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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朱法强 于 2016-1-2 19:07 编辑
W市府会议室内烟雾缭绕,烟雾中笼罩着一张张凝重的脸。空气好像被冰冻了一样,室内有死一样地静寂。方冲国偷偷地看了一眼贾市长那张寒冷萧杀的脸,尔后他的身体就像筛糠一样,不停地抖着,脑子一片空白,除了空白,还是空白。 时间,嘀嗒嘀嗒的马蹄声永远没有停歇,它的足迹好像根本没有打这儿经过,室内依然是一片死寂。几分钟的时间里,方冲国感觉有一个世纪那样的漫长。 “谢庄的拆迁,是市里的重点工程,这里将要兴办几个大型外资企业。这项工程,利在当代,功在千秋,其富民强市的意义我就不多说了。今天,我要指出的是,市征地拆迁局局长方冲国同志办事不力,一个才六十余户的小小谢庄,居然拆了半年还没有拆完,我问你,方大局长,你是干什么去了?嗯——这点小事你都办不好,是工作不负责任,还是能力有问题?……” 贾市长的声音不大,但字字句句犹如一把把利剑,一下,又一下地捅在他的心口上,心被捅得血淋淋的。接着,贾市长用冷峻的目光扫了他一眼,“限你半月内完成谢庄的拆迁任务,否则,局长你就别干了。”前句话说得是一字一顿,后句话说得是斩钉截铁。方冲国脸色苍白,灵魂出窍,头扎实地点着,就像做着一项往复的机械运动。 散会后,贾市长举着一张乌云密布的脸,缓慢地转过身子,挺着一个让人惊叹的肚子,一摇一摆地走了出去。方冲国望着他渐远的背影,身上还是冷汗直流。
李麦从方冲国的办公室出来后,一个人闷在办公室里发呆。良久,他才缓过神来,接着,眼前浮现了方局长那张怒不可遏的脸,耳边响起了他电闪雷鸣的斥责声:“限你十日内把谢三得家的房子给我拆了,工作进展情况要一日一报。完不成任务,市里撤我的职,那我先把你大队长的帽子给摘了,一级撤一级!” 以往,拆一家的房子,对于业务精、能力强的李麦来说是小菜一碟。今天,接受这个任务,他是一肚子的苦水,正想吐苦水时,看着方局长那威慑的目光,只好又把苦水强行咽进了肚子里。苦水在肠胃里是火烧火辣地,心也像被掏空了一样。之后李麦麻着头皮,两腿发软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噗”,屁股沉重落下,他无精打采地歪在沙发里。烟一根接一根地抽着,他以猛抽烟来为自己减压。 拆迁大队是李麦负责。半年来,李麦在谢庄鞋都磨破了两双,谢庄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庄子里的男女老幼,每个人的脾性他是了如指掌,也自然了解谢三得这个名不见经传,却又“大名鼎鼎”的人物。提起这个人,市长对他都是知根知底。 谢三得,五十来岁,体态偏瘦,腮帮上长满了胡子,样子长得像一个世界名人,只是身上总是脏兮兮的,活像本拉登逃难钻地洞时的那副熊样。自“9·11”事件后,有人不通过派出所的户籍民警,直接把他的名字给改了。 “拉登,上哪去?” “拉登,最近有女人和你那个了没有?” “拉登,美国佬正在抓你!” “……” 他在人们嘻嘻哈哈的笑声中,先抓了抓头,之后便无心无肺地笑了。接下来,在人群中找个地方蹲了下去,一声不吭地听着别人闲扯淡。听得高兴时,便乐呵呵地笑着。他不好说话,只是偶尔说说,但说话的声音特小,像一只蚊子在叫。虽然他的嘴老偷着闲,但手却一直在忙活着,摸胡子,抠指甲,抠鼻屎。 别看谢三得这熊样,但他的人缘好,是一个蚊叮蚁咬不生气的主,庄子里的大人小孩没一个人不喜欢他的。当然,最喜欢他的还是土地,他是一个干农活的好手,每年地里的庄稼都比别人多收几成。老支书的女儿翠翠就是看中了他这一点,才嫁到了他这个两粒卵子不缺,一切没有的破家。婚后,他曾过上了男耕女织,如董永和七仙女一样神仙的日子,美得他整日里是精神抖擞,神采飞扬。可是,好景不长,他的堂客仅为他生了一个儿子,不久就给阎王当王后去了。