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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天池小鱼 于 2016-4-10 13:21 编辑
与春天有关的事物（组诗） 作者：时培建 《写首诗，寄给海子》 人死，不能复生，但春暖花开的日子，可以 关口的风，有浓郁的腥味，一个叫做“祭日”的节日 被沾满鲜血的列车，载着一个先知的名字 开进历史，那头颅、那肉体，那精神依托、那凄凉大地 只有一个诗人的血，才能复活。出于玩笑 有时叫你“孩子”，其实，我比你更渴望爱和温暖 有时又叫你“鞋子”，想起带你走的车轮上 依然挂着血染的头颅，与夕阳对峙
从此，关口的石头有了你的骨血、灵魂和脾气 像一个佩戴枷锁的诗人，更加倔强 我可以像你一样卧向车轨、亲吻冰冷的铁吗？ 可我不敢再读你的诗，不敢保证面朝大海时，还能如此淡定 如此真实。你的离去，为山海关增加了厚度 也永远地，永远地变成一块谁都不敢触碰的伤疤 好不了、抹不掉的疼，春暖花开时会疼，面朝大海时也会疼 我得感谢它，堵住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深一点，有岩浆，像血；再深一点，有体温，像诗
春天里，我是刚刚投胎转世的疯子，胡言乱语 你要来，我欢迎，就让寒气从我的窗前经过 打个冷战，然后握紧你的诗，继续取暖
《重读西川诗歌》 仿佛将一场巨大的暴露置于高原 或者峰巅。之际，霞光还有轻微的哀叹 潮湿的呼吸，压抑历史的尘埃。不敢放肆 就是不敢面对自我，而他不，从城市到乡野 从高楼到河边，从绵延无止的祁连山脉 到哈尔盖的星空，看似无关紧要之歌 把一个诗人的灵魂拖出好远，广袤到无边无际 勇敢到无拘无畏。如果他不是西川 还有谁纯净得如同一枚清露，能把黑夜的泪带到尘世 看一个疯子仰天长啸，或埋头痛哭，谁能指认肮脏，锁住流连 那个时代，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为他的诗句添注韵脚
啊！他就是一条大河，此刻，我的思绪已经开始分岔 一头纵贯南北，随另一条大河拐出一个优雅的大弯 像极了穿旗袍的女人前凸后翘，再一头验证生死 把灵魂抛向高原、抛向教堂，像一位不称职的牧师 在晚钟响起的一刻，断掉自己的头颅。几多凌晨几多忧愁 不敢轻易入眠，怕沉睡的时间有刺，怕梦中的呓语带伤 怕醒来的枕面含泪，怕手中的文字脱落、成行 成行的敬仰，无畏深浅，敢与天地叫板，与日月为道 替他大喊一声：我就是西川。
《出行之书》 一、出门 吃过晚饭，黄昏依然拉得很长，冷，还是可以触摸的。 顶着没出生的月亮，上路。放下包袱，放下烦恼，放下 二十年还了两年的房贷，放下工作时的压力和紧张，放下 母亲日渐佝偻的年纪，放下还未出生的孩子，把此刻 当成所有，走走，从人海中穿过，从城市的血管中 穿过。踏着很薄的鞋子，聆听大地的心跳，一辆 不合时宜的拖拉机，突突驶过，留下一阵 土里土气的白烟，正好迎合了朦胧的天气。没有时间 关心肺部，是否堆积了太多的尘埃，还是抱怨，不敢 去想某一天，突然咳出黑色的 血 二、从建行走过 我很土，连俗都称不上。这栋大楼里该有多少钱？ 几百万、几千万、几亿，只是囊中羞涩的我难以启齿 钱啊，真好，薄薄的纸，经不起风吹，受不了烘烤 却被千人敬仰，万人膜拜，让我每天耗尽了最后的体力 少了，可以换回鸡鸭鱼肉、柴米油盐，多了 可以买汽车，换新房，交易毒品或者情色，随便任性 一张钞票，母亲叫它钱，老板叫它资本，总理叫它财政 过去时被叫作“温饱”，现如今我叫它“生活” 我的生活很轻，很单薄，经不起风吹雨打，经不起 楼下的咳嗽声，经不起隔壁邻居的敲门声，“兄弟， 在家吗？