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史诗
——（一百六十四）白痴乱局
一曲楚歌斜阳外，烟烽照树碧云寒。
树大根深枝叶茂，连根拔起何其难。
根连高堤固恶水，树倒水漫侵人寰。
青藤借月绕幕下，老木伸枝绿一湾。
山雨竟寒清夜约，好风吹落曙霞篇。
有兴话儿海上住，直须浪打伏波船。
寄语螟蛉飞羽翼，石滩识面一跫然。
暖眼闭声且卮酒，千波万浪填胸翻。
风清气微翻覆手，似醉非醉静中看。
出门一笑各所向，袖里吴钩遣游鸾。
长钩久垂鹏风壮，大鳌上岸天地宽。
井底虾蟆睁拙眼，跳过蒿草霜满天。
惊蓬掠鬓奋臂起，飞书绕进沐猴冠。
烈风拔树云蔽野，阴坑填血骨堆山。
1、一曲楚歌斜阳外，烟烽照树碧云寒。
徐海的死对汪直而言应该算是好消息，从此他的竞争对手少了一个。但对胡宗宪而言，任重而道远。
2、树大根深枝叶茂，连根拔起何其难。
汪直除了他的嫡系部队外，受他控制和影响的倭寇人数五万余人，胡宗宪手中能够调集的全部兵力虽有十余万人，却要防守直浙两省。
所以武力解决汪直根本不可能，而用计谋除掉他也困难重重，汪直比徐海狡猾得多。
3、根连高堤固恶水，树倒水漫侵人寰。
更重要的是，汪老板数十年来兼并了几十股势力，已经形成规模化经营，如果杀了汪老板，他手下的诸多头目们将会失去控制，到时候事情会更加麻烦。
所以胡宗宪得出悲观结论：汪直绝不能死。汪直不死，倭患如何平息？这是胡宗宪冥思苦想却又无法解决的问题。
4、青藤借月绕幕下，老木伸枝绿一湾。
徐渭为胡宗宪找到答案：“要平定倭乱，并不需要杀掉汪直，只需诱他上岸，大事必成！”胡宗宪明白了徐渭的意图，准备派使者请汪直前来谈判。
然而胡宗宪没有想到，汪直不请自来了。
5、山雨竟寒清夜约，好风吹落曙霞篇。
嘉靖三十六年十月，汪直率领数千军队，携带大量火枪火炮，突然开赴浙江沿海，停泊于舟山岑港。胡宗宪吓了一跳，当即下令修筑堡垒，实施戒严，做好开战准备。
胡宗宪的行动大大惹恼了汪直，他派出毛海峰表达愤怒：“我这次之所以前来，是决心履行协议，停止交战，阁下你应该派使者远迎，至少也应该请我吃顿饭，但现在你却调集大军，禁船往来，难道你是在忽悠我吗？！”汪老板确实很有诚意，他不但亲自前来，还带来了几个日本诸侯，却吃了闭门羹，实在很没面子。
6、有兴话儿海上住，直须浪打伏波船。
慌乱之下胡宗宪立刻再次派出使者表示歉意，希望汪直上岸谈判。被伤了自尊的汪直不肯了，他表示双方已经失去信任，自己不会上岸。胡宗宪十分头疼，思索良久找来软禁于金华的汪直的亲生儿子，让他给老爹写信，催他快点上岸谈判，并且暗示如果不乖乖就范就要拿儿子开刀。
没过多久，胡宗宪收到了回信，拆开一看顿时目瞪口呆。在信中，对于谈判的事，汪直连提都没提，只对他的儿子说了这样一番话：“儿子，你怎么就笨到了这个份上？你爹在外面，你才能好吃好住，你爹要是来了，那就全家死光光了！”
7、寄语螟蛉飞羽翼，石滩识面一跫然。
与此同时胡宗宪发现：虽然汪直表示不愿谈判，却始终呆着不动窝。于是胡宗宪得出结论：汪直很想谈判，但碍于面子，也不信任自己，所以进退两难，只要突破这层隔膜，引他上岸，必能将其操控于股掌之间。
为了获取汪直的信任，胡宗宪选中毛海峰作为突破口。很快毛海峰就收到胡宗宪的秘信，邀请他上岸一游。毛海峰第一时间把信交给汪直，汪直看完信后沉思片刻：“你还是去吧。”于是带着探听虚实，摸清底细使命的毛海峰看到了满面笑容、热情迎接的胡宗宪。
8、暖眼闭声且卮酒，千波万浪填胸翻。
毛海峰开门见山询问胡宗宪请他来的目的以及打破目前僵局的诚意，但胡宗宪却拉着毛海峰去参加接风酒局，表示大家都是兄弟，先不要谈这些，填饱肚子再说。毛海峰高兴地去了。