从此,他变得憔悴,阳气虚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总是沉默寡言。 当然,有些场合他还是说话的,他看到一些村嫂们时,总好凑上前去搭讪。上有天,下有地,可以向菩萨保证,他绝无非分之想,无非是说一些荤话,过过干瘾,开开洋荤。有个别野性的村嫂还反过来调他—— “拉登,长年累月你不沾荤不沾腥的,长个东西有么用?”接下来,村嫂们七嘴八舌,嘻嘻哈哈,笑声一片。 他笑了笑,“女人天天有,我拉登难道没有女人?” “谁?” “去问小布什。” “到底谁啊?” 他展开五指,“五姑娘呗——”故意把声音拉得悠长。话音刚落地,就被一阵笑声给淹没了。 “莫吹,年纪一大把,有用么?” “天越晴越高,人越老越骚,惊得鸡飞屋脊狗跳墙,吓得雌牛到处跑。” 又一响起了一阵笑声,村嫂们眼泪都流出来了。 他这个人的性子缓得出奇,庄里人说他是个慢三拍。有意思的是,别人在签《房屋拆迁协议书》,他却悄悄地站在一旁,一边看热闹一边抠鼻屎,好像这个事跟他没一点关系似的。最后,工作组的同志问他:“谢三得,你到底签不签?”他摸了摸头,眨巴着眼睛,默然不语,脸上显出一肚子的心思。趁工作人员去解溲之机,他又抠起了鼻屎,好像鼻孔中有抠不完的东西。又过了半天,工作人员实在不耐烦了,再一次催促他。最终,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摸了下胡子,一咬牙,下定决心排除万难地把协议给签了。签字时手还不停地抖着,就如犯人在死亡判决书上签字的那个样儿。签了协议,他当天就领回了补偿款,这,他比谁都积极。 领了钱,别人是张罗着如何盖房子。而他却是四处张罗着娶儿媳妇。为这事,他日夜操心,四处托人。皇天不负有心人,不久,儿媳妇真的娶到家了。办完喜事的第二天,他带着一瓶老酒到他堂客坟前烧纸去了。在坟前,他的嘴巴抖得厉害,牙齿不停地磕碰着,半天才喃喃地说:“孩子他娘,你真狠心哪,丢下我和孩子就这么走了,这些年我过得真不容易啊……”他放声痛哭着,和刚了死堂客那样的伤心。哭声一停,他擦了一把眼泪,酒瓶眨眼的工夫就见底了。到傍晚,他儿子才找到坟前把他背了回来。 签了协议的人家先后都把房子拆除了,唯独谢三得家的房子在一片废墟中矗立着。这让工作队的人看得十分刺眼,工作人员反复劝他,好话说尽,叫他尽快拆除。而他总是默然地坐在门坎上,端着一张有风不起浪的脸。工作队的同志叫他表态,问他打算什么时候拆房子。而他从不把工作队人的话放在心上,也不和他们抬杠子,拿他的话讲,“民不和官斗”,有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逼急了,他才哝哝地说道,钱都用在儿子的婚事上了,拆了房子没钱盖。说着说着,两滴清泪流了出来,一脸的伤心是惨不忍睹! 领了钱不拆房子,这于情于理于法都说不过去。工作队的办法用尽了,最后只好启动强拆。谁知,他一下子睡在挖土机前,心里想着:人在房在,房毁人亡!这样,第一次强拆以失败告终。为防止万一,他还学重庆最牛钉子户的做法,在房子上挂了一面国旗。工作队实行第二次强拆时,先取下了这面国旗。这可了不得啦,一下子捅了马蜂窝,他质问工作队的人,凭什么取消他热爱祖国的政治权利?凭什么,凭什么?……他给工作队员们扣上了一大堆的政治帽子不说,还死死赖在挖土机前滚了一身泥巴。后来,房子不但没有拆成,相反,他还得到了二十元的维权赔款。本来工作队是给他一百元,但他只收二十元,他说,任何事都要讲个理,只要理通了,赔款可以少要;但不能不赔,不然就是我无理了。从此,谢三得声名鹊起,远近闻名。他就是凭坚定的意志和超常的毅力,把谢庄的拆迁工作拖了半年之久,让市里责怪方冲国,让李麦对他头痛又头痛。 李麦的脑海里在放着幻灯片,一个镜头接着一个镜头:谢三得,谢三得,还是谢三得!突然,谢三得在镜头中幻化成了一只猪,一只浸泡在开水中一声不吭的猪。尔后,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心里苦笑着,苦笑着这个让他好气却又恨不起来的的人。 