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鱼者说

柳如是

捕鱼者说

  对捕鱼者而言，江湖是最熟悉不过的陌生地。因为，人本不应在同一个地方受困，但现实恰恰要求我们安于现状。有的人用一生一世，甚至更长的时间守一个江湖。

  人对江湖的索取不会以水为终点，人为了活着便发疯地爱上了江河湖泊。捕鱼者们发现了水域蕴含的财富，开始卖力地争取，拼命地得到。后来，它们被自然无情打败，从中吸取经验，慢慢地，捕鱼者自养成遵循自然所规定的准则。再往后去，他们秉承着“靠水吃水”的祖训，依赖着江湖并最终成为其附庸。捕鱼者从江湖中来，往江湖中去，生于水，葬于水。

  捕食依旧是杀生，捕鱼者再不愿，也须得服从自然订下的规矩。他们不违拗时间，不任由贪婪肆虐，他们用冷酷的手段干涉自然，也用睿智的思维使自然趋于和谐。捕鱼者与鱼是敌人，是朋友，是割舍不了的血脉联系与斗争对抗。他们成了江湖有声的代言人，比服从与依赖更深刻的内涵是人与自然平等相望。

  捕鱼者将技艺与思想代代传承，继承者们开始长达亿亿万万年的守护。从此开始，一个捕鱼者，一片宁静的湖开始了漫长的生命羁绊。捕鱼者撒向江湖一张大网，收回一年的付出，感知一年的喜怒哀乐。他们并没有“脚踏实地”地站在黄土地上，而是与水共生共存，他们失却了厚重，却增添了不少的灵动与变通。

  江湖非海洋，这里的捕鱼者不必望洋兴叹，但他们关注的是如何在这大江大河中努力并且纵情地活着，这道难题摆在眼前，他们一直在解决。因为人间不是江湖，江湖纵有波澜，又怎敌得过人心的汹涌澎湃。捕鱼者比耕地者更“聪明”，他们一样地在中国的天空下寻觅着生存与幸福的道理，也始终保持着与地、与水、与自然不可分离的共存关系，然而，捕鱼者更知道水里与水上的人都会有更大更多的机会。

  就这样，捕鱼者勇敢地抓住一个契机，很快地，他们在江边、湖边、河边建起一片片现代化都市，与这自然的江湖总是不相适宜。捕鱼者有机会活得更好，很多人也就抛弃他们的当初去光怪陆离的城市打拼。城市化的不断进步让我们捕鱼者有更大的选择自由，我们得到了更多，也失去了更多。对生长在江湖边上的我们而言，捕鱼只是熟悉更陌生的技艺，有钱自然可以买到生存。

  我们都无法阻挡社会的前进，就像千百年来捕鱼者们也是在不停歇地学习与创造中寻得丰硕的成果，但失去的时候总归是令人悲伤与不适应。我们的心太高太大太远，竟不习惯江湖最平凡不过的水的味道、鱼的味道。

  捕鱼终归是一项技艺，不是本能，没有人传承，终将会失传。尽管捕鱼者在此刻仍是必需，但没有谁能保证将来不会成为所需。等到那时回过神来，才明白我们失去了历史。从此后，江湖上再也不会有那般响亮的呼唤，也不会有那般在大船上的撒网了。没有捕鱼者的江湖真没什么意思，这样不仅是否定我们的生存，更将我们用力地活着这件事也断然否决了。在大城市中这么痛苦地活着有意思吗？早晚你会被现在的生活所欺骗。

  看来，捕鱼者从古至今的例子告诉我们：像水一样活着是一件遥不可见的事。我们就算能够应付生存，发展也是难以取舍的。或许，捕鱼者做的事是在这平凡的世界中必走的荆棘路，但当今时代的人更不想走寻常路，他们已经迫不及待地要与中国的每一寸地、每一滴水脱离关系。原来要想陪着历史永永远远地走下去，只有不断向前向前再向前。

  这世上除了时间，没有永恒的事情。曾经的我们用一辈子守一个江湖，现在的我们用江湖守住我们无限膨胀的贪欲。我们排斥了捕鱼者，就像排斥我们的当初。果然，江湖困不住我们的心太久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