旁,他们知道我很饿,我要吃。可他们不让我吃,甚至水都有限量。因为他们爱我。这是一种极为残忍的爱,对我和他们。后来渐渐能吃东西,有了力气,床上躺得久了就下地走走。在走廊上,一圈。一圈又一圈。每走一步都有父亲或母亲陪着,我像一个学步的婴孩,步履蹒跚着,走走停停,看着要跌倒,身边人忙过来扶,却又站稳了。每次要躺下床的时候总是最为艰难,怕扯动腹肌伤口裂开。所以每次都是父亲用手拖着我的后背,抬着我的右脚缓缓把我放下去。我放心地靠着,慢慢地靠下去。我从来不用担心这只手会突然撤走或快速下落让我触不及防,那一刻这只粗糙的大手会变得无比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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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2-9 10:05:4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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