楼道的灯不亮了，该交电费了！” 三、路过饭店 “民以食为天”，谁说的？都是屁话！饭店的门口 停满了汽车，里面，至今没有一辆与我同姓，我知道。 就像里面的饭菜，天生就不属于我。中央的大转门带出了 一阵可耻的风，一阵酒店特有的气味儿，有醉意 有春意，不知哪里还寄存着某人过夜的房卡，不知 哪里是否还保存着他遗留的烟蒂，谁敢想象昨夜的汗毛 大腿和乳房，正如一股不怀好意的风，从大堂涌来 一群人谈论不正宗的川鲁淮粤，或者假正经的推杯换盏 那时人人脸上挂满了笑容，看似那么真诚，那么真诚 ——出门，就是一阵狂吐，半截的话卡在了空气中 四、洗脚 我也是在大楼里上班的人，喜欢穿黑袜 不只是耐脏，还是商务男人的标配，再就是每天 脸上堆满笑容，还有随口而出的话语，有时 连我也傻傻分不清 真假；真不如这双脚，行路难 脚先发难。其实，我也向往一种暗光，有个僻静的 小屋，把自己藏起来，像窝藏一个逃犯，不敢过问太多 那些让人难以言说的隐私，把羞红的脸压得很低 直接的阴暗比虚伪的光亮更适合活着，我有侥幸心理 善良也有限，笑出声了，幸好没钱（老婆看得紧） 幸好有路灯，不灰暗，又省出二百，可以填补下一个 ——“日子” 五、铁具厂 是不是人在出生前就有了自己的模具？为何有 王侯将相，有黎民百姓，有的腰缠万贯，有的 布衣褴褛，是谁为人生提前打制好的印记，是谁 给未出生的孩子造好了模具，如那些死人般的铁器 坚硬、干脆，没有争辩，不懂反驳，只是默默承受 冷眼和风。重新变成一个抒情的人，用缺氧的打火机 点燃敏感的心房。今天，我正打它们身边走过，捎带的风 不足以鼓起它们的勇气，只有一副空架子，没装玻璃 对这个世界，看得，还不够清 六、广场舞 人要是死了，天地都是他的。上有天堂，下有土坟 一块墓碑支撑着虚无的灵魂，不至于随风游荡，或者 无家可归。人活着，悲哀，只能在地上欢腾，抛开人事 跟着春风扭起大秧歌，抖擞的精神，不被世人轻易 看穿。一只鸟停在十字路口，我仿佛看见一个被钉在十字架 上的人，儿子离婚，孙子得病，老伴去世，只是一个人跳舞 跟我说话的时候，她拼了命地踩自己的黑影，那是霉运 （她是听乡下人说的，她信了） 七、逛逛书店 一路上，讨论“书店该不该让人看书”这种无聊且与我无关的 话题，没有答案，而我只坚持自己的观点。书也是商品 如果被看完了没被买走，岂不是当天的报纸，毫无价值 谁会来买一本旧了的书？想看书，该去图书馆而不是书店 想买菜，该去菜市场而不是饭馆，就像思念一个人 就该告诉他，而不是假装不想。寂静，也是一种暴力 强迫我此刻，正想一个人，想告诉他书店的这本书里有我的诗 无关粮食，无关金钱，无关肺病和脑血栓 只关乎死亡、坟墓、荒草、纸钱；看书，好啊，学学文化 他说的；眼下，我不能再说话了，眼泪开始泛滥。 忘了揭开一个秘密，他的名字，叫“父亲” 八、归来 看过太多人的脸，醉酒的脸，冰冷的脸，愧疚的脸 回来的路上，有风，很多人的脸已看不清。醉酒的脸 已经发紫，冰冷的脸开始变黄，只有愧疚的脸慢慢发白 离家太久，有时竟忘了家的方向，一路向南，然后向西 向西，可以追着夕阳，可以迎着暖光，可以看见逝去的人 站在太阳消失的地方，然后趁着夜色出来，在梦里与我约会 说一些我听不见的话，比如好好活着，比如孝顺母亲。好风景 总是破旧的，天亮得很早，我睡意全无，把衣服 一件件穿在身上，像背上房贷、家庭、爱人，出门，下楼 把昨夜的路，重走一遍
（时培建，山东省作协会员，滨州市作协理事、诗歌创作委员会委员。地址：山东省滨州市渤海七路599号黄金大厦，邮编：256600，电话：15205430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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