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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花开无语 于 2015-12-30 18:36 编辑
《拒绝邮寄的亲情》
天刚朦朦亮，刘阿姨就起床了。翻开放在客厅的大箱子，把里面的衣服都找了出来。她拿出来一件酒红色的开衫，穿在身上对着镜子照了照，觉得不是很适合自己。这件衣服还是先生在世的时候给她买的，十年过去了，这种颜色的衣服已经不适合自己了。她轻叹一声，把衣服仔细叠好，放回箱子里。拿出来一件墨绿色秋装穿在身上，镜子里一抹身影，凄凉而孤寂。她再一次叹口气，把衣服脱了下来：这人啊，一上数岁就不能穿太暗颜色的衣服，那样会显得老。她又拿出一件深蓝色带着浅淡黑色花纹的衣服穿在身上，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这件衣服适合自己这个年纪的老人穿，既不艳丽也不显老。今天一定要收拾的利索点，让自己看起来年轻点。待一切收拾妥当，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了。顾不上吃饭，拿起菜篮子急忙走了出去。 “刘阿姨，买菜去啊？今天怎么这么早？”邻居田奶奶踮着一双小脚，颤颤巍巍地边走边说。 “是啊，您也去买菜？”刘阿姨边说边把田奶奶的菜篮子接过来，帮她拿着。 “谢谢，您就是心地善良，难怪您儿女那么孝顺，都是您教育的好啊。”田奶奶边羡慕地说着，边撩起来衣襟擦了擦眼角。 “您别难过，我的孩子就是您的孩子。您慢点走，咱不着急。”刘阿姨劝慰着田奶奶，心底泛起一抹温暖的笑意。是啊，她的孩子都很孝顺。儿子今年四十岁，自己开了个公司，平时忙的很。女儿开了个服装店，小生意也是红红火火的。他们平时忙，回来的时候少，也就是打个电话什么的。可是，刘阿姨是理解的，孩子做生意不容易！她吃的、用的还不都是孩子们一分一角挣回来的？她虽然想他们，可是也理解他们，只要经常打个电话，知道他们都平安就好。 “哟，今天买菜的人可真多。”田奶奶的声音打破了刘阿姨的沉思。 “是啊，今天中秋节，家家都做好吃的。您今天去我们家吃饭吧，我多做几个菜。”刘阿姨热络地说。 “真是羡慕您啊，有个好儿子，还有个好女儿。”田奶奶再次润湿了眼角，“今天我吃斋，就不去麻烦了，再说了，您儿子、女儿回来，一家人好好聚聚，孩子们也难得回来一趟。” 刘阿姨一想也是这么回事，儿子有好几个月没回来了，女儿也是。虽说他们隔三差五就会来个电话问候，每月都给她往卡里打钱。可是，刘阿姨总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跟没有底似的。今天是中秋节，儿子和女儿一定会回来陪她过节。想到这儿，她恨不得把全市场的菜都搬回家。 欢乐的时光总是让人难忘，而等待的时光总是那么漫长。刘阿姨不停地看着表，她要掐准了时间做菜。这菜就是刚出锅的时候好吃，凉了再热就失去了原本的滋味，就像是平淡的日子一样毫无生气可言。 时针在刘阿姨千盼万唤之下终于走到了十点，刘阿姨连忙系上围裙，在镜子前照了一下，镜子里一个老迈却不失硬朗的身影清晰地出现在眼前。她不知道这种习惯是什么时候养成的，她只知道，每次知道儿女要回来之前她都会把自己收拾的干净利落。她要把美好的都留给儿女，包括自己老迈的身躯和形象。 淘好米放进锅里，刘阿姨就开始收拾鱼了。每次做鱼都要把洗干净的鱼放在淡淡的酒水里泡一下，去除腥味。儿子患糖尿病好几年了，做鱼不能放糖，为了避免鱼的腥味，她每次做鱼前都要烧一壶开水，放冷了，再放上两勺酒，把鱼浸泡十几分钟，这样做出来的鱼又好吃又不腥。 还要再做一个锅包肉，但是也要做咸口的，不放糖。拌个凉菜，女儿才三十九岁，身材挺标准的，可是也学着别人减肥。唉！