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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笔似青锋

【原创】长篇历史小说《只有青山不改》(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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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11 11:26:0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十九章




  南昌章江门外滨江岗峦上的滕王阁这日是戒备森严。近百名挎刀的亲兵在几个将领的带领下面色肃严地站立于台阶两旁,台阶下偌大的一块平地上停满了官轿,平地的两侧树干则拴着不少战马。几个刚到的身着明朝官服的官员正急匆匆地沿着台阶而上,他们看来是要进入滕王阁商议重大事宜。
  “我朝太祖于元至正二十三年八月率军与陈友谅的六十万人马大战于鄱阳湖,结果以弱胜强。太祖为庆贺鄱阳湖大捷,曾在此楼大宴群臣,犒赏三军。想必此事各位亦有所闻。”坐于大厅正中的金声桓一身戎装,金盔上的那束红缨是格外地耀眼。说完此话的他用峻凌的眼神扫视了一下正凝神恭听的文官武将,略停了片刻乃接着道,“可本公今日请各位来此,非为游观宴集,也不为吟咏唱和,而是商议我大明中兴大事!”金声桓说到此地,乃拱手对坐于一旁的姜曰广说道,“阁部大人历官五朝,德高望重,看事鞭辟近里。声桓还请阁部大人对当下情势谈谈高见。”金声桓知晓这姜曰广门生故吏甚多,许多义师的依附也是看着姜曰广的名头而来,故金声桓对其不能不表示极其尊重。
  “曰广老矣,岂敢在众位大才面前逞能?”闻得金声桓所请,姜曰广站起身来,首先对着金声桓一拱手,然后环顾对着众位将领和官员拱手道,“豫国公起兵南昌致天下震动,各地英雄纷纷来附。建武侯提兵攻战,目下已东达安庆,西抵黄州,安徽多地望风趋附。湖南何督师连克十余城池,堵胤锡亦复湖广广袤之地,瞿式耜获全州大捷后,已将清军驱至梧州。清湖广总督罗绣锦亦派人致书表达愿归顺之意。依老朽之见,我大军若能全力攻下南京,而后腾檄四方,则天下可定!”说到此地,那姜曰广朝着各位一拱手,然后返身坐回座上。
  “老阁部所言甚是!”随着这一高声,只见众官员中站出一人,此人面红齿白,三缕长须过腹,有着关羽之相。此人就是崇祯年间进士,抚州知府刘思赉。
  “当务之急乃是攻克南京!南京乃我朝开元奠基之地,虎踞龙盘!太祖陵寝亦在该处!若能占得南京,进退有余自是不说,声势上也是为先。依思赉看,南京乃腹心,余地只不过肤皮。现清廷派出谭泰为将统兵南来,就是径奔南京,可见南京应是两重之地!思赉以为国公当下应令西进人马回师东进并派出援军佐建武侯赶在谭泰到达之前取下南京。如此则我朝中兴有望了!”
  “下官也是赞同老阁部和刘大人所言!”刘思赉话音刚落,右佥都御史余应桂也赶紧出班附议道,“江南富庶,实为募兵聚饷之地,且因剃发之事,民众对清廷恨之入骨,扬州十日,江阴和嘉定之惨,都使江南民众恨恨入心!我大军若拿下南京,各地趋附必风起云涌!故应桂认为攻取南京乃百策中之上策也!”
  “汝等难道忘了宁王之乱么?”正在议论纷纷的人们猛地被这一声问话给打住了。众人循声望去,原来是黄人龙发话了。
  这黄人龙在崇祯朝曾任兵部主事,金声桓在南昌起事后曾被委任为江西巡抚,因其曾在兵部任事,后被朱由榔任命为总督川、陕、山东、山西、河南五省兵部侍郎。而今这川、陕、山东、山西、河南俱在清军手中,这总督只是虚衔,但黄人龙自恃中得甲科进士且看过几本兵书,想在众人面前博得个不同凡响,于是就来了个与众不同。
  这黄人龙所讲的宁王之乱乃指明武宗正德十四年由宁王朱宸濠在南昌发动的叛乱,波及江西北部及安徽南部,最后由赣南巡抚王守仁平定的事件。
  这金声桓虽是读得一些诗书,对史上之事有所知晓,但确实对黄人龙所说的宁王之乱不甚了解,于是就将眼把黄人龙看定,等待起下文。
  黄人龙也是精敏,见金声桓面露探询之色,即知自己所说有了效果,于是咳嗽一声接着道:
  “昔日宁王朱宸濠谋反,起兵于南昌,先占九江,而后往东攻杵,强攻安庆,欲下南京。不料汀赣巡抚、佥都御史王守仁闻变,举兵勤王,会齐各地人马兵出赣州,乘南昌空虚之际一举攻克!朱宸濠闻讯,匆忙中率军回救南昌,哪里还来得及?以致遭到大败被擒,被我武宗皇帝处斩!”黄人龙说到此处,见金声桓额冒虚汗,脸色由黄变赤,于是对着金声桓一拱手,“先前国公令大军北攻之际,国公曾下书让赣州守将归顺我大明。因招降之事未定,故下官不便多言。如今建武侯围攻安庆,冷允登欲下武昌,我军精锐已是大部在外,而赣州守将已来书拒绝归顺。那镇守赣州的清虏南赣巡抚刘武元乃满清悍将,手下又有胡有升、高进库等猛将相佐,人马也是两万有余,一俟他等攻我南昌,则我各路大军将后路不保。下官以为,想要成就大业,务当首先攻取赣州以绝后患!有言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为此下官恳请国公撤回各路大军力攻赣州,攻取赣州之后,我等再行北伐不迟!”
  “此言乃大谬至极!”刘思赉见黄人龙说罢,乃上前一步对金声桓拱手说道,“今非昔比!那朱宸濠作乱之时,可谓孤掌,故王守仁在吉安知府伍文定的相助下攻占南昌。而今我大明人马和义师广布各地,赣州自保尚是不易,焉能有攻我南昌之力?当下若将建武侯等各路大军召回,实乃半途而废之举!这些都望国公能够明察!”说到此地,那刘思赉横眼对着黄人龙“哼!”了一声,然后甩袖退入班中。
  刘思赉退下后,金声桓朝着在下的官员瞥了一眼,见众人不再说话,乃嘿然一笑道:
  “各位大人所言皆有些道理,这些倒令金某难于决断。”说到此地,金声桓低头沉思半晌方说道,“此事端的重大,从今日起,本公将斋戒三日,而后往永宁寺拜佛求签。听说这寺院灵验无比,金某看就命决于天吧!”
  “大帅差矣!”随着声音,人班中走出大将宋奎光。那宋奎光上前朝着金声桓一拱手,“如今军情紧急,三日之后会有无穷算变!常言道‘兵贵神速’,末将看还是早做决断,何况佛爷也未必会管我等征战之事!”
  “你知晓甚的?”金声桓见宋奎光阻拦永宁寺之行,乃对宋奎光呵斥道,“那寺中住有高僧,能知晓过去未来之事!尔难不成未听闻我高祖皇帝有关此寺的轶事么?”金声桓得意地环顾了周围的人等,卖弄地说道,“这永宁寺,始建于南朝大梁天监年间,初名上兰寺,曾先后易名为大佛寺、承天寺、能仁寺,直至今日的永宁寺。我朝太祖曾微服私访此寺,因被寺僧再三询问姓名而恼火,动怒在殿壁上题诗一首:‘余尽江西数万兵,腰间宝剑摁留腥;野僧不识山河主,只管叨叨问姓名。’题毕掷笔而去,扬言要对寺僧严加问罪,僧人甚惧。恰逢一云游和尚至此,看罢题诗哈哈大笑,随即将原诗清掉,然后在原处挥题一首:‘御笔题诗不敢留,留时惟恐鬼神愁;好将江水频频洗,犹有毫光射斗牛。’太祖正待对寺僧问罪时,得知壁上新诗,顿时怒气顿消,嗟叹道:‘此寺端的有能人也!’”
  “哈哈哈!”待金声桓说罢,那宋奎光不觉大笑道,“依末将看,那永宁寺就更不必去了!”
  “那是为何?”金声桓见宋奎光大胆顶撞自己,心中已有几分不悦,但他也知晓这家伙对自己煞是忠诚,性格耿直,本意也是怕耽误了军情,于是只是在心底痛骂一声:“这厮端的太不给本公面子,实实是该死!”面上倒是和颜悦色地问了一句。
  “大帅方才言道,那题诗的和尚只不过一云游僧人,再则此事已过两百余年,缘何大帅就料定那永宁寺还有这知晓天命的僧人?”那宋奎光倒真是耿直,说话之际哪顾得他人感受?
  “那尔看我等大军到底是向东还是往南?”金声桓压住怒火继续问道。
  “向东往南自然还是如大帅所说,要看天意!”宋奎光说着,从怀中摸索出一枚铜钱,这铜钱可是在行军打仗之际,宋奎光和他的一班兄弟用作赌钱的物件。
  “这铜钱有着两面,而今大帅也正是两难。”宋奎光说着,将那枚铜钱恭敬地递到金声桓的手上接着道,“大帅可暗中祈祷上天,然后定下东进和南下之面并将铜钱掷于地上,朝上的一面乃定我进兵之向。如此我等进军何方乃是天定。”
  “哈哈哈,好一枚崇祯通宝!”听罢宋奎光所讲,金声桓看了看手中的铜钱,然后大笑着站起身来,“宋将军所言也是一法,倒是省去了不少繁文缛节!”说罢此话,那金声桓即将那枚铜钱合于掌中,然后站定身子,合掌向天祝祷,“四方菩萨,各路神仙。金某志在匡复大明江山,还望上天指点迷津!若天意往东,将让我等得见正面。”说完那金声桓就把两手分开,那枚铜钱即“叮咚!”一声坠于地上并转动不已。
  “但愿我等见到的是‘崇祯通宝’!”一直端坐着的姜曰广虽是觉得如此做法有些愚昧可笑,但此时也在心中希望得到的结果是能兵进南京。
  说来也怪,那枚转动的铜钱最终没有倒下,而是径直滚进了地砖中的一条夹缝,直直地露出了大半在外边。
  “咦,还真正出了奇事!”金声桓和众人一样,谁也没有料到这铜钱竟会是如此表演,一时感到诧异地自语道。
  “真乃天机尔!”黄人龙上前一步对这金声桓一拱手,“请国公下令发兵赣州!”
  “天意未明,黄大人缘何如此急切?”金声桓望着面露得意之色的黄人龙不解地问道。
  “天意已告知我等应往南而进!”黄人龙摇着脑袋得意地说,“天意岂会明示?可下官已看出天机!”黄人龙说着一甩袍袖转过身子对众人说道,“铜钱即便掷上万次也难有进入夹缝之事,但今日却在我等面前出现,可见是上天显灵!下官已观到这铜钱是从北至南滚进,现纹丝不动嵌入缝中。这缝走向南北而不是东西,实实就是告与我等向南才是正途。下官恭请国公顺应天意,下令南下赣州!”
  “确实不可违了天意。”经黄人龙如此一说,金声桓想起那铜钱确如黄人龙所说是由北往南滚入夹缝的,于是觉得黄人龙说得有理而不觉频频点头。
  “汤持中!”金声桓终于朝着班中喝喊了一声。
  “末将在!”汤执中应声上前拱手道。
  “汝速速调集所部人马做好南下攻取赣州的准备,同时火速派人持本公令箭调王得仁军马返回南昌!九江令贡鳌驻守!”
  “末将领令!”汤执中说罢,一甩披风即转身退出了大厅。
  “遥襟甫畅,逸兴遄飞。爽籁发而清风生,纤歌凝而白云遏。”金声桓待汤执中退去,不觉心情大好地吟诵起王勃《滕王阁序》中的精妙语句,随即对众人道,“我等顺天行事,必致功成!此次攻取赣州实乃关系我朝中兴大事,本公可不敢怠慢。本公将率军亲征。这南昌诸事就烦姜老阁部和诸位费心了。”说罢就对着众人环顾拱手。
  “老朽愿国公马到成功!”此时姜曰广也站起身来,朝着金声桓拱手说道。
  姜曰广虽是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却在嘀咕:将王得仁东下的兵马撤回南下,实实是坏了眼前的大好局势。
  
