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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SunZhongwei 于 2016-7-23 05:34 编辑
远 航
——回望巴布亚
我们的船就停泊在巴布亚新几内亚的一处海湾内。这次航行的任务是装运这里的硬杂木并将它们运到汕头去卸掉。我们通常将这种木材称作柞木。
因为我们船的载重量大约七八千吨,还是比较大的,当地又没有合适的码头靠岸装运,因此我们只好将船抛锚在靠近岸边的浅海水域,当地准备了一条驳船停放在岸边与我们的大船之间,之前他们又用吊运或其他方法将一个汽车吊放在驳船上。然后由当地相关方将木材运到驳船上,汽车吊再将运放在驳船上的木材吊运至我们轮船的货舱内。
可想而知,这个过程需要多长的时间。另一方面,由于木材要从岸上的某地通过汽运和驳运的方法运到驳船上,所以运输和装运工作之间总有一定的间隔和工人休息的时间。
我们接触到的第一位当地人就是吊车司机,他的皮肤很黑,嘴唇很厚。这让嘴唇的血色看起来不是很分明,即使我们相对座着,还是很难分清嘴唇与脸部皮肤的界线在什么地方。好像他不是第一次接触我们中国人,并且对我们也显得十分热情。他说话时,洁白的牙齿显得特别地突出。他告诉我们他的现任妻子是大马的,个子不高,但是人长得很漂亮。我明显地感受到他在跟我们谈论他的妻子时,显得非常得意,脸上的笑容灿烂无比。
但是真正让我们感到兴奋的,还是后来我们的经历。
1 巴布亚的渔民
说句实在的,我个人的航行经历太短。而与我同船的水手和机匠们,他们的航行经验要丰富得多。他们在离开厦门时,采购了相对大量的各色商品,比如烟、白酒、红洒、方便面,还有打火机什么的。有一次我问一个比我年长的水手为什么要买这么多东西,他回答我说:航行时间长,这些东西是备着自用的。
在晚上,正常的装运工作经常是停止下来的,我们航船的灯火将周边照得通明。海边的丛林也清晰可见。而在天明时刻,一般也开工较晚,大约在7点半钟以后。当然有时候,夜间也有加班的情况。这要依据木材在甲板上存放的数量和临时的工作安排了。
就在停泊装运木材的第二天,我们已经与当地的工人们比较的熟悉了。当我在甲板上闲逛时,我就发现当地的人们手持渔叉,在海水中开始渔猎了。
他们的皮肤很黑,比我第一个见到的那位司机还要黑。在他们下水捕鱼时,我只能见到他们手足的渔叉,甚至他们身上一丝不挂。当然他们这时基本上潜在水中,我只能看到他们的上半身。
我很好奇,怀疑他们的渔技,但是后来他们让我兴奋不已。
他们下潜的时候,不是每次都能看到他们手中的战利品,但是总有几次让我们一些船员兴奋不止。他们经常捕猎的是鲜活的龙虾,这时在他们出水时总是向我们欢笑着举手示意,而在他们的手中就有一只想挣脱约束的龙虾被高高地扬起。对他们的举动我有些茫然,但这可乐坏了其他的同事们。后来我才知道,我的同事们用一瓶啤酒就可以换回他们刚刚捕到的一只龙虾,龙虾的个头大约在六七寸左右,有的能到一尺多。这种交易我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有些无知。
虽然如此,我的同事们并没有忘记我和其他的一些人,比如老轨或者船长。他们将换回来的龙虾存放在船上的冷库里,在我们船舶停泊装运木材和回航的路上我们尽享“龙虾盛宴”。
我清地记得我们船上的大厨,他当时正在处理他换回来的龙虾。
他高兴地对我说:“龙虾肉我们一起吃,龙虾的外壳我要全制成标本。”
“为什么要制那么多标本?”我不解。
“你不知道,一个龙虾标本在大连的高级酒店可卖到二三百元呢!”
“……”我默然,心里既羡慕,又感到一些后悔。
“你想要标本吗?我可以给你做一个。”这时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就一个啊!”他说着笑了。
“我还是不要了,回去也没有地方放。留着你卖钱吧。”我嘴上拒绝,心里也生出几丝渴望来。
“也是,我以前的做的那些标本,都让我卖给饭店了。现在家里哪有地方放这些东西啊!”
……
就在这次与大厨谈话后的一天下午,我正在自己的房间内午睡。突然我被电话的铃声惊醒。在睡意朦胧中,我接起了电话。
“喂,我说老三,快到我房间来一下!”
“你谁呀?”
“这你都听不出来!机匠长!”
“好吧,马上到。”我实在想不出他在这时会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下去。我住在主甲板的一层,他是住在甲板下层。
我下到他所在的甲板房间,刚刚打开门就觉得气氛不对。只见六七个黑人围着机匠长,乱七八糟地说着什么。
这时,几个黑人见我进来,将目光投向我。
“我昨天和他们换了酒,你问一下他们到底怎么了?”,机匠长趁机解释说。
“Alcohol, headache.”其中一个黑人对我说。
“Hello, we are friend. You know?”我心里有些慌,赶紧拉近我们的距离。
“Yes, but headache!”