提到以前,真让李麦骄傲,方局长领导下的拆迁工作队为W市的征地拆迁立下了汗马功劳,战功赫赫,被市领导誉为“梦之队”。事后,工作队员们吹捧方局长为“梦一”。由于李麦业务精,能力强,被方局长看好,破格提拔他为拆迁大队大队长。这样,工作队员们又称李麦为“梦二”。此话不假,李麦率领的拆迁工作队每到一处,那是摧枯拉朽,所向披靡。但万万没想到,这样一支拆迁王牌之师在一个小小的谢庄却吃了败仗,而且是败在了一个小人物的手里,让谢三得搅得他们在阴沟里翻了船。这让踌躇满志,想大展宏图的李麦又气又恼。 不怪“梦之队”无能,是谢三得太狡猾!李麦在心里宽慰着自己。尔后他苦笑着,认为这句话像一部电影里的台词,缺少新鲜感不说,还没有任何艺术含量,是无能的粉饰,是借口,是托词。其实,真正拆不了的原因是什么,他心里十分明白:最近,国家出台了禁止乱征乱拆的相关政策,取消了行政强拆措施。而一些地方官员嘴里高呼着富民强市的口号,心里想的是自己的政绩,喜大好功,对想征的照征,想拆的照拆。可是,征地拆迁没有强制措施作保障,只靠耍嘴皮,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和对方死磨硬泡。虽然舌头能把死的说成活的,又能将活的说成死的,其能量和作用又是无法估量的,但碰到谢三得这样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死脑子,舌头既杀不了他也剐不了他。上面口口声声说,要做好群众的思想工作,要把他们的思想统一到市领导的决策上来;要讲究政策,要搞好和谐拆迁。 和谐,和谐,谢三得家的房子真的能在和谐声中自然倒塌?官僚,高调!站着说话不腰痛。你们上嘴皮往下嘴皮那么轻轻一碰,可难坏了下面我们办事的人:不拆吧,不行;拆吧,又拆不了;拆不了,挨批评,遭斥责;拆出了问题吧,你们一推干净,该死的还是我们小人物。他窝了一肚子的火,但有苦不能言,有火不敢发。他不断地叹着气,叹着叹着,眼前又浮现方局长那双布满火药的眼睛,耳边响起了他雷鸣般的吼声:“市里撤我的职,那我先把你大队长的帽子给摘了。”倏尔,他的身子哆嗦着,一会就变得僵硬了,像一根冰棍,就连呵出的气都成了雾霜。 怎么拆?他在心里不断地问着自己。他皱着眉,一张脸比苦瓜还苦。妈的,怎么办呢?他再次拼命地吸着烟。 看着烟雾,他神思飘邈,幻觉中,谢三得家的房子在一场自然灾害中突然倒塌了。窃喜时,烟头烧到了他的手指,一阵剧痛又将他带到了难以面对的现实。慢慢地,他想起了方局长的话:“怎么拆,自己想办法,只要把房子给我拆了,可以运用一切可以运用的手段;但不能动粗,出了问题唯你是问。”他冥思苦想了好一阵子,认为这是一句放屁的话,没什么道理。忽然,他如醍醐灌顶,眼睛一亮,嘴角上扬起微笑,屁股激动得一下子从沙发中腾起。—— “啪”!“咕咚”,烟灰缸适时落下,也快乐地在地上打了个滚儿。 他自言自语地笑道,“哈哈哈,妈的,这句放屁的话还真有禅机!”接着,他一人开车去了谢庄。
小花狗汪汪地叫了几声。 他进门就把笑厚厚地堆在脸上,“拉登大哥!” “哟!李大来了,坐!坐!”谢三得很客气,客气得可用声情并茂一词来形容,但内心还是很胆怯的,心在咚咚地跳。 “拉登大哥,你烦我上你家里来吧?没关系,我们今天不谈拆迁,只拉家常。” “哪能呢,你不也是为了革命工作不是?苏月!李大来了,上茶。”他拼命地挤出笑脸,笑得就像一朵快要枯萎的菊花。 苏月是谢三得的儿媳妇,嫁过来不到二个月。苏月的底细,李麦在谢庄已有耳闻。她有着花容月貌,可是,以前是当过别人的二奶的。这样的女人吃了青春饭,到了言归正传的年龄,就要找个人家叶落归根。谁要?人活一辈子都想抬起头来做人,活出一点尊严来。可说来也怪,姻缘往往天注定,经媒人一说,一拍即合,小拉登迷上了她的花容月貌,不嫌她的曾经,和曾经的曾经;她也只好在万分无奈和没有选择余地的情况下嫁到了这个穷得叮当响的破家。好在小拉登的模样随了他娘,少了他爹那副熊样。