  身在南京坐镇的洪承畴这几日一直都在为重镇安庆被王得仁的大军围攻所烦恼。因为据从南昌逃出的柳同春禀报,兴兵反叛的金声桓倒还比较好对付,可其麾下的王得仁原本就是李自成手下的一员猛将,加之手下拥有万余能征惯战的大顺军作为东征大军的班底且有计斩王体中的前例,洪承畴深深感到这来者不善。
  “如今安庆势如危卵,若失安庆,则江宁危矣!”江宁城内的招抚江南各省总督府大厅里的洪承畴将手中刚刚看过的军报放置于茶几之上,然后对坐于一旁的操江总督陈锦不无担忧地说道,神情中还流露出几丝埋怨。
  这陈锦乃辽东人氏,也是汉人,行伍出身,曾任明朝大凌河都司,崇德年间降于皇太极,累军功刚刚擢升操江总督到任不久,负责上下江防军务。
  “洪大人勿须担忧!”坐于洪承畴另一侧的巴山见陈锦面露尴尬之色,乃端起茶盅轻呷一口,有些不屑地接着说道,“即便失去安庆,我等也可夺回。难不成洪大人未闻得谭泰与何洛会的大军已抵沧州,正奔江宁而来?”
  这说话的巴山乃属满洲正红旗,官居护军统领之职,携两千余满旗军马驻扎在江宁城内。此时巴山见洪承畴对陈锦有埋怨之意,想着这陈锦降清较洪承畴要早之几年且陈锦曾同自己征战过几次,于是就从旁帮腔。
  “远水难解近渴。”洪承畴虽是对巴山的无知感到有些愤怒,但却不敢将这种情绪流露出来,因为这巴山可不似自己和陈锦只是入旗的汉人,人家可是官至统领的满旗高官。
  “谭泰大军远在沧州,即便日夜兼程赶到也需月余。叛军若破安庆,则一路无险可阻,旬日之内即可直抵江宁城下。现江宁守军不过万余,而叛军人马号称二十万,总之不会少于十万之众。江宁乃前朝都城,江宁若破,则天下震动。本督不能不虑尔!”说罢此话,洪承畴即将身子往后一靠,闭上双眼,面容上露出几分痛苦之色。
  洪承畴心中还真是痛苦。闭上眼睛的洪承畴此时脑海中不断地浮现出往事。洪承畴虽是出身望族,但到了曾祖父一辈已是家道中落。因家境贫寒,作为家中长子的洪承畴不得不在十一岁停下私塾而在家帮母亲做豆干,做好后每日清晨还要出门沿街叫卖。“那时还是年幼小儿,就遍尝世事之艰,若不是母亲幼弟在堂,自己恐怕已投河上吊。”想到此地,洪承畴的心里一阵绞痛,泪水也从眼缝中流了出来。
  好在族叔洪启胤见洪承畴天资聪明,加之自身有着才子之名且在乡中教习,于是免去学银将其招入门下读书。洪承畴有此机会后更是发奋,时常从洪启胤那里借书来看,小小年纪即已通今博古,如此一来甚得洪启胤赏识。洪启胤曾在洪承畴的一篇文章中批下“家驹千里,国石万钧”的高评,看出了洪承畴的宏图大志和具有的本事。
  明万历四十三年,二十三岁的洪承畴赴省参加乡试,中得乙卯科中式第十九名举人。次年,赴京会试,连捷登科,得中殿试二甲第十四名,可谓金榜题名。
  “只可惜松山兵败,真是国负君恩,家负母教!”洪承畴不由想到了自缢于煤山的崇祯皇帝和仍呆在家乡的老母。
  洪承畴降清后,心中尚存故国。闻得崇祯皇帝自缢的死讯,更是三日不食,痛哭流涕。痛恨之下,献计于多尔衮,使得清军出其不意,从蓟州、密云等处,疾行而进,直趋北京,从而顺利击败李自成。洪承畴本意是为崇祯皇帝报仇,不料多尔衮志在一统,而立于南京的朱由崧也是糊不上墙的烂泥,至此洪承畴对清廷才有些死心塌地。但当下自己的老母对降清一事一直不肯原谅,多次派去的送达书信之人亦被逐出门外,故而眼下洪承畴心情复杂。“若王得仁能取下南京,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若大明真能将这班鞑子赶出中原,我洪承畴个人的荣辱和归宿又算得甚么!”想到此地,洪承畴睁开了双眼,轻蔑地瞧向巴山:
  “看来本督是做着阎王不急小鬼急的事情了!既是统领大人胸有成竹击败叛军,本督就回堂歇息了!”说罢此话,洪承畴即双手撑椅站起身来,用手掸了掸胸前和袖口,然后看也不看巴山和陈锦,就欲往后堂而去。
  “禀报总督大人,小将有紧要军情要报!”随着声音,一军校气喘吁吁地闯进大厅,径直朝着洪承畴跪下说道。
  “现今有何紧要军情?莫不是安庆又来告急文书?”洪承畴停下脚步,看了看身边的巴山,然后不耐烦地说道,“安庆丢就丢了吧!本督可是派不出援军!”洪承畴估摸着安庆的几千守军已是无力据守了,心里反而有了一丝高兴。
  “叛军已解围而去,安庆现今太平无事!”那军校的回答完全出乎洪承畴的意料。
  “竟有此等事情!”洪承畴惊诧万分地对着跪在地上的军校厉声说道,“若谎报军情,汝可是要被问斩的!”
  “小将岂敢!”那军校抬头对着洪承畴接着说道,“前日夜间,那攻城的贼将王得仁突然尽撤围城大军,天明时才被我等知晓。厄里多大人派人查实后令小将飞马报知洪大人,现有厄里多大人的书信在此!”说罢此话,那军校即从怀中掏出安庆守将厄里多写来的书信呈递给洪承畴。
  “这明军中尽是些酒囊饭袋之人!”看罢书信的洪承畴心中一顿恨骂,然后将书信递给巴山。他知道,王得仁的大军一撤,无疑是给了清廷一个大大的喘息机会。
  “看来大明是真要亡了!”洪承畴带着沉重和复杂的心思走进了后堂,原本上来的睡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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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6-12 10:26:05 | 显示全部楼层
拜佛求签,扔掷铜钱,都是荒唐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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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13 08:01:38 | 显示全部楼层
香儿 发表于 2019-6-12 10:26
拜佛求签,扔掷铜钱,都是荒唐之举。

