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黄牛

风中的你 · 发表于 2018-9-27 11:1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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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风萧^易水于 2018-9-30 10:26 编辑

                                                                 老黄牛

                                                                                                                                                            易延理

      我说这世上有许多怪事，比如做梦，出行择日，受了惊吓的喊魂之类，你若不信，我自然没有办法，我是相信的，要不然解梦的，算八字测命的，当然还有道官和尚之类不就失业了么，就拿酸教师来说，你失业了又能干什么？"百无用处是书生。"这里的书生是指古代考不起一官半职的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有点类似于孔乙己，所以宁信其有，给别人留条活路，说白了也就是给自己留路。
说了这许多，尽说些费话，好吧！下面就来说说我家的老黄牛吧，昨天晚上我梦到了它"它问我为什么还不回家。"昨天是7月11，我们塘湾的习俗是7月11日晚接家里祖辈回家，老黄牛怕也是回来了，绕家里转了三圈，没看到我，故拖梦给我，我在梦里质问它"你怎么这个时侯回来。"它说"它是自然老死的，怎么就不可以回来，况且它当初死时，怎么也咽不了气，于是我老子倒了杯酒，插了三珠香，烧了措纸钱，说好了它也能象老祖宗一样7月半回来，它才咽了气。"我无话可说，二三十年，也算老友一场吧！
八一年分田到户，队里那么多东西，我老爸一件也看不上眼，一二千多斤的大水牛，几头背着崽的母牛，还有大母猪，犁铧，风轴，富桶等哪一件不比这头还未满周岁的小牛犊值钱，老妈也怨怨地说"又犁不了田。"然而老爸抽到小牛犊时竟一时不和道说什么好，"难怪这几天你小子一直跟着我转，我就预料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哦！原来，你……"
牛是抽到了，父亲也没有牵它，它就这样跟着父亲回来了。那时我八九岁的样子，比现在五六岁的孩子还要矮，牛比我更矮，也比我更瘦，父亲对我说"你要好好地待它。"那一刻我心都凉透了，"丑牛"我泄愤似的低咕了声却给父亲听到了，"娃儿这牛丑是丑了点，它可是头家栏牛，多吃点草，好生喂养，用不了几个月它就会健壮起来的。"那时我并不知道"家栏牛"是什么？现在细想，恐怕是对家庭有利罢了，自从小黄牛来到我家，我家就过得很顺畅，什么鸡瘟，鸭瘟，猪瘟之类就很少发生，而且我还考上了大学，据老爸说，老牛有先见之明，我想老爸一定问过它。
自从牛来了之后，我的苦难就开始了，它是一头死肚牛，它上辈子一定没见到过草，它明明肚子都吃圆了，却还不肯回家，仍你抽它的背，牵它的鼻，它把四足牢牢地固定在地上，任我和妹妹想尽了法子，它就是不肯进栏，每每这时，老爸就出现了，他用手捂了捂牛头，牛血红的眼便温顺地柔了下去，漆黑的夜，牛沿着村道沙沙地吃着草，老爸跟在后面叭叭地抽着烟，时不时用他布满老茧的手掌拍打着牛身上的蚊子，这样地吃下去，就是一两个小时，老爸便也懒懒地伸展一下筋骨。渐渐地我明白了"马无夜早不肥。"而牛马畜牲是一家，我家的牛能壮得一身好膘于老爸给它加了夜草有关！
   老爸犁田从来不用牛套，牛绳和竹鞭也不要，把牛丫子套在它隆起的肩膀上用一根草绳松松地捆好就可以了，老爸一声"老牛走"，犁田就正式开始，只是时偶卷了田边的菜叶，老爸才狠狠地骂上一句"你个该死的，看我不打死你。"老牛便低了头去，象犯了错的小孩一样狠狠地拉起了梨，"老爸紧紧地跟了上去"你看，你看，说你两句你就不开心了。"说完牛便放下步子，老老实实地拉起犁来，只是下次又到了菜地边，老爸便早早地做了准备，在离菜地还有二米远，老爸便大喊一声"老牛转"。老牛不甘心地望了一眼鲜嫩地菜叶，无赖地转过头去。
我家的牛越发膘肥体壮，而别家的牛一只只地进了屠宰场，那段时间屠夫们一伙伙地朝我家钻，"杀了算了，现在价钱好，你爱喂牛杀了再买一只。"老爸无论屠夫怎么灵舌吐信，他都一如继往地坚定，"不卖，就是不卖。"然而牛还是是差一点卖了。
一九九五年于我家祖上应该是很荣光的一件事，我成了组里第一位考上大学的大学生，然而面对二千伍佰元(不亚于天文数字，那时的万元户比现在的亿万富翁还牛)学费，一家人都犯了愁，口才一向不错的老父亲竟然用"接树叶"来打了一个不太风趣的比方，这时又是几位屠夫出了个馊主意，他们愿牺牲点利益，将先前2千元的出价提升到二千伍佰元，那一刻，父亲有些心动，"好吧！你们明天来。"然而第二天一大早当屠夫们来了后，父母却又反悔了，他说"这牛不能杀，他昨晚听到牛哭了一整晚，它流了一晚的泪，眼睛红肿红肿。"屠夫们随父亲去牛栏看了牛，"的确不能杀，"屠夫们扭头就走。我的学费最后父亲请了村里书记做担保，去信用联社借了贰仟伍佰元，月息2分，这笔钱直到我读完大学后又工作了三四年才还清，本息将近一万元。
一万元，我家本可不必还这么一笔怨狂钱的，然老父亲愿意，他宁愿去深山老林里烧炭，也不愿狠下心来将牛卖掉，我理解老父亲与老牛的感情，是我也宁愿自己受点苦，不愿这么一个活生生的朝夕相处形同自己影子的老牛就此失去。只是每每回家，看到老牛不免发出几声哀叹，老牛便也知趣地昂头哞哞地应和了几声，象个犯了错的孩子。
组里牛基本上卖光之后，田还是依然要种的，于是每年三四月间，父亲和老牛都忙得不亦乐乎，有一次父亲因家里有事，一位旁叔借了牛去，从早上一直犁到晚上，那一晚父亲很奥悔，他奥悔把牛借去，不借它就不会那么受累，它背上也不会被抽上那么多血印。自此父亲不再借牛，要借就连人带牛一并借去。
父亲施侯牛真的一点都不马虎，冬天下大雪，不好放牛，父亲便穿了深油鞋，去竹山里，摇去竹叶上的雪，割上一捆竹叶给牛吃，然后象喂猪样地给它煮了食，天再寒我家的牛都不会掉膘，即便是到了2004年深冬，老牛己掉光了牙齿，老爸便找了个竹筒，将料煮熟装进竹筒里，掰开它的上颌灌进去，然而老牛己到了寿寝终了的时侯，那段时间我几乎每晚都梦到我家的老牛，不是坐在它的背上品夕阳就是牵着它的鼻子顶牛牛。一天早上老爸打来电话，"去了，去了。"我自然知道是谁去了，眼泪便扑倏扑倏地往下掉，老爸说"有屠夫愿出二千元，问我是卖还是埋。"我坚定地说"埋了算了。"

