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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牛老伍 于 2016-10-23 22:02 编辑
【春秋词话】 文 / 牛老伍
月华轻浅,秋风不凉。斜依床头,又将《宋词》把玩。 闲读,这早没了封皮的老书,是我的旧习。或是哪个寂寞的下午,或是哪个孤独的黄昏,定是孤身一人正好。这样,可以无所顾忌,读到开心处,可以手舞足蹈;诵到难过时,何妨潸然泪下。 春去秋来,发黄的页面,不知是时光的做旧,还是暑季的汗渍,亦或是悄然的泪染?一次又一次的折痕,那页定是在心里烙下了印记;密密麻麻的眉批,是陈年偶尔的触感;后来又复涂去,再重写的,是岁月的领悟。 门前的老槐,年轮又多几许?旧岁的繁体版,书没散架,陪读的《新华字典》,却早是韦编三绝。 春宵,遇“雨打芭蕉”,悲声阙阙直戳肠断处,雨和泪,点点滴滴,忘了漏尽更残;夏夜,逢“怒发冲冠”,忆古老沙场,数“千古风流人物”,不觉斗转星移;秋晚,醉平仄之间, 又到“长河渐落晓星沉”;冬暮,一炉一灯一孤人,怎得“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 四季的词,词的四季。酸甜苦辣,怎么读着读着,味道会变?少时感觉的苦,老来已成甘,难道词也会苦尽甜来?原来以为的甜,如今却又成涩,或是“隔年的笋子变了卦”?或是入秋的丝瓜变了种?原来是岁月麻木了味蕾;原来是沧桑使感悟更细;原来是老眼,从词面看到了词里。 今夜无眠,枕边的词书,随意翻起。覆去翻来,怎么也静不到行间字里,找不到词的感觉,进不了词工们的世界,反而是心潮波动,联翩浮想。一会是柳永“便纵有千种风情,待与何人说?”,一会李煜“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刚是 “醉里挑灯看剑”的辛弃疾,又来“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的欧阳修……,一个个鲜活的人物从词书里纷至沓来,欲语还休。 时间的经度拓展了历史,但从来没有把历史遗忘,那些日月星辰的印记,比司马迁更为悠久和详细;光阴的纬度拉宽了空间,从某些个体影响到政权更替,沧海桑田见证了海洋板块横移。古老的诗词,应该是对红尘最好的诠释,平平仄仄的字里,跌宕着生命的波折;长短的格调里起伏着朝代的兴替。 (一) 为什么,古老的词话里,词工们不是时运不济,就是命运多蹩。你,善于长调,就该长袖善舞,却为何龟缩在小令里悲催排挤;你,钟情小令,就该玲珑剔透,谁让你在长调中空虚游离?这是为什么?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难道历史上的文人,都是“大学士一肚皮的不合时宜”?【注1】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若说豪放,东坡谁人堪比?不知哪个词牌,才和东坡一生合律?生命的平仄,诠释了一生的际遇,时儿高亢嘹亮,时儿有气无力,短句,书写了你春风得意;长句,又记录了你颠沛流离。若说你人生这首词,究竟是悲还是喜? 细数豪放派苏东坡、辛弃疾,还有张元干、陆游等一大批,相慰相激,以爱国恢弘的壮词,一时震动了词坛,可是不难发现,他们多是命运不济,甚至没有善终。每每读到他们的豪言壮语,每每想到他们坎坷生平,就唏嘘不已,就此掩卷,难以再续。 上溯豪放派,乃至有个性的诸多文人,比如屈原(投汨罗江)、李白(从贵州返回中原途中病死)、比如杜甫(洞庭湖船上贫病交加死的)、颜真卿(被安禄山杀死的)等等,他们才华横溢,为什么词尾堪悲?我就发现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有:文人的高傲、文人的骨气,文人的节操。