    金声桓听信黄人龙的蛊惑,听凭一枚铜钱所示的“天机”,将东进南京的大军调回南攻赣州,生生将来之不易的大好局面付之东流,实在是可气可叹!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欲知后事如何,敬请关注后面章节!深谢孙老师精彩点评!问好敬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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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13 08:05: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十章




  王得仁接到金声桓传来的撤军将令后,原本还有些犹豫,因为安庆的清军只有不到五千军马,只要加紧猛攻,攻下应不是太难。吕信才也劝王得仁来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继续统兵攻向南京。这汤进和吕信才都觉得在如此大好的情势下,回军攻赣州实在是不明之举,加之王得仁时时处处都听从金声桓的,也让他们这些原大顺军的将领心生不爽。
  “大哥,俺看金帅的南下赣州之举实实就是昏招!我等拿下南京虽不说十拿九稳,却也有八成胜算。如今却要我等吐出到口的肥肉回头去取赣州,真他娘的轻重颠倒!不知金帅是听信了哪个歪嘴和尚的鬼话,生生要将大好局面付之东流!”在安庆城下的大营内,吕信才烦躁得只是对着王得仁嚷嚷。
  “小弟也认为吕兄弟说得不错!”面露忿色的汤进见王得仁不语,乃接着说道,“俺看大哥就回书金帅表明我等心迹,若金帅不允,这书信来回也有十好几日,届时我等只怕已抵南京城下,不定已攻下南京。到时皆大欢喜,金帅恐不会埋怨我等了。”
  “金帅若是埋怨,我等不妨另立!这起事南昌原本就是大哥首先发难!他金声桓能位居国公高位,首功的大哥理应也封国公!我等不听金声桓号令又待怎地?”吕信才的话越来越尖刻了。
  “放你娘的狗屁!”王得仁猛地一脚踹向了吕信才的屁股,“老子乃顶天立地之人,岂能做那忘恩背义之事?!”王得仁见吕信才咧嘴退到一边,乃接着道,“俺和金大哥乃结义兄弟,金大哥对俺王得仁亦是割头换颈交心置肺的交情,老子岂能做下畜生之事?金大哥令我等回师,自然是有他的道理。我等若是不遵将令,金大哥今后何能做到令行禁止?速速传令下去,我等今夜拔营!”王得仁说罢也有些怏怏地坐到了帅椅上。
  “国公爷有书信到!”王得仁等人正说话间,一员亲兵进来禀道并将手中一封书信呈递给了王得仁。
  “说不定金帅回心转意,让我等继续东下。”吕信才此时倒是想起来一句说辞,那就是“朝令夕改”。于是他就对一旁的汤进眨巴了一下眼睛,面容上也露出兴奋之色。
  “好哇!真是天大的喜事!”看罢书信的王得仁猛叫一声,一拍大腿站起身来,把正在嘀咕嘟囔的汤进和吕信才吓了一大跳。
  “老子有儿子了!”站起身来的王得仁一掌重重地拍在了汤进的后背上。
  “金大哥真是仗义!俺家翠兰半月前即身子不爽,金大哥就叫嫂夫人将其接入府中静养,十日前那翠兰即给老子生下儿子了!现母子平安!好!好!好!”说到此地,那王得仁双膝一软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朝着北方一连叩下三个响头,悲声说道,“父母大人,杂毛如今有后了!”叩罢又转身向西接连叩下三头道,“皇上啊,您老虽是未有完成为俺王杂毛赐婚之愿,可俺还是要将这喜事告知陛下,俺的婆姨已为俺一次生下了两个小杂毛。愿陛下在西天尽享极乐!”此时王得仁想起了李自成对自己的种种好处,也是泪如雨下。
  “咋的,嫂子一次生下了两个侄子?”眼中噙满泪水的汤进闻言收住伤戚,一把将王得仁拉起诧异地问道。
  “哈哈哈!这可是老子的本事!”王得仁大笑着接着道,“金大哥已写下两个名字让老子斟酌,一个叫王享平,一个叫王享安,也就是尽享平安之意。金大哥乃儒将,这名端的甚好!”
  “如此一来,你狗日的可是要破费不少了!”吕信才扯了扯汤进的衣袖说了一句。
  “这是为何?”汤进对吕信才的话语有些不解。
  “你可是曾许愿大哥,说是要为侄儿打下金锁的,如今可是两把!”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俺汤进把话撂在这里,若大哥再给俺生出几个侄子,俺还是照送金锁不误,大不了老子去做打家劫舍的勾当!”汤进说着将脸凑近王得仁讪笑道,“俺这兄弟可还够意思吧?”
  “够意思个头!你狗日的拿不出银子,就要为匪为寇去抢人家!”王得仁一掌将汤进的涎脸推开,然后唤过亲兵吩咐道,“叫伙房弄上七八个好菜上来并传令程超将军前来大帐。”待亲兵退出后,王得仁转身对汤进和吕信才说道,“那狗日的还端的有些本事!上次老子在黄梅五祖寺求得两签,是他狗日的解签说老子要得两个儿子!嘿,竟然被这小子说中!”
  “看来我等东进无望了!”吕信才搓着手有些失落地说道,“大哥喜得二子,哪里还有心思征战?如此倒是遂了金帅之意。”
  “老子现今是归心似箭。老子端的想看看那两个小儿长得恁般模样。若是太像老子,以后只怕难以讨到婆姨。哈哈哈!”王得仁说此话时是一脸的惬意。
  
  历史往往在瞬间改变了走向。
  王得仁东进的大军南撤一月后,由谭泰和何洛会统领的清军方星夜兼程地赶到江宁。南昌城内的姜曰广得此消息后,不禁仰天长叹道: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若王得仁的大军先机一步拿下南京,清虏必无措矣!即便一时没有攻下南京,只要将其围困,亦是震动天下,必将致各地反清人士蜂拥而起!如今大好情势尽付东流,这金声桓所作乃剖腹藏珠之事也!”随即呕血数升,竟至昏厥。
  