南风醉 · 发表于 2018-9-27 11:19:21

说了这许多，尽说些费话，好吧！下面就来说说我家的老黄牛吧，昨天晚上我梦到了它"它问我为什么还不回家。"昨天是7月11，我们塘湾的习俗是7月11日晚接家里祖辈回家，老黄牛怕也是回来了，绕家里转了三圈，没看到我，故拖梦给我，我在梦里质问它"你怎么这个时侯回来。"它说"它是自然老死的，怎么就不可以回来，况且它当初死时，怎么也咽不了气，于是我老子倒了杯酒，插了三珠香，烧了措纸钱，说好了它也能象老祖宗一样7月半回来，它才咽了气。"我无话可说，二三十年，也算老友一场吧！

南风醉 · 发表于 2018-9-27 11:20:00

自从牛来了之后，我的苦难就开始了，它是一头死肚牛，它上辈子一定没见到过草，它明明肚子都吃圆了，却还不肯回家，仍你抽它的背，牵它的鼻，它把四足牢牢地固定在地上，任我和妹妹想尽了法子，它就是不肯进栏，每每这时，老爸就出现了，他用手捂了捂牛头，牛血红的眼便温顺地柔了下去，漆黑的夜，牛沿着村道沙沙地吃着草，老爸跟在后面叭叭地抽着烟，时不时用他布满老茧的手掌拍打着牛身上的蚊子，这样地吃下去，就是一两个小时，老爸便也懒懒地伸展一下筋骨。渐渐地我明白了"马无夜早不肥。"而牛马畜牲是一家，我家的牛能壮得一身好膘于老爸给它加了夜草有关！

老爸犁田从来不用牛套，牛绳和竹鞭也不要，把牛丫子套在它隆起的肩膀上用一根草绳松松地捆好就可以了，老爸一声"老牛走"，犁田就正式开始，只是时偶卷了田边的菜叶，老爸才狠狠地骂上一句"你个该死的，看我不打死你。"老牛便低了头去，象犯了错的小孩一样狠狠地拉起了梨，"老爸紧紧地跟了上去"你看，你看，说你两句你就不开心了。"说完牛便放下步子，老老实实地拉起犁来，只是下次又到了菜地边，老爸便早早地做了准备，在离菜地还有二米远，老爸便大喊一声"老牛转"。老牛不甘心地望了一眼鲜嫩地菜叶，无赖地转过头去。
精彩！