婚后,小拉登在路近做点零工,苏月赋闲在家,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事做。 微风,裹着田野的花香,轻盈地来到了屋子里。苏月端着茶,笑容满面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李大来啦!” 李麦朝她笑了笑,然后偷偷地打量着苏月。 苏月有一头乌亮乌亮的披肩长发,皮肤水灵水灵的,眉眼表情丰富;微笑中,嘴唇恰到好处地开启着,露出了整齐炫白的牙,可称得上笑容如花;水蛇腰一闪一闪的,高跟走路乳房晃,牛仔露出屁股沟…… 妈的,大波、性股、长腿、细腰!李麦在心中啧啧地赞着。 俗话说,十个男人九个色,而李麦是色上加色。许多人都知道,他的家伙野得很,碰到漂亮女人就精神十足,总想搞侵略扩张。拿他的话讲,“人生的指南针藏在裤裆里。”他在这方面有特异功能,眼睛毒得很,什么女人能搞到手,他的判断是十有八九。他在市里有不少的情人,一是凭借手中的权力;二是他的确很有女人缘,长得有模有样,男人味十足。 “李大,喝茶!”苏月的声音像掺了蜜一样的甜。苏月在弯腰中乳根露了出来,两团白光炫目。 李麦趁接茶之机,偷偷捏了一把苏月的手。 苏月不吱声,笑得更甜了,脸上一片春色,嘴巴还那么俏皮地噘着,露出了一丝的得意和自信,眉眼里似乎有很多话要说。 李麦看在眼里,动在心里,把握握在手里。他想,如果把苏月睡了,从小处讲,可以悦己;从大处讲,为革命工作不惜牺牲自己的肉体;再者,让苏月和他形成统一战线,这就等于挖了拉登的墙脚,何愁拉登的房子不倒! 苏月随手找来一个小马扎,置于李麦的一旁,坐下,而后默然专注地听着李麦说话,不时地,还摸一摸身边的小花狗。 “拉登大哥!我和别人的看法不一样,你是一个很通情达理的人,你不拆房子,其实是有苦衷的……” “是的,是的,当大官的人讲话就是不一样!别人认为征地拆迁是好事,但对我来说是一个灾难,不征地,我还不愁生活,离开了土地我是一样不会,又没个手艺,外出打工吧,年纪又大了,唉!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哇?我整日里愁成了病,像游荡神一样,在庄子里东游西逛的。别人笑我,说,谢三得谢三得,吃得喝得干不得。一点土地补偿费我全用在儿子的婚事上了。拆了房子,儿子和儿媳住哪?我倒好说,只要到堂客的坟旁支个窝棚就行了……”他破天荒地说了这么多话,说得是垂头丧气,说得是老泪纵横。 李麦听了他一席话,心里也有点酸楚楚的。转而,他想到了自己帽子,于是,他就在心里反复提醒自己,莫存妇人之仁,否则,房子拆不掉。 一般有帽子的人,往往心冷些、硬些。帽子很神奇! “小妹,你呆在家里也不是一个事,一个穷家不易,你也应该为你的男人和公爹多分担点。我在市里给你俩口子找份工作如何?” 苏月的胸部猛然一晃,“好哒,谢谢李大!谢谢李大!”她一拍手,兴奋地说道。而后,又睃了李麦一眼。眼波流转,意味深长。 “恩人呐!”谢三得于一旁激动地说。 小花狗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也默默地望着李麦,朝他不停地摇着尾巴。 李麦人脉很广,在一般人眼里他是手眼通天。他立即拨通了一个私企王总的电话。对方答复很爽快。李麦在电话中反复叮嘱,一定要把苏月安排一份轻松体面的工作,把苏月的男人安排当保安。 “行,有你李大一句话,我还敢不照办。只是,往后还请李大多给我……” 李麦的手机按的是扩音键。苏月乐得是心花怒放,谢三得在心里也是感恩戴德。 李麦在电话中装腔作势地说了句:“你居然敢跟我提条件?当心我把你的厂房给扒了,”然后在电话中又策略地笑了笑,补了一句:“我心里有数。”接着叭地一声挂了电话。 “小妹,要不现在就去看一看工厂的条件?” “嗯。”苏月欢天喜地地应了一声,之后,晃着散文的乳房,扭动诗意的屁股跟在李麦的后面,风中,秀发飘然。小花狗摇着尾巴,也一路跟了过去。 望着远去的汽车,谢三得哝哝地说:“好人呐,真是好人呐!”