  被姜曰广深深恨怨的金声桓,此时府上倒是洋溢着喜庆之气。
  “弟妹和两个小侄刚刚歇息,贤弟还是待会再去探视才好。”坐在客厅太师椅上的金声桓见隔几坐着的王得仁心神不宁地搓手张望,知晓他是急迫着想要见到翠兰和儿子,于是转脸对跟随王得仁前来的汤进、吕信才和程超说道,“三位将军亦是辛苦,何须恭立?也请坐下用茶。”
  待汤进三人唯唯落座后,金声桓对王得仁笑着说道:
  “愚兄料想贤弟三日后方能回到南昌,哪知贤弟今日即回。”说到此地,金声桓端起茶盅,揭起盅盖抹了抹盖沿的浮茶,然后端至嘴边呷了一口接着道,“愚兄思来想去,觉得愚兄给两个爱侄所取之名还不是最好。”
  “大哥说哪里话来?小弟觉得两个小儿叫享平和享安甚好,小弟真心感谢大哥赐名!”王得仁说着,起身对着金声桓一拱手。
  “哈哈哈!”金声桓大笑着将茶盅放于几上对王得仁说道,“汝王得仁何等之人愚兄岂会不知?尔敢不会想让子不类父吧?”见王得仁一脸疑惑不解之色,金声桓乃接着说道,“享平和享安之意乃是尽享平安之意,名虽好但却少了贤弟般的一股壮豪之气!愚兄觉得若是取名定平和定安,既有定享平安之意,又有安邦定国之涵。愚兄还真巴望着两位爱侄将来能出将入相做成一番大事!贤弟以为这名如何?”说罢此话,那金声桓是满脸的得意,将身子靠在了太师椅上。
  “俺的个娘,这名端的好过前番!”王得仁此时也觉得前番所取之名有些软绵绵,而现在的却是硬邦邦,煞是对上了自己秉性!于是满脸感激地对金声桓说道,“大哥对小弟端的煞费苦心,小弟实实感激不尽!”
  “哈哈哈,我等兄弟,何言感激?听你嫂子说,那两个爱侄端的可爱乖巧,虽是满月不久,却会瞧着人笑。”说到这里,那金声桓话锋一转,对王得仁问道,“愚兄闻得贤弟曾至五祖寺求得两签,签上所云已暗示贤弟将得两子,不知有否此事?”
  “此事倒也不虚。”王得仁说着,从怀里掏出两枚竹签,恭敬地呈递给了金声桓,“小弟没有解签的本事,倒是程超兄弟看出些端倪,说是俺将香火得续,有一举两得的意思。”
  “嗯,这两支签均有这番意思。”金声桓细细看着竹签道,“‘雄峙一山在江边,青石路上不见天。江水东流总不息,奔腾下海回家园’,这中的‘江水东流总不息’端的有些香火永继之意。”金声桓说罢,又重翻看过另一支签。
  “‘香客往来讨机缘,观音南海显灵验,撒露必致百愁解,并蒂败于硕果前’,这最后的一句倒是有双儿胜过双女的意思。”金声桓说到此地,乃接着对王得仁问道,“这签程兄弟解得甚在道理。不知贤弟可向寺中方丈讨教?”
  “那刘芳亮在黄州被阿济格的清军击败后,其溃散的军士将五祖寺是洗劫一空,寺院焚去大半,僧众散去不少,哪里还有住持方丈?贤弟问及观音堂的一位僧人,谁知那和尚疯癫痴傻,他说没有对错之说,只道是日后自会应验。现今小弟一举得双,看来观音菩萨端的灵验。”王得仁说罢此话,即端起茶盅朝着嘴里猛灌了一大口。
  “禀国公和老爷,夫人和两位少爷已是醒来。”随着声音,丫鬟小玉已是轻步进到客厅,对着众人深深道了一个万福,“现已梳洗停当,老爷可进去了!”
  “嘿嘿!小弟也想进去看看两位爱侄,俺可带来礼物!”汤进生怕王得仁不带自己进去,连忙从怀中掏出两把金锁在王得仁面前挥了挥,“这可是小弟在九江的瑞祥楼让金匠专门打造的,每个可是足足六两黄金啊!”
  “嘿嘿,我等都进去看看!”王得仁说罢此话,即转身对金声桓伸手做请,“大哥先请。”
  “你等进去吧。这两个爱侄每日都被你嫂子抱至客厅让我看玩,愚兄就不进去了。”金声桓所说也是实情,其中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金声桓觉得自己作为大哥,不方便进出弟妹的内室。当然,这层意思他是不会说出口的。
  “既是如此,那小弟先行告辞。”王得仁对着金声桓一拱手,随即转身对汤进几个道,“你等几个进去可不许高声喧闹!若是把俺的宝贝吓出屎尿,俺可要用老大巴掌扇翻你等嘴脸!”
  
  “贤弟既已返回,愚兄还有紧要之事须得贤弟出马。”待探视完翠兰母子的王得仁和汤进等人回到客厅,太师椅上的金声桓面色肃严地对王得仁说道。
  “小弟愿受差遣。”王得仁知道金声桓定是派遣自己南下攻取赣州之事,于是拱手对金声桓说道。
  “愚兄也是近日方从赣州阵前回来。昔日愚兄率宋奎光和汤执中统领十万军马攻赣州,无奈军中人马大多都系新招士民,战力着实不强。那守城的刘武元和其手下胡有升、高进库所领军马虽只有近万人马,但都是久经战阵。愚兄攻城月余,折损人马数千,也只是攻下坚城外围。”金声桓说到此地,面露忧郁之色地长叹一声接着说道,“如今愚兄势如骑虎,若是不能攻下赣州,将使各处反清人士大失所望。故愚兄欲和贤弟一道,率贤弟人马全力攻下赣州。”
  “大哥之令,小弟自当谨遵!”王得仁随即话锋一转,小声对金声桓说道,“不过当下谭泰统领的清军已至南京,小弟估摸着这清军不久就会前来攻我江西,若我等将精锐尽遣南下,一俟清军过来,我等恐无力抵御。再则,这赣州的清军数不过万,小弟料想不会对我等形成大的威胁,我等只须留下汤执中或宋奎光一人率四五万兵将其围困,其余人马尽数北返以御谭泰,同时急书告湖南的何滕蛟和湖广的堵胤锡,让他等在湖南和湖广之地拖住北撤的孔有德大军。待我等击败谭泰大军,则顺势往攻南京。谭泰若败,孔有德将成孤军,届时数路大军齐围,必能将其剿灭。如此可回大半江山,不定还能乘势北伐,将清虏驱出关外。”说到此地,王得仁即将一双眼紧盯着金声桓,他希望金声桓能应允他的建议。
  “愚兄现在也在后悔不该听从那黄人龙的南下攻取赣州之计。”此时的金声桓也是懊恼。但他随即一想,这南下可是祷告上天而得之策,自己可不能逆天而行。于是对王得仁说道,“愚兄看还是这么着,贤弟神勇,手下也是精兵强将!我等不若火速南下,急攻赣州!同时令冷允登撤回西进武昌之师,协同贡鳌据守九江一线。我等攻下赣州后,然后回师北上,就在九江之地围歼谭泰!这赣州不下,将折损我等不少士气,吾实实不能为也!”
  “大哥既然决定,小弟遵命就是!”王得仁见金声桓决心已下,知道断无改变可能,心想着若能倾力快速攻下赣州,局面也还有挽回的可能。于是对着金声桓拱手朗声说道,“小弟这就回营准备。明日一早,即和大哥一道拔营南下!小弟即行告退。”王得仁说罢此话,即率着汤进等人退了出去。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究竟是清败还是明亡,尽在天意也!”金声桓在心底说罢此话,乃起身走到院内,此时院里已是绿荫葱葱,繁花似锦,一些个雀鸟叽叽喳喳的在枝头上上蹿下跳地嬉闹。可如此美景丝毫也不能改变金声桓眼下抑郁的心情。
  