其性情高傲,不屑于与凡夫俗子、溜须拍马的同僚为伍;其才情满满,却不愿意阿谀奉承,曲义相逢。我无法鉴定这些气质究竟是不足,还是优点,但我想,文人,缺少了这点气质,或许就不堪称其为豪放一派。 (二) 如果豪放派是词坛的牡丹,那么玫瑰一定属于婉约,其娇弱、其易折、其柔柔多刺都无不反映出不堪摧残的性情。我读婉约的词,多是那些连日阴雨的晚上。雨点,若有若无;街灯,忽明忽暗,这时候最能深入其境,回到古老的时空。 李清照是婉约派代表人之一,而本身就是一首极具婉约的词。常说开篇好,词(文)就好了一半。因家境不凡【注2】,其命运这首词的上阙该是锦衣玉食,工诗善词,可是好景不长,下阙则时运不济,败笔连连,词未更是客死他乡。其一首《声声慢•寻寻觅觅》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不知赚了古往今来多少人的眼泪。 说起婉约派,不得不说另外一个李姓大师,我那又爱又恨又怜的李后主。其实,李煜开篇奇好:帝王世家,他人生的那首词却在转片的时候失律,沦为阶下囚,不得善终。 李煜,后人对他评说很多,无非是“性骄侈,好声色,又喜浮图,为高谈,不恤政事”,以至灭国。我想,如果情况相反,中国历史上将多了一个蹩脚的皇帝,而少了一个优秀的词人! 其实,李煜也是性情中人。后宫三千,只饮一瓢。想帝王之家,佳丽无数,独爱周氏,可见一斑。其后,在周后病中,移情别恋,却是小周后。在那样的环境下,并没有始乱终弃,也没有大明湖伴的艳遇,实属难能可贵。 一首不朽的悲剧,词人们身世总是那样凄凉,不知道是悲剧造就了词人,还是婉约词人本身就是悲剧?总之,痛之深、恋之苦、爱之切、就这般苦大仇深写就的词才婉约百倍,才直指人心,感人心扉。呜呼! 李煜以一首《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终成绝响,但是它却响彻云霄,流传百世。 (三) 如果说,人生真的是一首词,那词牌谁定? 我努力想写好自己这首词,可是,少不更事已经决定了格律,幡然醒悟,却华发已生。上阙收笔,我不知道写了些什么,但清楚记得平仄是自己一一填定。上半阙看不出丝毫豪放,也和婉约无缘。没有高雅的排比,也找不到精致的对偶,或许还不少瑕疵,我想,每个初为词工的人大抵一样,总有败笔。 其实,当我们觉得日子就是填写着每个平平仄仄的时候,我们就明白是在倒计时,下阙,赋予我们时光几许? 为什么总抱怨天意,为什么总怀疑缘分?这是因为,我们无法早熟,无法自定格律。我们不妨把上阙看成是题记,真正的好词才刚刚开始。我们可以豪放,也未必排斥婉约。多情未必不丈夫,东坡《江城子》就是最好一例。 如果上阙是春花,下阙就是果实。我们何不在春天妖冶绽放,我们也将在秋天硕果累累。我想,我的词里该怎么留白,但愿不是一片空白。 (完) 【注1】一次,苏东坡在庭院中散步,突然指着自己的腹部问身边的侍妾:“你们有谁知道我这里面有些什么?”一侍女答道:“您腹中都是文章。”苏东坡不以为然。另一侍女说:“满腹都是见识。”苏东坡也摇摇头,到了王朝云,她微笑道:“大学士一肚皮的不合时宜。”苏东坡闻言,捧腹大笑,赞道:“知我者,唯有朝云也。” 【注2】李清照(1084年3月13日—1155年5月12日),号易安居士,汉族,齐州章丘(今山东章丘)人。生于书香门第,早期生活优裕,其父李格非藏书甚富,小时候就打下了文学基础。出嫁后与夫赵明诚共同致力于书画金石的搜集整理。其晚景颇为凄凉,朱彧《萍洲可谈》说她:“不终晚节,流落以死,天独厚其才而啬其遇,惜哉。” 2016年9月13日 牛老伍于长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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