南风醉 · 发表于 2018-9-27 11:21:16

一九九五年于我家祖上应该是很荣光的一件事，我成了组里第一位考上大学的大学生，然而面对二千伍佰元(不亚于天文数字，那时的万元户比现在的亿万富翁还牛)学费，一家人都犯了愁，口才一向不错的老父亲竟然用"接树叶"来打了一个不太风趣的比方，这时又是几位屠夫出了个馊主意，他们愿牺牲点利益，将先前2千元的出价提升到二千伍佰元，那一刻，父亲有些心动，"好吧！你们明天来。"然而第二天一大早当屠夫们来了后，父母却又反悔了，他说"这牛不能杀，他昨晚听到牛哭了一整晚，它流了一晚的泪，眼睛红肿红肿。"屠夫们随父亲去牛栏看了牛，"的确不能杀，"屠夫们扭头就走。我的学费最后父亲请了村里书记做担保，去信用联社借了贰仟伍佰元，月息2分，这笔钱直到我读完大学后又工作了三四年才还清，本息将近一万元。

牛和人情感联系。写得精彩！

南风醉 · 发表于 2018-9-27 11:21:58

父亲施侯牛真的一点都不马虎，冬天下大雪，不好放牛，父亲便穿了深油鞋，去竹山里，摇去竹叶上的雪，割上一捆竹叶给牛吃，然后象喂猪样地给它煮了食，天再寒我家的牛都不会掉膘，即便是到了2004年深冬，老牛己掉光了牙齿，老爸便找了个竹筒，将料煮熟装进竹筒里，掰开它的上颌灌进去，然而老牛己到了寿寝终了的时侯，那段时间我几乎每晚都梦到我家的老牛，不是坐在它的背上品夕阳就是牵着它的鼻子顶牛牛。一天早上老爸打来电话，"去了，去了。"我自然知道是谁去了，眼泪便扑倏扑倏地往下掉，老爸说"有屠夫愿出二千元，问我是卖还是埋。"我坚定地说"埋了算了。"----生动！

南风醉 · 发表于 2018-9-27 11:22:17

欣赏佳作！祝好！

梁山好汉 · 发表于 2018-9-27 15:25:07

欣赏学习了。

在水之湄 · 发表于 2018-9-27 19:12:28

是抽到了，父亲也没有牵它，它就这样跟着父亲回来了。那时我八九岁的样子，比现在五六岁的孩子还要矮，牛比我更矮，也比我更瘦，父亲对我说"你要好好地待它。"那一刻我心都凉透了，"丑牛"我泄愤似的低咕了声却给父亲听到了，"娃儿这牛丑是丑了点，它可是头家栏牛，多吃点草，好生喂养，用不了几个月它就会健壮起来的。"那时我并不知道"家栏牛"是什么？现在细想，恐怕是对家庭有利罢了，自从小黄牛来到我家，我家就过得很顺畅，什么鸡瘟，鸭瘟，猪瘟之类就很少发生，而且我还考上了大学，据老爸说，老牛有先见之明，我想老爸一定问过它。

在水之湄 · 发表于 2018-9-27 19:13:16

自从牛来了之后，我的苦难就开始了，它是一头死肚牛，它上辈子一定没见到过草，它明明肚子都吃圆了，却还不肯回家，仍你抽它的背，牵它的鼻，它把四足牢牢地固定在地上，任我和妹妹想尽了法子，它就是不肯进栏，每每这时，老爸就出现了，他用手捂了捂牛头，牛血红的眼便温顺地柔了下去，漆黑的夜，牛沿着村道沙沙地吃着草，老爸跟在后面叭叭地抽着烟，时不时用他布满老茧的手掌拍打着牛身上的蚊子，这样地吃下去，就是一两个小时，老爸便也懒懒地伸展一下筋骨。渐渐地我明白了"马无夜早不肥。"而牛马畜牲是一家，我家的牛能壮得一身好膘于老爸给它加了夜草有关！