  军情如火。金声桓、王得仁兵出南昌之后,那可是不敢耽搁片刻,不消十日,即抵达赣州城下和宋奎光、汤执中的人马会合。稍事休整后,金声桓和王得仁就麾动大军攻城,数十尊红夷大炮朝着城墙猛轰,一时间,城头烟雾弥漫,城内房舍被炸塌不少,连巡抚衙门的院墙也被炸垮数丈。
  “看来这金声桓真是急了!”在城楼上督战的刘武元看了看一旁的胡有升,“这金声桓现调王得仁大军南下攻城,城外贼军已达二十万众,看来我等前景不妙啊!”
  “抚台大人勿须担忧。”答话的胡有升乃辽东锦州人氏,也是清军的一员悍将,官领总兵之职。崇德年间在多尔衮和多铎率军攻打锦州时降清。后随清军东征西讨,也是久经战阵。
  “赣州眼下虽是一座孤城,但三面临水,地势险要,城墙坚固,易守难攻。而外围尚有副将徐启仁驻兵于都,李养臣统兵扎于南雄。贼军因水隔之险,目下只能全力攻打一面。这水路贼军还一时无法封死,抚台大人可派人走水路送出书信,令徐启仁和李养臣率军偷袭贼军后队,如此可缓兵多日。”胡有升虽是对王得仁的大军到来有些担忧,但他从线报得知清廷已派出谭泰大军南下,他感到只要坚守一段时日,这围城的明军定会撤去。
  “胡将军所说也在道理。”刘武元沉吟片刻乃接着道,“我等若能坚守至谭泰大军抵达南昌,此围自是能解。不过本抚仍虑那仍在江宁的大军在赶到江西之前,这赣州就陷入贼手。那王杂毛可是一个有勇有谋的家伙!”刘武元担心就是谭泰马不停蹄往江西而来,沿途也会遇到彭泽和湖口驻守的明军拦阻,加之饶州和九江驻有不少明军,也非旦夕可以攻克,而又闻得王得仁在攻占九江时曾计降冷允登,他深感到这王得仁不是一个好对付的对手。“只怕远水解不了近渴。”刘武元在心底对自己说道。
  “抚台大人可派人送信向驻扎广东的佟养甲和李成栋告急,让他等速速派出军马驰援。佟养甲大军距此地不到千里,途中未有明军拦阻,若是他等急速来援,二十日内即可到达。那佟养甲手下的四五万人马可都是久经战阵的精兵,而现今围我城池的贼军虽号称二十万,可其中只有金声桓和王得仁原统的两万余军马尚可一战,其余都是乌合之众。我等可在广东大军到来之际,来个内外夹击,如此可大破贼军!”胡有升说此话也在道理,因眼下围城的明军虽是人马不少,但确实其中大多数乃一些归附的义师和新招募的百姓,战力实实不强。
  “胡将军看事端的鞭辟近里!”刘武元对胡有升的分析很是赞同,不由从心底由衷地给了胡有升一声夸赞,“本抚当下就写书信令徐启仁和李养臣,令他等出兵袭扰贼军。同时传书佟养甲和李成栋,若广东出兵救援,我等无虞矣!”说罢此话,刘武元乃对胡有升接着说道,“我等现今前去高将军据守的西门看看,那里城垣不甚坚固,可是大意不得!”
  刘武元言及到的高将军,就是署理总兵高进库,刘武元在眼下情势之下,对这位原高杰的部下还有着几分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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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6-13 22:11:55 | 显示全部楼层
“你可是曾许愿大哥,说是要为侄儿打下金锁的,如今可是两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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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6-13 22:12:04 | 显示全部楼层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究竟是清败还是明亡,尽在天意也!”金声桓在心底说罢此话,乃起身走到院内,此时院里已是绿荫葱葱,繁花似锦,一些个雀鸟叽叽喳喳的在枝头上上蹿下跳地嬉闹。可如此美景丝毫也不能改变金声桓眼下抑郁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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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14 10:56:19 | 显示全部楼层
香儿 发表于 2019-6-13 22:12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究竟是清败还是明亡,尽在天意也!”金声桓在心底说罢此话,乃起身走到院内,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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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14 10:57:5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十一章




  就在赣州鏖战正急之际,被刘武元寄予厚望的佟养甲和李成栋却在打着各自的算盘。
  这几日,李成栋的心情可以说是坏透了。自从袁彭年带张继世前来劝说李成栋响应江西的金声桓、王得仁起事反清后,李成栋就一直在静观情势的发展和变化,当闻得王得仁兵围安庆,李成栋觉得起事时机已到。可就在此时,一直被李成栋倚为谋士的孟文全却不幸染上疟疾重症,以致终日高烧不退,陷入昏迷。
  “郎中把脉后说了些甚的?”一直站在孟文全帐外的李成栋待郎中走后,见一直侍候在内的元胤走了出来,于是心情焦急地上前几步问道。
  “孟叔仍不见好。郎中说,这几日恰是紧要,若能渡过五六日,方能说性命无忧。若还是烧上三两日,只怕……”说到此地,元胤已是双眼含泪,话不能语。
  “这可咋办,这可咋办!”牛凤梧边说边搓着手也从帐内走了出来。“如今这呆子说着胡话,真正是急煞俺老牛!”这牛凤梧也是刚刚接令从梧州率军返回广州,听说孟文全突患重病,一大早就赶过来探视。
  几人正说话间,就见熊庆一匹快马驰进辕门朝着这边过来,待至面前,熊庆勒住马缰翻身下马,快步跑至李成栋跟前跪下禀道:
  “小将在北门值守时,在对进出人等进行盘查之际,见一欲出城门的汉子抽身欲回,小将见其诡异,于是喝喊让其停下,哪知这汉子不停反奔。数名军士见状欲将其擒住,不料这人施展拳脚打倒数人。小将上前将他击倒,正在绑缚之时他却咬舌自尽。小将从其身上搜出书信一封。请大帅过目!”说罢此话,熊庆即将一封书信呈递给李成栋。
  李成栋展开书信一看,只见上面写道:
  
  大清汉军参领曾良谨致抚台刘大人:
  金、王二贼倡乱南昌,群起附和,前叛明归顺者,亦有不少蠢蠢欲动。小将忠事朝廷,久怀报国之心,动乱之时更不敢懈怠分毫。小将现侦知佟养甲与李成栋沆瀣一气,企举广东之地以叛清。小将心急如焚却无奈手下兵寡。现今广州城内佟、李麾下有兵三千,小将统领军马不满千人。若抚台能暗中派出三千人马火速前来接济,小将将力擒佟、李二贼。如此一来,抚台大人将地连赣粤,后方无忧。
  小将切盼。
  
  “哈哈哈!那佟养甲如此抓乖弄俏,简直是欲盖弥彰!”李成栋看罢书信,转头对熊庆问道,“擒拿那汉子时,可是惊动众人?”
  “小将遵大帅之令,岂敢做下那打草惊蛇之事?那几个看见的百姓都被小将送至城外军营看管了起来,且放出风声,说城外来了一股土匪,掠去了数个百姓作为肉票。小将已在城外数处贴出了索要赎银的告示。”
  “如此甚好!”李成栋很得意自己的这些安排。就在偷调数路人马返回广州之时,李成栋即叫元胤安排心腹之人把守住广州四门。因为他料定佟养甲已是嗅到气味,会派人出城前往他处求援。
  “这狗贼到底是看出了端倪!”此时李成栋脑海里飞快想着:既然佟养甲派人往外送信,那么此时必是做好了厮杀的准备,因为一旦事泄,他须防着被自己的人马攻击。
  “不过他眼下还不敢主动出击!”李成栋在心底哼了一声,“只要送信之人的事情不为其知晓,他一定还会等着刘武元的人马!老子就再等上几天!”李成栋之所以不立即起事,一则是还想打探到一些北面的消息,二则是眼下孟文全病重,他真盼望着这呆子能很快地好起来并问计于他。
  
  在提督府内吃罢晚饭,李成栋又前去对病中的孟文全探视了一番,因孟文全仍不时昏迷,心情不好的李成栋只得怏怏地打马回到府中。
  “官人回了。”李成栋刚进堂中坐下,小妾赵氏即给李成栋端上一盅热茶。
  “想必官人又是饮酒,这茶可提神醒酒,官人可早些喝下。”这赵氏自从被李成栋收纳,对李成栋很是感激,因为她原本会被佟养甲索去,她忘不了夫君陈子壮在刑场被残忍锯成两片的惨状,她对佟养甲可以说是恨之入骨。若不是李成栋出手,赵氏必已自尽身亡,因为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痛恨的狗贼来糟蹋。
  “汝去歇息吧。我还有些军务要处置。”李成栋说罢,就来到书案后坐下,拿起军报看阅了起来。
  “孟先生病情可是好些?”因为寻常那孟文全常到府上,赵氏自是认得,加之近日闻听元胤谈及他的病情,于是赵氏对李成栋小声地问了一句。
  “唉!”李成栋将手中军报放置一边,没有回答而只是长叹一气,神情中流露出的是无限失落。
  “孟先生病不见好,那官人的反正起事岂不是要耽搁下来?”赵氏言中也露出几丝担忧。
  李成栋闻言大惊失色,他不知眼前的这位小妾如何知晓到如此机密之事。
  “此话何来?我李成栋乃大清两广提督,安能反叛朝廷?此话可不能乱说!”李成栋感到也许是自己和元胤或是孟文全谈及反正之事时,于无意之间被赵氏听去了壁角。
  “官人就休要再瞒妾身了。”赵氏见李成栋低头不语,乃接着道,“那日官人饮酒后被元胤和熊庆、熊喜扶回,妾身在为官人脱衣上床之际,官人身上掉下一封书信,由是妾身尽知官人之事。”
  “那汝说说,此事是当为还是不当为?”李成栋问此话时,心底已泛起一股杀意,他心里想着,眼前的赵氏若对自己进行劝阻,就一剑结果了她的性命!随着所想,那李成栋将手慢慢伸向了腰间的宝剑。
  “清虏乃满族,我辈是汉人!我等何须帮那异族自戕同种?”说到此地,赵氏觉得一股愤恨涌至喉头,于是接着朗声说道,“妾看反正起事,实乃当行之事!况大帅曾为明臣,如甘做异族鹰犬,则将遗臭史册!”
  听罢赵氏所说,李成栋不觉起身高声道:
  “想不到夫人巾帼不让须眉,竟有着丈夫之气!”说到此地,李成栋放低声音接着道,“只是当下还有犹豫,但恐反正后,清兵到来,胜负难料,万一战败,如卿玉质娉婷,恐受殃及。”
  “看来大帅是为妾身拖累。”赵氏听罢成栋所言,眼中不觉垂下泪水,“妾身性命原本就是大帅所赐。若因妾身大帅遗臭,实乃妾身所不愿尔!罢罢罢,妾请即死,以成大帅之志!”说罢此话,还未等成栋回过神来,赵氏即将成栋腰间宝剑拔出横向了脖颈,顿时鲜血飞溅,香消玉殒,一缕英魂化烟而去。
  李成栋万万没有想到那看似柔弱的赵氏竟会做下如此壮烈之事:“烈女子,烈女子,真烈女子也!”李成栋不禁抱着赵氏的尸身放声大哭了起来,良久方缓缓将赵氏放下,对着赵氏连拜四拜,然后对着厅外大喊一声,“来人啊!”
  