李麦带苏月去厂里看了一下,苏月对工作和厂里的条件都很满意,李麦也在市里落实了她租房子的事。接下来,一切也就顺理成章了,他和苏月该发生的故事都发生了,不该发生的故事也发生了。市里离谢庄只有几公里路程,傍晚他才把苏月送回谢庄。车上,一个是甜言蜜语,一个是情意缠绵,他俩山盟海誓,决心做一辈子的情人,只差在三生石上刻下今生和来生。当然,他也向她交待了一项重要任务。苏月表示,一定回去好好做她公爹的思想工作。据她透露,小拉登一切都听她的。李麦乐了,心想,这女人一旦被心仪的男人睡了,脑子就一准进水。他在心里不断地表扬自己,你爹爹的,真牛!
“公爹,工厂条件不错,住房也租好了。”苏月话音一落,就挽着他男人的胳膊,头歪在“小拉登”的肩头上,样子甜得就像吃多了糖。她又拽了拽小拉登,“明天我俩一同去上班。” 小拉登顺从地点头,样子很像一只温顺的猫。 “好人呐!你真是一个大好人呐!”谢三得紧紧握着李麦的手一直不放。 “谢谢李大!”小拉登说话的声音也变了调,感动得只差没有流泪。 李麦看了看小拉登,心里说,你知道吗?今天我打了苏月四次冲锋,开了她三次火,小子,你不姓谢啦,你姓王!接着,又看了看谢三得,尔后在鼻孔中轻轻地哼了哼:拉登,看你还能坚持多久!他仿佛感到,这房子在他的哼声中动摇。 夜幕笼罩四野,天像一块没有边际的黑布,触手一摸,仿佛还有漆黑的质感。李麦的车像一头野兽,在颠簸中蹿出了谢庄。 “方局长,你放心好啦,我保证提前完成任务。” “好,事成之后我为你庆功!” 回市里的路上,李麦一边开着车,一边和方冲国通着电话。
第二天下午,李麦在办公室接到苏月的电话——她说,她昨晚和她公爹吵架了,她男人也帮着她一同劝他;可是这死木头就是劝不醒,说拆了,没钱再盖房子。他是个倔驴!今天,她和他男人一早就搬到市里来了,家里空荡荡的,就剩他一个人。又说,如果你们真的要拆,就拆,我俩口子保证不讲闲话。李麦听完电话,一下子就瘫在了沙发里…… 何以解忧?女人! 苏月依偎在他的怀里,就像找到了真正的归宿一样,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说来奇怪,男人和女人在一块,女人蠢得可爱,男人却特别有灵感,李麦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肚子里就冒出了花花肠子,嘴角上慢慢地扬起了一丝诡秘的笑。
华春浴室里,热气蒸腾,如烟云弥漫。 谢三得喝了一肚子的酒,躺在浴池中,轻飘飘的,有如幻如梦的感觉,处于一种说清醒又不清醒的状态之中。一个小姐正在为他搓背。 恍惚间,他听到这个小姐嗲声嗲气地在自己的耳边老重复着一句话:“先生,洗好了,去打炮吧。”…… “什么意思?” 小姐笑了笑,打着手势,如说着哑语一样。半天,他终于明白了,“没钱,没钱。”接着,头一歪,呼地一声又睡了过去。 小姐,如履行一项使命一样地尽职尽责,“没关系的,有位先生给你埋了单。”她一只手推着他,另一只手如水蛇似的游到了他的禁区…… 堂客翠翠那张好看的脸朝他笑着,接着朝他款步走来,怀里两只小白兔活蹦乱跳的。他激情燃烧地喊了一声翠翠…… 他从浴室里出来,李麦就用车把他带到了单位里。 谢三得来到李麦的办公室时,基本清醒了,他老低着头,不敢看李麦的那双眼睛。李麦在一旁嘿嘿地笑着,笑得是阴阳怪气的。