刘阿姨轻叹一声，现在的女孩子啊，都爱美。想想自己，三十几岁了都没抹过雪花膏。生日那天，先生特意给她买了一瓶，好像是“友谊”牌的。她喜爱的什么似的，把它放在了箱底，逢年过节才拿出来抹一点，那个香味啊，至今还萦绕在心底。想起先生，心底的那抹温柔而凄楚的情愫再次被勾起：“你走了十年了，放心，孩子们都孝顺，我身体也好，你不要挂念。” 走廊里一声响亮的脚步声传来，刘阿姨才惊觉地回过神来，心里暗暗骂着自己：“都什么时候了？还只顾着想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再看看表，都快十一点了，要加紧做了，儿子有糖尿病，不能延迟进餐。女儿胃不好，延迟进餐就会胃痛。她边想边麻利地切菜、炒菜。 平时自己一个人，对付着吃点就行，今天可不行，一点都不能含糊。从菜的色、香、味，再到营养都是要讲究的。 忙碌的时光总是箭一般地飞逝。把最后一道菜做好了，刘阿姨才直了直痛麻的腰，抬头看看表：都快十二点了。她急忙走到镜子前，拢了拢散乱的头发，确定自己很“阳光”、很“快乐”的时候，才在沙发上坐下来。她喜欢阳光，也喜欢快乐。尽管儿女不在的时候，她的生活就如同缺少了阳光一样。但是，她相信，儿女是爱她的，就如她爱他们一样。 等待中的时光漫长而又难耐，钟表在不知不觉中又走了一段路。刘阿姨有些坐不住了，她不停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几次走到电话前，又几次踯躅不前：不能打电话，也许孩子们正在回来的路上，他们开着车子，慢点好啊，安全。想到这儿，她的心又安稳下来。去年中秋节他们也是快一点了才回来。再说了，每年中秋节他们都会回来，这已经形成了习惯，虽然那时候他们没有现在这么忙。 一阵电话铃声响起，吓了刘阿姨一大跳，她接起来电话：“喂，哦，治国啊……”治国是儿子的小名，她想问问儿子走到哪里了？什么时候能到。 “妈，中秋节快乐哦，您猜我给您准备了什么礼物？”儿子温暖的话语让刘阿姨心里一阵感动，她想对儿子说；“妈妈什么礼物都不要，只想你早些回来，看见你大口吃菜，妈妈的心里就高兴无比。可是她的话还没说出口。电话里就传来儿子急急的声音：“妈，今年中秋节不能回去陪您过了。我们领导出去开会，我想去他家里看看他的老母亲，顺便陪她老人家过节。您跟妹妹多做点好吃的，回头我再给您卡上打钱。对了，我还要给您一个惊喜哦，好了，妈，回头再说，我先挂了啊。” 嘟、嘟……的声音响了好久，刘阿姨才把电话挂上。 电话铃声却再次响起。她兴奋地拿起电话：“喂，治国啊……”她磕巴着想问问儿子是不是改变主意，又要回来吃饭了。 “妈，您好偏心啊，就知道我哥。”女儿志辉的声音传来。 仿佛一阵春风拂过，刘阿姨的心头荡起一阵幸福的微澜。都说女儿是妈的贴身小棉袄，这话可一点都不假。自己正心情落寞呢，女儿就来电话了。她张开嘴刚想问问女儿走到哪里了。女儿的话却再次把她刚刚兴奋起来的神经掐断。 “妈，我陪一个大客户泡温泉呢，今天不能回去陪您过节了。您多做些好吃的跟哥吃吧，回头我再给您打钱。对了，亲爱的妈妈，节日快乐哦。我还给您准备了一个礼物呢，您慢慢等着哈，可不要太惊喜哦。妈，回头聊，人家喊我了，三缺一，拜拜。” 刘阿姨无力地放下电话，屋子里一下子冷了许多，她抖动着身子，用手抚着心脏。 铃、铃…… 一阵急促的门铃声传来，刘阿姨一个“高”蹦了起来。她就说嘛，今天是中秋，孩子们咋会不陪她呢？儿子说要给她惊喜的。她一个健步走上前，打开门。 “阿姨，中秋节快乐。”门口站着一个挺帅气的小伙子，手里还拎着一个大大的盒子。 刘阿姨赶紧调动脑子里所有的细胞，来搜索关于眼前这个小伙子的信息，良久无果。 “您是？” “阿姨，我是申通快递的，这是您的东西。”小伙子边说边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来。 “孩子啊，你搞错了吧，我一个老太婆，那有什么快递。”刘阿姨退休前是一个小学的老师，自身修养很高，这种贪小便宜的事是从来不会做的。 “没错啊，上面写着您家的门牌号。对了，您看，还有个便签。” 刘阿姨看了看，确实是自己家的门牌号，她接过便签眯着眼睛看了起来。好在便签上的字写的很大，不然还真是看不清，刘阿姨再一次感叹着：老了！眼睛也花了。 “妈妈，这是我托朋友从国外带回来的月饼，意大利的哦，您可不要太惊喜啊，哈哈。” “是您儿子啊，可真孝顺，还挺赶时髦呢。”小伙子笑着说，“阿姨，您不知道，现在同城邮寄的可多了。许多孩子忙的过节回不了家，就给父母把礼物邮寄回去。尤其这个中秋节，邮寄月饼的可多了。老人吃着月饼，儿女也免去了来回的麻烦。虽说在一个城市，可是，这一来一往的也浪费时间啊。阿姨，我还得去送货，拜拜。” 小伙子热情却带着职业礼貌的话语消失了许久，刘阿姨才回过神来。她关上门，屋子里的气温仿佛又低了几度，她有些受不住这种寒冷，想进里屋穿件衣服。 铃、铃…… 门铃再次响起，门口站着一个靓丽的女孩：“阿姨，您的邮件……” 刘阿姨瘫坐在沙发上，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甚至连呼吸都是疲惫不堪的。她轻轻闭上眼，一行清泪在清瘦的脸颊上蜿蜒而下。她赶紧用手擦掉，心里暗暗告诉自己：今天可不能流泪，过节要高兴才对。想想自己在那么困苦的日子里都没有掉一滴眼泪。如今儿女长大了，也都孝顺，自己可得好好的，不能叫他们担心。抬头看看满桌子的菜，却没有丝毫的食欲，甚至连饥饿感都没有。她轻轻闭上眼，慢慢睡了过去。 铃、铃…… 门铃声没有唤醒睡梦中的刘阿姨。她太累了，天没亮就起床，买菜、做菜，整整忙活了一上午。现在都已经下午两点了，没吃一口东西，也没喝一口水。她太虚弱了，需要休息。 门外，王治国按着门铃。他开着一个公司，不大不小的。今年刚上了一个项目，前景很可观。他把全部心思都扑在了事业上，很少回家。他心里想，母亲才七十岁，身体还硬朗，等忙完了这段就回来看她老人家。今天中秋节，他得知原来的一个老领导在外开会，没时间回去陪老母亲过中秋节的时候。他便携妻带子去了领导的母亲家。领导现在已经是市委秘书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他是领导家的常客，所以今天领导的老母亲看见他也没什么惊讶，高兴地跟他聊着家常。爱人在厨房忙活着，儿子坐在电视前看着动画片。不熟悉的人一定会觉得他们才是一家人，不然怎么会如此的和睦温馨。 聊着聊着，领导的老母亲就问他家里还有什么人。 他说还有一个老母亲，边说边自豪地说：“今天给母亲打了电话，还托朋友从国外给母亲买了月饼，并且邮寄回去了，确保母亲能在中秋节吃到。” “唉！”领导的老母亲一声长叹，“你这个孩子啊，你以为给妈妈点钱，再送点东西就是孝顺?你可知道，对于妈妈来说，见到儿女才是最好的礼物，亲情又怎么能邮寄呢？” 老人的一席话叫王治国流下了热泪。是啊！自己每天忙、忙，有多久没回去看望妈妈了，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妈妈一定做了一大桌子的菜，等着自己和妹妹回去吃团圆饭。想到这里，他急忙对领导的母亲说声：“谢谢您，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就急忙带着妻儿赶回了家里。 家依然温馨，从门的缝隙里仿佛传来了母亲做的饭菜的香味，他忽然觉得饿了。他使劲地按着门铃，想快点看见妈妈，吃到妈妈做的饭菜，那里是满满的，妈妈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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