  经连夜布置,东方泛白之际,那李成栋的军马就从广州内外的各个大营里纷纷出动直扑城内的几处紧要之地——李成栋举起了反清大旗。
  “他娘的,老子再也不受佟养甲这老狗的气了!”今日一早,牛凤梧即遵照李成栋之令,将全营将士集中于大营的空旷之地。看着台下人马寂静无声且充满探询的目光,牛凤梧高叫道,“弟兄们!我等原本明军,都是汉人!自打归顺那班鞑子后,也是东征西讨!先陷江阴,后过钱塘,再克金华!而后又他娘的进兵福建、广东、广西。人不歇鞍,马不停蹄,打下了无数城池,累得是如牛如狗!”牛凤梧说到此地,见台下将士起了些叹息之声,乃接着说道,“但朝廷待我等如何?汉人和旗人原本都是一个脑袋一张嘴,可那佟养甲的汉旗人马却拿着高饷!同是军卒,你等每月只有纹银二两,可汉旗却拿着五两!战阵之上,老子们冲锋在前,他等却是只在后面督战,死的是我等兄弟,肥的却是他们!如此之状,你等甘心么?!”
  “我等不甘!”台下将士同时举起了刀枪,发出了震天动地的怒喊!
  牛凤梧挥了挥手,等众人安静下来后,随即又大声地喝问了一句:
  “既是不甘,今又何办?!”
  “我等不如反了!”一员偏将在下面喝喊了一声!
  “反了!反了!”下面的众多军士纷纷再次举起了刀枪。
  “好!好!好!”牛凤梧说着,一把将头盔摘下,然后将辫子甩到面前,随即抽出宝剑,一剑就将那金钱鼠尾的辫子割下!
  “我等今日就反了!而今李大帅已调集各部军马一同行事。我等现就进兵校场汉旗大营,都随老子拿起兵器,取下人头,把那班狗日的斩尽杀绝!”牛凤梧说罢此话,就一脚跳下高台,翻身上马,朝着手下人马大喊一声,“出营!”
  
  李成栋这次对佟养甲的汉旗人马可谓是杀鸡动了牛刀。
  就在牛凤梧领军直扑校场的同时,陈甲的骑兵已率先杀到。佟养甲自从派出向刘武元求援的信使后,就一直在观察着李成栋的动静。为了给自己留些周旋余地,佟养甲让麾下参领曾良抄写书信,做好了一旦送信之人被李成栋擒获前来问罪,即将曾良作为替罪羔羊推出的准备。当然,佟养甲也就不敢再呆在总督府了,而是住进了有着大量汉旗人马的校场军营。
  “李成栋的军马已杀至军营外面!”听得呐喊声四起,营内的佟养甲情知不妙,正在慌张之时,一巴牙喇护兵急匆匆地进帐跪地,声音颤抖地向着佟养甲禀道。
  “总督大人,当下我等应如何处之?”一旁的参领曾良见佟养甲神情惶恐,乃大声催促道,“现情势危急万分,请大人速做决断!”
  “依本督看,我等不若降了吧。”此时的佟养甲一屁股瘫坐在帅椅上,浑身如筛糠般抖个不停,一双眼如死鱼已无了光泽,他只想能留下一条性命。
  “我等皆大清官将,岂能投向反贼?!”那曾良虽是品序不高,却因早年在辽东投军,跟随多尔衮征战多年,这一路胜仗过来,倒也没有遇到过什么强敌,根本就未把这些个明军和流寇放在眼里,对清廷就是一个死忠。如今见佟养甲欲降,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把抽出宝剑抵到了佟养甲的喉咙!
  “本督乃缓兵之计也,缓兵之计也!”抵至喉头的剑尖让佟养甲几乎吓出了屎尿,他何曾见过如此阵势?他怕这曾良要了自己性命,于是在说话间对着一直侍候于两旁的几个巴牙喇护兵使了个眼色。
  那几个巴牙喇护兵都是佟养甲亲信,见佟养甲眼色使到,即一拥而上,把曾良按翻在地。正在此时,又一护兵冲进禀道:
  “数路叛军已杀入大营,我等人马已折损不少!现已抵敌不住!”
  闻得此言,佟养甲生怕这李成栋的人马即刻冲了进来,因为如此一来,自己项上的这颗人头随时可能掉下。想到此地,佟养甲急切地对擒住曾良的几个巴牙喇护兵令道:
  “速速将此人推出斩首!”
  那些护兵闻言即将曾良拖起往外就推,曾良挣扎着对佟养甲暴吼如雷道:
  “你这狗贼,竟敢助纣为虐!老子到了黄泉,也会化作厉鬼取了你这反复小人的性命!”
  佟养甲等人刚押着曾良出得大帐,就见自己残存不多的手下人马已被杀来的李成栋军马逼至到大帐周围,在呐喊声和刀剑的撞击声中还不断地有人倒地。
  “本督志在反清!”佟养甲朝着正在厮杀的人群拖着嗓子高喊了一声。这一高喊顿时让人们停下了手中的兵器。佟养甲虽是声音洪亮,可此时他的浑身已是紧张得索索发抖,他是用尽全身气力发出此声高喊的。
  “本督乃汉人,久欲反清!李大帅举事广州,可谓与本督不谋而合!”说到此地,佟养甲侧头看了看被推跪于地的曾良,乃接着道,“可这狗贼不识时务,忘宗背祖,竟敢率兵相抗!实实饶他不得!斩!”
  随着巴牙喇护兵的刀光一闪,曾良的人头就滚翻在地。
  “总督大人何必如此之急?”陈甲没有料到这佟养甲如此快速地就将曾良给斩了,于是迈过被佟养甲手下弃于满地的刀剑兵器走至佟养甲身边戏谑地说道,“想不到总督大人亦存反清之志!不过,大人去留须得大帅做主。咋的,大人请吧。”陈甲说着就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然后将手一挥,立时就上前来了几个军校,将佟养甲的前后围定。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佟养甲尴尬地干笑着,随着那些军校,步履踉跄地向着停放在帐外的那顶官轿走去。
  
