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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瑞和她的宝贝
阿瑞和她的寶貝文 / 穆紫荆 （德国）
阿瑞已經退休了。在阿珍的店裡做著助手。因為她說在家裡呆著不知道時間怎麼才能夠過去，實在太難熬。而阿瑞在店裡，對阿珍來說便是一隻快樂的小鳥來了。因為她高興了會嘩啦一聲唱一句小蜜蜂飛飛飛之類的。據她說有一次，她和幾個老姐妹們一起出去旅遊，到了某個景點后，她看得高興，一時興起，便突然拉開大嗓門高聲來了一句，把邊上的一個女友驚得一下子控制不住尿濕了褲子。從此，阿瑞逢人便得意非凡地說：“別的女高音一嗓子能把玻璃杯給震碎，而我阿瑞一嗓子能。。。”嘿嘿嘿，說得大家都看著她一起笑起來。並且，後來阿珍等同事們一聽見她拉開嗓門開始唱起來，便都會故意夾了兩腿翹起了屁股地喊“哎喲，哎喲”。然後再和她一起笑做一團。阿瑞這一個已經過了六十五歲的女人，在阿珍的眼裏看起來，像是只有十五六歲。 而阿珍之所以會認識了阿瑞，是因為好幾年前，阿瑞所在的店宣告破產后曾被派到阿珍所在的那個小村的店裡。記得那次正好阿珍的婆婆來了，她在小村裏閒逛時，經過店門口便透過櫥窗的玻璃往裡看，正看見了阿瑞在收錢。於是便回家對阿珍說：“你們店裡來了個漂亮的姑娘。”阿珍一聽便笑了。第二天形容給阿瑞聽，阿瑞好得意啊。於是，從此，阿瑞在阿珍的口裡，便又成了“漂亮的姑娘”。其實，阿珍婆婆說這話也是沒有說錯的，當時的阿瑞，雖已年越六十，然而，齊耳的金色髮型，配了粉色的衣服，猛一眼看上去的確是和姑娘沒什麼“兩樣”。 還記得有一天阿珍休息，下午出去時路過小店，正想靠邊停個車進去買樣東西。就在一邊減速靠邊，一邊習慣性地扭頭往店裡看了一眼之際，不想便正看見阿瑞和一個男人在櫥窗内相抱了接吻。阿珍立刻把減速換成了加油，不聲不響地溜走了。她知道那一定是阿瑞的醫生男友來了。阿瑞離婚了，有個做醫生的男友。這是自從她一來同事們便都聽說了的。因為每次她只要手機一響，便一聲一聲寶貝長寶貝短的不停。直到去年的秋天，阿珍和阿瑞再次一起在另外一個店裏相遇之后，才知道她的寶貝竟然也已經退休了。 阿瑞的寶貝退休後，有了屬於其自己的時間，於是便要去實現他自己的理想——跟了一首豪華遊船做隨船醫生順便周遊世界。從此，上班的時候，便再也聽不見阿瑞的手機響了。而阿瑞便把她的寶貝天天掛到了嘴唇上。阿珍聽她說得最多的就是：“等我的寶貝回來了，我的班頭可不能隨你們的意了哦！我要隨我寶貝的意啊！你們缺人手的時候如果來叫我，我可要看看是否和我寶貝的時間有衝突啊。現在我隨時都可以答應你們，等我的寶貝回來了，我不可能再這樣了哦！” 阿珍問她：“你為什麼不隨你的寶貝去周遊世界呢？”因為，作為隨船醫生，免費帶上一個自己的女人，是完全沒問題的。而阿瑞卻說：“我是想過的呀！可是呢，那是五星級遊船啊，我如果要去，得購置多少配那個星級的衣服啊！再說，船無時不刻地在搖晃著和顛簸著，啊！你以為好做事嗎？！啊！忘了吧！啊！那個罪我可不要受！” 啊！啊！啊！啊到最後，阿瑞還告訴阿珍，她的寶貝是個分居卻始終沒有離婚的男人。阿珍聼了大驚，而她卻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說：“何必要我的寶貝離婚呢？