“What’s problem?”
“I drank his alcohol and headache now.”
“Oh, I see. You drank more Chinese wine. That is Chinese Wine, after a few hours, you will be right.”我不确定对方喝的是什么酒,但我只好这样说。
“Ok. I believe you. Let’s go now. Go!”
他们离开了,机匠长谢了我又谢。后来,我与那位喝多了的黑人真的成了“朋友”。
记得是第五天的午饭后,我在甲板上遇见了那位黑人。
“Hello, my friend.”
“hello, how are you?”
“I’m fine. And could we go to your room?”
“yes. May I know your name?”
“I’m tom. You can call me tom.”说着,我们来到了我的房间。与TOM同来的还有两个人,可是他们始终不说话。他们仨被我请让座在沙发上,我座到桌子前的椅子上。
“Do you have cigarettes?”
“No. I’m sorry.”
“Why? Many of you have! We could change or I could buy your cigarettes.”
“But I never smoke. So I haven’t any cigarettes.”
“Oh, I see. And are you married now?”
“So, I’m not yet. And how about you?”
“Same-same.”
“Do you like clothes? I can sell some to you.”
“No, I don’t need.”
“Ok, and what is the good thing here at your place. Could you tell me?”
“Hum, do you like coffee? It can make you exited after you drink if you feel tied or sleepy.”说着,他还摇着头,睁大了牛一样的眼睛,双手同时从两眼外侧向外伸展开来。我理解做出指示意思。
“Ok, and where we can get it?”
“Shop, it is very cheap.”我真的没有想到,在这样的地方还有商店。我们似乎还谈到了一些其他的什么事情,但这是我记忆中能够回忆起来的主要场景。在他们离开时,我记得送给他们几块中国出产的糖块,以表示我对他们的友好。
也就是从此时起,我的内心产生了下船去买一些巴布亚的特产,尤其想买一些巴布亚出产的咖啡。
2 海滨小镇的印象
我把想下船到巴布亚的陆地上去看看的计划首先说给了机匠长,即刻得到他的积极响应。这真是一拍即合。他又找来了大厨。
“我们早就想下陆地看一看,就是担心我们的英语不好,没有办法交流。”大厨高兴地说。
“我来联系渡船的事。”机匠长说。
“好,我再和二轨说一下,最好让二轨也和我们一起下去。”
就这样我们策划着下船去看一看巴布亚当地风情的事。当我将这一计划讲给二轨听时,他也很支持,但最后没有接受我们请他同行的邀请。
记得下船的时候正是一个下午,我换了一身夏天穿戴,口袋里放了几十美元现金。同时又随身带上了一个桔黄色的拎包,这是大学毕业时一位坦桑尼亚的黑人同学送给我的。在拎包里,我放进去几包值夜班时发放给值班人员的方便面,这也是当值时节省下来的。
机匠长准备好了小船,随船的还有我们的当地朋友TOM先生。而我们船上的船员大概有六七位,他们也都各自带上了自己的拎包。
当时的巴布亚很热,岸边的沙土是灰色的,幸好在刚刚上岸没有多远,我们就走进了一片树林,其中夹杂着稀散的竹子。由于树林也很疏散,浅浅的草色还是很绿并覆盖了整个林地。林间的风清凉了许多,这让我们感到很是兴奋。我们又走了不远的一段路,终于见到了当地人烟。也许我们的向导很了解我们的心思。
林中有一处空地,空地上架着一个由四条圆木支撑起来的架子,这个架子与中国东北在秋天用来贮存秋收玉米的苞米架子十分相似。只是架子的一侧挂着木梯,与木梯相接的是架子上的门,架子的顶部设有应该是防雨的顶盖。我猜想这个架子应该是当地人的住所了吧,但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将自己的房子架起来?
在房子附近,我们遇见了一位妇女。怀抱一名二岁左右的婴儿,在她的身边还有两个小孩子,一个大约十二三岁,一个大约七八岁。只是我一时很难分辨出他们的性别。那位妇女赤裸着上身,悠闲地站着,面向着我们一脸温和善良的笑意。而稍大一点儿的孩子跑来跑去的,好像在向他的母亲说着什么。
我们当地的向导也向那位妇女用当地话交流着。之后那个稍大一点儿的孩子开始四下寻找起来。最后他找出两只大贝壳,大的一只长有三十几厘米,小的一只也足有二十几厘米。
“Do you like them? The shells are good ones. They want to change some goods with you.”
“Yes, I like them very much, but I just have some noodle.”我用英文与向导交流着,同时向我同行的同事们解释着。可他们没有准备换东西,只好听从我的意见了。
“Ok, and how to change.”
“One shell changes one bag of noodle. Ok?”
“……”向导转向那位妇女又说了些什么。然后对我说:“Ok. Please change now.”
于是我拿出了两包方便面递给了向我走过来的孩子,同时从那孩子的手上取回两只贝壳,然后放进我的拎包里。这算是我在巴布亚完成的第一笔交易。
“Do you know where the shop is?”我问我们的向导TOM先生。
“I’ll lead you go to the shop, don’t worry about that.”