  不到半天,李成栋即控制了广州全城。
  在李元胤、牛凤梧、陈甲和徐元吉等一大班将校的簇拥下,李成栋径直来到了两广总督府。
  “袁彭年!”坐在总督大座上的李成栋面色峻凌地扫视了一眼两旁站立的人等,随后高叫一声。
  “下官在!”袁彭年闻声一摇三摆着走出班来,朝着李成栋拱手答道,面容上满是自得之情。
  “本帅差你为信使,速速起草给陛下的书信,待我署名后快速送至桂林呈奏给陛下,让皇上知晓我广东之事!”李成栋想着如今广州大局已定,广东除有几处尚不明了之外大都也在自己的大军控制之下,眼下要做的最要紧之事恐怕就是禀报皇上和传檄四方了。
  “下官遵令!”
  “徐元吉将军!”李成栋待袁彭年退下后,对着人丛中的徐元吉喊了一声。
  “末将在!”
  “你速速率本部人马赶往潮州的大埔和饶平一线布防,防阻清军从福建攻来!”李成栋虽然知道福建的清军不多,但他还是不敢大意。
  “末将领令!”徐元吉朝着李成栋一拱手,随即转身离开了大厅。
  “其余各将!”李成栋对着众人大喊了一声。
  “我等在!”李成栋震耳的喊声不觉使得众将领热血上涌,于是一起上前拱手对着李成栋大声答道。
  “现广州已定,陈甲将军还是兵回肇庆,牛凤梧将军仍回梧州驻防。此外,割辫蓄发穿回明服之事也须快办!各位散了吧!”说罢此话,李成栋即起身离座,他这是要赶着前去探视仍在重病之中的孟文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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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6-15 22:54:22 | 显示全部楼层
听罢赵氏所说,李成栋不觉起身高声道:
  “想不到夫人巾帼不让须眉,竟有着丈夫之气!”说到此地,李成栋放低声音接着道,“只是当下还有犹豫,但恐反正后,清兵到来,胜负难料,万一战败,如卿玉质娉婷,恐受殃及。”
  “看来大帅是为妾身拖累。”赵氏听罢成栋所言,眼中不觉垂下泪水,“妾身性命原本就是大帅所赐。若因妾身大帅遗臭,实乃妾身所不愿尔!罢罢罢,妾请即死,以成大帅之志!”说罢此话,还未等成栋回过神来,赵氏即将成栋腰间宝剑拔出横向了脖颈,顿时鲜血飞溅,香消玉殒,一缕英魂化烟而去。

深明大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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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16 09:20:25 | 显示全部楼层
香儿 发表于 2019-6-15 22:54
听罢赵氏所说,李成栋不觉起身高声道:
  “想不到夫人巾帼不让须眉,竟有着丈夫之气!”说到此地,李成 ...

    赵氏自刎于李成栋面前的壮举终于使得李成栋下定决心举起了反清的大旗!然而,孟文全看来病得还真不是时候。欲知后事如何,敬请关注后面章节!深谢孙老师精彩点评,问好敬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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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16 09:22:5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十二章




  李成栋起事广州七日后,孟文全总算从阎王殿里回转了过来。
  “元胤,让人把鸡汤给先生端上来。”榻旁的李成栋见孟文全将眼微微睁开,于是对一旁侍候的元胤吩咐了一声。
  “大帅!”孟文全见到李成栋,面露惊异之色地问道,“莫不是已经起事?”孟文全看见李成栋身着明朝官服,辫子也无了踪影,自然首先想到的就是李成栋已经竖起了反清大旗。
  “哈哈哈,我等在外厮杀,先生却在此处高卧,倒是真会享那清福。”李成栋接过亲兵端上的鸡汤,用小汤勺在碗里搅动了一番,然后将汤勺舀了些送至孟文全的嘴边。
  “孟某岂敢劳动大帅?”孟文全边说边想撑起身子。
  “哎,先生病体初愈,身子还是虚弱,本帅给先生喂上几口也是应做之事。”李成栋见孟文全将汤水咽下乃接着道,“先生着实吓煞了本帅。这些日子真是令本帅如坐针毡,生怕先生一觉不醒。看来先生还是福大命大。”
  “当下各处军情如何?”孟文全急切地想知道眼下的情势。
  “不知金声桓听信了何人献计,竟将王得仁围攻安庆的大军调回围攻赣州,眼下赣州正在大战。”
  “文全实实罪该万死!”孟文全听得李成栋所说,即抡开巴掌猛扇了自己一个嘴巴。
  “先生何故如此?!”孟文全的举动把李成栋手中端着的汤碗都给惊得掉在了地上!
  “孟某病的不是时候也!”孟文全长叹一声道,“若是孟某不病,定会让大帅轻易拿下赣州。如今王得仁回师,实实是将大好情势尽付东流也!”
  “先生何出此言?我等如何能轻易占得赣州?”李成栋也感觉有些不妙,于是对孟文全问道。
  “金声桓兵围赣州本就有错,调王得仁回来更是错上加错!大帅你想,那赣州不过万余军马,哪有什么威胁?”孟文全说到此地,更是满脸涨红,停顿了片刻乃接着道,“不是文全埋怨大帅,大帅起事也是有些唐突草率。若是文全在侧,定然劝大帅以驰援赣州为名,派出精锐赚取这座城池。如今大帅反清天下尽知,借援赣之名取赣已不能行矣!”
  “本帅看倒也未必!”李成栋虽是心里觉得孟文全说得在理,但因其说自己草率起事,心中也有几分不悦,“赣州方面并无书信求援,我等不请而至,那刘武元岂会不加提防?”
  “只要金声桓围攻赣州,那刘武元向我等求援是早晚之事。赣州只与我地接壤,他等可是只能求救于我。”
  正在两人相辩之际,一员亲兵进来禀道:
  “大帅,韶关守将急报,南赣巡抚刘武元派信使携五万两白银前来求援,现已在来广州路上。韶关守将因军情紧急,故派快马先行报知大帅!”
  闻听亲兵所禀,李成栋顿时目瞪口呆!因他知道,自己麾下的韶关守将在接待信使时还不知道他李成栋已在广州起事!看来自己确实有些草率,不然正好乘此机会拿下赣州!
  “看来本帅着实有些唐突!”此时李成栋方感到孟文全的高明之处,然而一切都晚了,因为自己已派出快骑向自己的各处将领通报起事的事情,而这其中就包括韶关的守将,不定此时,再晚也不过明后,那韶关将换上明军的旗帜。而这一切,自然会被离韶关不远的清军知道得清清楚楚!
  “时运不济,命远多舛。”李成栋对没能抓住大好机会感到万分沮丧,他隐隐感到这就是天意作祟,不然的话,眼前的孟文全为什么早不病,晚不病,而偏偏要在即将起事之际落下一场重病呢?而且病得昏迷不醒,从而使得自己无法向他讨教。“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失却了眼前的大好机会,我李成栋还有机会么?”李成栋想到此地,有些神情恍惚地对孟文全说道:
  “今日就不议军情了。先生大病初愈,还是歇息吧。”说罢此话,李成栋站起身子,率着元胤走了出去。
  
  因金声桓起事南昌,由湖南退至广西的何滕蛟总算缓过了一些劲来。
  由于清廷担心武昌被王得仁的西进兵马攻克,于是多尔衮派快马通过各个驿站接力传书正在湖南广西贵州征战的孔有德,令其火速北返武昌。那孔有德接令后,也是不敢耽搁,匆忙将大部军马北撤,只留下少数军马坚守已占的城池。退至长沙时,因长沙系湖南重镇,故留下总兵徐勇率着万余人的军马坚守长沙。如此一来,何腾蛟的人马顺势收复了一些失地。
  待孔有德的大军赶至武昌后,却得到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消息:王得仁的西进人马已退回到广济,且王得仁的东路大军也从安庆撤围退至到彭泽和湖口一线,王得仁率大部人马南下攻取赣州去了。
  “想不到那金声桓竟然会帮下我等大忙!日后这厮若是被本王所擒,本王不光不杀,还要将他待若上宾!”合着一班将校站在武昌大东门城楼上眺望四方的孔有德此时心情大好,口中也随之说起了风凉话。
  “看来这残明所用尽是些无能之辈!如此一来,实乃天助我大清也!”耿仲明见孔有德喜悦溢于言表,也从旁随声附和。
  “刘大人,本王让你传令你麾下的陈友龙率部撤离靖州,缘何如今却无了消息?”孔有德突然记起已多日未闻得陈友龙随后跟进的任何消息,于是对人丛中的刘承胤问道。那陈友龙的手下可是有着近万人马,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本钱。
  孔有德提到的陈友龙就是在武冈暗中给刘承胤母亲送信并使得朱由榔在清军进城前逃离的刘承胤部将。清军攻占靖州后,孔有德和刘承胤又令这陈友龙领军直趋黎平,俘获了居住于此的何腾蛟继母和妻子等家属一百余口并以此要挟何腾蛟归顺。而陈友龙虽是遵令,但心底却是对刘承胤极度鄙夷。
  “这个在下实实不知。”刘承胤从孔有德的眼神中瞧出了不满和猜疑,不觉心里打鼓道,“这陈友龙莫不是归降了残明?”嘴里却对孔有德说道,“这陈友龙追随在下多年,乃在下心腹爱将。在下现今只是担忧其被明军拦阻截杀,以致和大军失去通连。”刘承胤说此话时,实际上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所说。他觉得这陈友龙没有跟上大队实实有些诡异,他担心在当下的情势下陈友龙会投向明军。
  