我們各自有各自的空間，在一起時就計劃如何度過一天美好的日子。天氣好時，我們便去森林裡散步，天若下雨，我們便買了鱒魚在家裡烤著吃。我會烤很香的魚。我們都很喜歡吃烤鱒魚。”聽著那話音，阿珍覺得，問題怎麼就象出在那寶貝的“妻子”不會享受散步和不會烤鱒魚上面呢？ 終於到了有一天，阿瑞的寶貝要回來了。阿瑞竟然真地對阿珍說：“下週一我不能上班，下週二我要看看，下週三我不知道。。。”不等她說出下週四，阿珍便立馬對她說：“OK！OK！這樣好啦，下個禮拜我不給你排班了！”她說：“嗯！好吧！”好吧！其實這樣對阿珍也很好，要知道如果把一個已經排好的周表再做變動，那是更加令人頭痛的事情。於是，阿珍乾脆把阿瑞的名字在那個星期裏一筆勾掉。心想：阿瑞啊，這個禮拜我阿珍就把你——啊！完全的送給你的寶貝！ 事後才知，阿珍送給阿瑞的這一個禮拜可是真送對了。五星級的遊船遊到最後，有個八十三歲的客人，死在了船上。也就是說死在了阿瑞寶貝的“手上”。為此，阿瑞的寶貝，一下船後，便被警察帶走，連夜的審訊從晚上八點一直持續到臨晨四點。還好阿瑞是不必上班的。想像著，那一個禮拜里，阿瑞陪著她的“倒黴蛋”在森林裡散步，把烤好的鱒魚送進他的胃裡，讓他可以重新振作起來。。。啊！阿珍覺得這是自己能夠給他們的最好的安慰。 果然，等到阿瑞重新又來上班以後，她神采奕奕地竟然說她和她的寶貝決定明年要搬到一起住了。同時，她還到處樂滋滋地對別人說：“不久的將來，我就是‘富勞道可拓’了！”醫生的叫法在德語裡和博士相同，所以她這樣說的時候，也很得意地似乎自己就變成了一個女博士一樣。而此時的阿瑞，離七十歲已不遠了。她甚至還說：“如果我要再結婚，那就是在七十歲！”所以，阿珍知道在阿瑞的內心深處，她還是喜歡結婚的。 而阿珍也想，如果自己能夠看到阿瑞和她的醫生寶貝結婚，一定要送一份大禮。然而，到了年底的時候，大家聚在意大利餐廳裏正一起吃著年夜飯呢，阿瑞突然便宣佈說過了年後她不再來了，理由是她被診斷出得了乳腺癌——接下去要接受開刀和治療了。 這個消息無疑讓阿珍和同事們都大吃一驚。因為人人都知道乳腺癌開刀通常就是被拿掉整個或者部分乳房的意思。雖然很快便可以植入一個人工的，然而那畢竟已不再是肉做的了。這對女人來說總是一件悲哀的事請。 以後，阿瑞也隔三差五地會到店裡來走一走，看一看。然而，阿珍和同事們都沒有再問她諸如有否和她的寶貝安原計劃搬到了一起之類的事情。當大家看著阿瑞頂著一頭濃密得有點過份的頭髮時，心裡都清楚那只不過是個假的發套而已。而大家問得最多的，就是阿瑞她自己感覺好還是不好。而她卻每次都笑吟吟地說：“我感覺很好！啊！我可根本不去想自己是個病人！什麼病啊！病啊的！扔掉！扔掉！從頭腦裡徹底扔掉！”然後，她也會一邊打著飽嗝，一邊皺著眉頭說：“呃！我必須立刻回去了，我的噁心又上來了。啊！都是那化療惹得鬼！弄得我腿軟軟的一點力氣都沒有。出來不到一小時就必須回去躺著了。”於是大家便都和她一一擁抱，祝她早日康復。 阿瑞走遠了，而阿瑞的笑聲和開朗的性格卻始終留在了店裡。也就是在那一刻阿珍一下子明白了阿瑞的寶貝會不顧一切地愛上阿瑞——甚至要和阿瑞搬到一起住的原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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