胡宗宪说吃饭就真的只吃饭，啥也不谈，毛海峰几次想开口都被胡宗宪有意无意打断。天色越来越晚，酒越喝越多，胡宗宪似乎已经喝得不太清醒了，其实他忧心忡忡，而毛海峰却始终心神不定，他不会忘记汪直交待给他任务。
9、风清气微翻覆手，似醉非醉静中看。
胡宗宪彻底喝醉了，他拉着毛海峰，表示大家都是兄弟，今晚你就不要住招待所了，一定要住到我那里去。毛海峰坚决推辞，胡宗宪坚持，毛海峰答应了。拉着烂醉如泥的胡宗宪，毛海峰第一次进入了总督的卧室，他将不省人事的胡大人扶到床上，便径自走向一旁的书案。
很快毛海峰找到了他想要的那堆文件，打开之后看到两种截然不同的意见：上边一大摞请战公文的主要作者是俞大猷和卢镗，最下面一封是写给朝廷的奏疏，文中反复为汪直说话，表示应以和为贵，不能动武，作者是胡宗宪。看完这封文书，毛海峰彻底放心了，他躺到床上静悄悄地平复着的紧张情绪。毛海峰所不知道的，是在他翻阅文书的时候，应该早已睡着的胡宗宪却一直在注视着他。事实上，胡宗宪比毛海峰还紧张——如果兄弟你翻不到，我就白忙活了。
10、出门一笑各所向，袖里吴钩遣游鸾。
第二天一早，吃了定心丸的毛海峰高兴地向胡宗宪告别，胡宗宪没有留他，他们之间已经不必再谈些什么了。毛海峰略带得意地离开：你胡宗宪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如此兴奋。胡宗宪似乎更有得意的理由：其实我全都知道。
汪直终于相信了胡宗宪，他提出最后条件：派一个人过来做人质，我就上岸归顺。胡宗宪的亲信夏正承担了这个重任，他孤身前往敌船。
11、长钩久垂鹏风壮，大鳌上岸天地宽。
嘉靖三十六年十一月，胡宗宪和汪直终于见面并坐在了一起。胡宗宪履行承诺，对待汪直十分客气，从不限制他的自由。汪直也十分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实力，所以他放心大胆地参观旅游，等朝廷开出价码。
12、井底虾蟆睁拙眼，跳过蒿草霜满天。
吃饱喝足玩够之后，汪直觉得闷了，这时胡宗宪对他说：你去杭州转转吧。
王本固是浙江巡按御史，官虽七品却可以监督巡抚总督，有权上奏。胡宗宪对他十分头疼又不好得罪他，一直以来都是消极应对。这次汪直去杭州，胡宗宪怕王本固惹事，提前和他打了招呼，让他妥善接待汪直。
汪直到达杭州的时候，王本固为汪直准备了牢房。王本固逻辑很简单：汪直是倭寇，那就应该抓起来，况且这么多年，自己什么贡献都没做，现在这么一条大鱼送上门来，不拿去邀功还要等什么？
13、惊蓬掠鬓奋臂起，飞书绕进沐猴冠。
胡宗宪气坏了，他立刻派人找到王本固，要他放人。王本固当即向朝廷上书说自己做得没错，与此同时还极其无耻地猜测胡宗宪如此袒护汪直，是否违犯纪律，受了贿赂？胡宗宪反复上书，希望朝廷考虑实际情况，不要杀掉汪直，让他为朝廷效力，约束倭寇。
然而朝廷中的无数“正义凛然”之士立即慷慨陈词，说胡宗宪竟敢公开放纵罪犯，其中必有内情等等，一时之间大有把胡宗宪关入监狱之势。
14、烈风拔树云蔽野，阴坑填血骨堆山。
胡宗宪向现实妥协了，他上书修正自己的意见，并表明态度：同意处死汪直。数年辛苦筹划，就此全部毁于一旦。接到消息后，毛海峰当即处死了夏正，并且残忍地肢解了他。
一年之后，汪直被押赴刑场处决，与他一同被杀的还有他的儿子。汪直在最后一刻面对他的儿子说：“杀我一人无碍，只是苦了两浙百姓，我死之后，此地必大乱十年！”
|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经典文学网
( 苏ICP备19050466号-1 )
发表于 2019-3-12 11:31:58
发表于 2019-3-12 19:22:27
发表于 2019-3-12 20:32: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