于是在他的带领下,我们走出了林地。大约我们又走了几分钟的路,在我们的面前终于展现出一个小镇模样的村落。
说我们见到的村落是村落,这多少有些不准确;说是乡镇吧,其规模又没有我们印象中的乡镇大。建筑很稀疏,墙面似乎是用土砖烧制并筑成的;而我们经过的路面铺了一层沥青,路很窄,最多只能并列跑两列汽车。
“There is the shop, I think you can get what you want.”我按向导所指,在不远处我见到了一处平房。平房盖得比较讲究,房前停着一辆迪卡。
“Thanks very much!”我说。然后我们一同走进了商店。
当我们走进商店后,迎接我们的是一位皮肤微黑的女店员。因为我们同事间的交流是汉语,她也向我们说起了类似广东话的汉语。这让我们喜出望外。
“我们这里的东西很便宜的,都是明码标价,请你们任选。”店员非常礼貌地向我们推荐着她的商品。
“太好了!我们总算遇到能说汉语的人了。”大厨真的是兴奋到了极点。
店铺很整洁,主要的商品就是咖啡,各种规格的,各种标价的,满目琳琅摆满了货架。
我只是买了三箱咖啡,共花了11个美元多一点。每箱共24瓶,每瓶约净重二三十克。这个售价比起国内的零售价格,确实便宜很多。
在回来的路上,向导一直送我们到小船上。上船的时候我觉得还不过瘾,便对向导说:“Could you help me to have some sea cucumbers? Sea cucumber, Do you know?”
“I will try.”
就这样,我们满载而归。
回来后,我立刻拿着两只贝壳到了二轨的房间。
二轨笑着说:“一路还顺利吧?”
“挺顺利的。这次我换回来两只贝壳,一包方便面一个。送你一个,你选一下。”我说。
二轨手拿两只贝壳,左看看右看看,无法决定要哪一个好。我说:“给你只大的吧。”
二轨还是不说话,又单独拿起大的来认真地观察。
“要不,你留小的?”
“还是大的吧。”
3 再见了,巴布亚
木材装运的工作就要完成了,龙虾也换了不少。而且我们的向导也没有让我失望,他搞来了一些人,每人的身上都带有一些晒干了的海参。在向导的协调下,我们用能换的也是他们当地人喜欢的商品换了他们的一些海参。
可就在我们计划要启航的前一天晚上,大约十点钟左右,我又与当地的渔民做了个小交易。
当时正是我在值班。在值班过程中有时也要走上甲板换一下外面新鲜的空气。这时我发现在离船不远的潜水区域,站着一个黑人。他的渔叉插入水里,双手高高举起一条大鱼。这条鱼足有一米长,半尺宽,远看形状很像鲤鱼。他不时地向我示意,嘴里还不停地说着什么。我知道,他是想与我换鱼的。可是我不知道行情,也没有可换的东西,只好对他说:“Please wait! Please wait a moment! I’ll call someone.”
于是,我赶紧叫来大厨,我们一同来到了甲板上。
大厨见了那条鱼,仿佛自言自语地说:“真大呀。”然后他又很快跑回去了,没有几分钟他手里拿着一包烟,好像裤兜里也有一包烟似的。只见大厨右手举着一包烟,然后又伸向黑人站着的方向,接着又把手拉回来。这个连续的动作作了好几遍。我知道这是在与黑人说:我用一包烟换你的一条鱼,好吗?
那个渔人点着头,嘴里好像说着什么。于是,在同伴的帮助下,他们登上一条小船一同向我们的大船划过来。
大厨找来一条绳子,绳子的一头系上厨房用来洗菜用的铁盆,然后把烟放在里面顺着船的左弦放了下去。那位黑人在靠近大船时,用渔叉朝鱼头用力地敲击着,直至那条鱼不动了才住手。然后将鱼放入铁盆,又用绳子将鱼尾牢牢地绑到绳子上。大厨在上面一边竖起母指,一边准备着将铁盆和换来的鱼提上来。
交易就这样完成了。
巴布亚的海滨是那样的安逸,从船尾的方向上看去,诸多古木出水而立,虽没有参天之巨,那粗若碗口的弯枝却生出幽深鬼异的情境。我怀疑里面会是水怪的居所,令我很难想象与同事们乘着小船涉足其间。
第二天,我们的船终于完成了此次木材装运的工作任务并且顺利地启航了。
也就是在归来的海上,我几乎每日都要至少喝一杯从巴布亚买来的咖啡。终于没出几日,我的胃开始不适起来,我认定是咖啡所致。从那时起,我与咖啡的情缘便彻底 地结束了。虽然如此,我还是按着原来的计划,将一些咖啡送给了我的同学和朋友。
那是一次远航,是我驾驶轮船去过的最远的地方。
我还能够回到我原来的那个巴布亚吗?有时候我依然会这样想……也许,回忆在一定的条件下是一种鼓励,她召唤着人们一如既往地继续着人生的探索之路!
2011年10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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