这笑,如股寒冷的风,让谢三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拉登大哥,没想到你也好这一口哇。”李麦又嘿嘿地笑着,“拉登早被美国佬打死啦,今天这出戏,叫做本拉登魂游夹皮沟。哈哈哈……” “李大,今天我真是鬼迷心窍,这件事求你千万别说出去,不然,我在庄子里抬不起头来,在儿子和儿媳面前不好做人。”他哭丧着脸,双手合在胸前不停地拜着“菩萨”——朝李麦讨饶。 哼,要脸就有办法,不要脸我还真的拿你没办法。谢三得你这只不怕开水的猪,死猪,你现在终于喘气了,哈哈哈!李麦的心里乐开了花。“请你洗澡,谁知你还嫖娼呀,真是的!这件事要是传扬出去,脸没有地方搁不说,派出所……”他如一个艺术家,在不断地调整着语速和语调,说得是抑扬顿挫。 “别,别,别……”他的脸一下子皱成了苦瓜,扑嗵一声跪在李麦的面前,头跟鸡啄米似的,“一定要给我留住这张老皮,李大,求你了!” “那你的房子到底拆不拆?”李麦阴沉的脸上,电闪雷鸣,在刮风,在下雨,在落雹子,在下刀子…… 听了李麦这句话,谢三得犹如五雷轰顶,他吸了一口凉气,终于明白了这是一个圈套! 今天一大早,李麦就找到了他,叫他去看他儿子和儿媳妇的工厂。开始,他不愿去,心里老担心工作队的人会把他的房子给拆除了。李麦好像看懂了他的心事似的,对他说,你不同意,没有人敢搞强拆,现在强拆是犯法的;再者,你家虽然穷,如果你不在场,他们随便拆你的房子,到时,你说你家有价值连城的古董,这,能说得清吗?走吧。就这样,在李麦的一再劝导下,强拖硬拽地把他带到了市里。到了市里,李麦说,先别忙去工厂。接着,带他去了一家菜馆。李麦一杯接着一杯地劝着,喝得他是天旋地转的。什么时候进了浴室,进了哪个浴室,他到现在都想不起来。 谢三得在心里咬牙切齿地恨着李麦,但一看到他那如电的目光,惊魂的面目,软了,连连说道:“我拆,我拆。” “说话算数?” “算数,算数。”说完这句话,谢三得一下子矮了下去,蹲在办公室里蜷缩着身体,嘤嘤地抽泣,比死了父母还伤心,比死了堂客还难过。
瑞安国际大酒店里,如水的轻音乐从喇叭里流淌而出,气氛浪漫。方冲国兴奋地拍着李麦的肩膀,“不错,不错,你爹爹的,真牛!真给老子长了脸,三天就完成了别人完成不了的任务。来,为捣毁拉登老巢干杯,为我们的大功臣干杯!” 葡萄美酒夜光杯,笑声,碰杯声…… 秋萧瑟,落叶纷飞。清晨,谢三得站在一地的残砖瓦砾之中。秋北风呼呼作响,像唱着一曲悲伤的歌。他的衣袂被秋风撩起,远处一望,像一个悲恸的音符。近一看,更像地震后从废墟中钻出来的人,佝偻着身子,灰头土脸的。 悔恨、伤心齐袭心头,他在心里不断地哭喊着,翠翠,我对不起你,真的对不起你哇!此时此刻,他恨不得找把刀来,一刀把胯下这胡作非为的家伙给割了。 有一种记忆从他的脑海中飘浮上来。他的眼前出现了一片绿色,又闻到了稻花飘香的味道。翠翠,站在一片绿色之中…… 幻觉转眼即逝,眼前仍是一片废墟!他如丢魂失魄一般。他木然地看着以前的庄稼地,庄稼地现已被平整了,马上就要动工建设。他一脸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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