精彩，

在水之湄 · 发表于 2018-9-27 19:14:44

一九九五年于我家祖上应该是很荣光的一件事，我成了组里第一位考上大学的大学生，然而面对二千伍佰元(不亚于天文数字，那时的万元户比现在的亿万富翁还牛)学费，一家人都犯了愁，口才一向不错的老父亲竟然用"接树叶"来打了一个不太风趣的比方，这时又是几位屠夫出了个馊主意，他们愿牺牲点利益，将先前2千元的出价提升到二千伍佰元，那一刻，父亲有些心动，"好吧！你们明天来。"然而第二天一大早当屠夫们来了后，父母却又反悔了，他说"这牛不能杀，他昨晚听到牛哭了一整晚，它流了一晚的泪，眼睛红肿红肿。"屠夫们随父亲去牛栏看了牛，"的确不能杀，"屠夫们扭头就走。我的学费最后父亲请了村里书记做担保，去信用联社借了贰仟伍佰元，月息2分，这笔钱直到我读完大学后又工作了三四年才还清，本息将近一万元。

感人，

在水之湄 · 发表于 2018-9-27 19:15:22

一万元，我家本可不必还这么一笔怨狂钱的，然老父亲愿意，他宁愿去深山老林里烧炭，也不愿狠下心来将牛卖掉，我理解老父亲与老牛的感情，是我也宁愿自己受点苦，不愿这么一个活生生的朝夕相处形同自己影子的老牛就此失去。只是每每回家，看到老牛不免发出几声哀叹，老牛便也知趣地昂头哞哞地应和了几声，象个犯了错的孩子。

在水之湄 · 发表于 2018-9-27 19:16:38

父亲施侯牛真的一点都不马虎，冬天下大雪，不好放牛，父亲便穿了深油鞋，去竹山里，摇去竹叶上的雪，割上一捆竹叶给牛吃，然后象喂猪样地给它煮了食，天再寒我家的牛都不会掉膘，即便是到了2004年深冬，老牛己掉光了牙齿，老爸便找了个竹筒，将料煮熟装进竹筒里，掰开它的上颌灌进去，然而老牛己到了寿寝终了的时侯，那段时间我几乎每晚都梦到我家的老牛，不是坐在它的背上品夕阳就是牵着它的鼻子顶牛牛。一天早上老爸打来电话，"去了，去了。"我自然知道是谁去了，眼泪便扑倏扑倏地往下掉，老爸说"有屠夫愿出二千元，问我是卖还是埋。"我坚定地说"埋了算了。"

欣赏质朴而感人肺腑的精彩篇章，遥祝秋祺笔丰！

香儿 · 发表于 2018-9-27 22:02:37

父亲施侯牛真的一点都不马虎，—— 侍候

香儿 · 发表于 2018-9-27 22:03:19

文笔朴实，人与牛的情感真而纯。欣赏楼主的文采，创作愉快。

风萧^易水 · 发表于 2018-9-30 10:28:20

我说这世上有许多怪事，比如做梦，出行择日，受了惊吓的喊魂之类，你若不信，我自然没有办法，我是相信的，要不然解梦的，算八字测命的，当然还有道官和尚之类不就失业了么，就拿酸教师来说，你失业了又能干什么？"百无用处是书生。"这里的书生是指古代考不起一官半职的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有点类似于孔乙己，所以宁信其有，给别人留条活路，说白了也就是给自己留路。

风萧^易水 · 发表于 2018-9-30 10:28:38

我家的牛越发膘肥体壮，而别家的牛一只只地进了屠宰场，那段时间屠夫们一伙伙地朝我家钻，"杀了算了，现在价钱好，你爱喂牛杀了再买一只。"老爸无论屠夫怎么灵舌吐信，他都一如继往地坚定，"不卖，就是不卖。"然而牛还是是差一点卖了。

风萧^易水 · 发表于 2018-9-30 10:28:59

父亲施侯牛真的一点都不马虎，冬天下大雪，不好放牛，父亲便穿了深油鞋，去竹山里，摇去竹叶上的雪，割上一捆竹叶给牛吃，然后象喂猪样地给它煮了食，天再寒我家的牛都不会掉膘，即便是到了2004年深冬，老牛己掉光了牙齿，老爸便找了个竹筒，将料煮熟装进竹筒里，掰开它的上颌灌进去，然而老牛己到了寿寝终了的时侯，那段时间我几乎每晚都梦到我家的老牛，不是坐在它的背上品夕阳就是牵着它的鼻子顶牛牛。一天早上老爸打来电话，"去了，去了。"我自然知道是谁去了，眼泪便扑倏扑倏地往下掉，老爸说"有屠夫愿出二千元，问我是卖还是埋。"我坚定地说"埋了算了。"

风萧^易水 · 发表于 2018-9-30 10:31:13

拜读欣赏，感受情怀，分享精彩，遥祝老师笔耕快乐，祝老师国庆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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