  刘承胤的担心的确没错,此时陈友龙已在靖州竖起了反清大旗。
  原本随清军而动的陈友龙在北撤途中故意滞留,待得知孔有德的大军已过长沙后,陈友龙于四月十五日突然发难,率军将靖州给围了个严严实实。大军环列城下,真个是火炮如电,戟列如霜。清署贵州巡抚彭而述遣派副将阎芳誉出城迎战,被陈友龙杀得大败,加之城内守将杨文义暗做内应,来了个里应外合,于是靖州被陈友龙攻占。那彭而述幸得几个偏将护卫,方冒死杀出一条血路逃往宝庆。十七日,陈友龙派兵进入贵州黎平,随即又连克黎靖、沅州、黔阳、平溪、清浪、镇远等城池,一时声威大震。身在桂林的永历皇帝朱由榔闻得陈友龙反正,不禁大喜过望,急急派出钦差敕授陈友龙总兵官左都督,封远安伯。
  这日夜里,原本准备歇息的耿仲明和尚可喜突然接到孔有德派人传话,说是有紧急军务要议,让他们火速前往孔有德大帐。耿仲明和尚可喜不敢怠慢,于是前脚搭后脚地来到了孔有德的大帐。
  俟耿仲明和尚可喜在孔有德的两边坐定后,孔有德对帐内的亲兵扫视了一眼,那几个亲兵即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本王刚刚接到皇叔父摄政王传来的谕令,令本王即刻返京,你等率兵火速驰援江西。”孔有德说着,即将手中的书信递给耿仲明和尚可喜传看。
  “此事明早再办也是不迟。定南王今夜着实是吵了我等的瞌睡。”这耿仲明和孔有德甚是熟络,说话也就随意,耿仲明挺腰伸手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呼喊着孔有德新晋的爵位,来了一句埋怨。
  这孔有德原本被封恭顺王,由于一年前兵进湖南后,连败章旷、何腾蛟并攻克长沙、衡州、宝庆、武冈等地,将朱由榔驱赶至南宁和桂林,于是清廷加封其为定南王。而跟随作战的耿仲明和尚可喜仍是怀顺王和智顺王,而这也令耿仲明有些不满。
  “那陈友龙反叛之事汝等可是知晓?”孔有德虽是知道耿仲明心存不满,但不便发作,于是对着两人问了一句。
  “如此大事,焉能不晓?不过这陈友龙倡兵作乱与我等又有何干?”今日一早,耿仲明即接到陈友龙叛清的军报,他不知道孔有德而今说道此事的目地。
  “本王倒不担心远在千里之外的陈友龙,本王所虑着,乃刘承胤也!”孔有德见耿仲明和尚可喜面露惊诧,乃接着道,“现今金声桓反叛于江西,李成栋起事于广东,陈友龙倡乱贵州湖南,可见这一班前明降将中不乏反复小人!去年我大军围逼武冈之际,刘承胤降于军前,而今看来,实有无奈而降之嫌。那陈友龙原本刘承胤手下爱将,不定陈之所为就系刘之指使。现其手上握有四五万兵马,一旦作乱,恐致巨浪滔天!本王返京之前,不能不虑此事尔!”
  “那我等应如何对付?”一直未发一言的尚可喜闻得孔有德所说,也是感到事态严重,于是对孔有德小声问道。
  “今夜本王急召汝等前来,就是为商议此事!”说到此地,孔有德见耿仲明和尚可喜都在急切地等待下文,乃咬牙说道,“本王奉旨统军,就有便宜行事之权!这刘承胤前日移兵汉口后湖,就令本王猜疑,我等人马俱在武昌或汉阳,看来他有撇下我等之意。唯今之计,即便冤杀,也须防患于未然!”
  “在下谨遵定南王谕令!”尚可喜想着孔有德说得有理,因为若不如是,一旦真的刘承胤反了,这罪责可承担不起,何况孔有德即将返京,若是这刘承胤在孔有德离开后反叛,这罪责可是要大半落在自己头上。
  “管他反也罢,不反也罢,总之杀了干净!”耿仲明见尚可喜附和,心想着这刘承胤的死活也不干自己甚事,于是也点头说道。
  “好!”孔有德一拍大腿说道,“我等就星夜起兵!怀顺王领本部军马合着刘之源先行从汉阳直趋后湖,于天亮前将刘承胤的大营围定;本王和智顺王统领金励的军马随后赶至。若遇抵抗,即行剿灭!”
  “小王遵命!”闻得孔有德说罢,耿仲明和尚可喜一起起身向孔有德拱手答道。
  
  一连几天,刘承胤的左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自从那日孔有德向自己问及陈友龙的行踪后,刘承胤就预感到大祸即将临头。
  昨日闻得陈友龙在靖州反清之事后,刘承胤更是忐忑不安。他知道不定那孔有德会因此事而怪罪于自己,此时他还真对自己降清一事感到有些后悔了。联想到在浙江绍兴降清的方国安被博洛斩首的下场,刘承胤不觉有些不寒而栗。
  “傅大人,而今刘某端的有些后悔。”在汉口后湖的大营内,刘承胤同傅上瑞及一班亲兵乘着夜色巡营,虽是初夏之际,但夜间仍不时有寒风刮过。刘承胤见傅上瑞神情也是不好,知晓他也是为陈友龙一事犯愁,于是对着其叹气说道。
  这傅上瑞乃崇祯年间进士,曾为武昌推官,南京陷落后投奔在湖南督师的何滕蛟,被隆武帝朱聿键擢为右佥都御史巡抚湖南,朱聿键在汀州败亡后,随何滕蛟奉永历帝朱由榔为君,被授偏沅巡抚。孔有德大军攻武冈时,同刘承胤一道降清。
  “悔有何用?”傅上瑞随即也叹息道,“我等降清也过半年,朝廷至今也未明授我等官职。而今金声桓反于南昌,传闻李成栋也反于广东,朝廷即便睡觉也是睁着眼睛看着我等降官降将。现今陈友龙亦反,不定之后还有波澜。一俟朝廷对我等起疑,我等就是俎上之肉!”
  “这提心吊胆的日子还真没法过!”刘承胤愤声接着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我等不若提兵往江西而去,朱由榔正在用人之际,想必会收纳我等。”此时刘承胤不禁想起在祖宗堂内撞桌而死的老母,一股愧疚之情也随之涌上心头。
  “大人所想,正合下官之意。依下官看,事不宜迟。我等当即刻起兵悄然东走,远远避开孔有德大军。我等动身之后,那孔有德即便知晓,也是数个时辰以后,只要我等马不停蹄,他等从汉阳发兵来追,也是难以追上。”傅上瑞说此话时,言语激动,几近催促。
  “来人啊!”刘承胤对着身后的几名亲兵喝喊了一声。
  “大人有何吩咐?”闻喊那几名亲兵连忙趋前拱手问道。
  “速速传令各营,令他等赶紧打锅造饭,做好卯时拔营的准备!”
  刘承胤吩咐了军士,随即合着傅上瑞回到大帐,令亲兵端上几个酒菜,自然是吃喝一番。将晓之际,那桌上只剩下一些残羹剩菜,刘承胤对傅上瑞说道:
  “现今我等已是酒足饭饱,时辰也是快到,该起身了。”说罢此话,两人就前后摇摆着走出了大帐。
  “咚!咚!咚!”猛然之间,突然金鼓大作,四面响起如雷般的喊杀之声,已是有些酒意的刘承胤循声看去,只见大营外人马如潮,剑戟如林,耿仲明骑在一匹白马上,横着大刀,正指挥着清军向着里面杀来。
  “实实天亡我也!”刘承胤见此情形,乃对天大叫一声,随即对那些正在惶恐的将士喊道,“清军要袭杀我等,此时不拼,更待何时?我等反了!”喊罢,即从身边亲兵腰间抽出腰刀,率着一些兵将朝着迎面而来的清军杀了过去,而此时傅上瑞因惊吓已是瘫倒在地。
  刘承胤的人马困兽犹斗,面对不断杀进大营的清军仍拼死抵抗,一时间刀剑的撞击声合着惨叫哀嚎不时有人倒地,刘承胤在一连砍翻数名冲至面前的清兵后已是锋卷刃缺,鲜血渗透了战袍。
  “噗!”的一声响过,只见刘承胤挺直了身子,举刀的手停在了半空。原来是耿仲明见刘承胤死战不退,于是拉开弓来,对着刘承胤射了一箭,这箭直直地穿透了刘承胤的胸膛。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刘承胤瞪圆了眼睛,趔趄了几步,断断续续地喊出了几个字,然后嘟哝道,“孩儿不孝!孩儿……该死!”随即一头扑倒在地。
  “投降者免死!”见刘承胤倒地身亡,耿仲明把刀一横,在马上对着那些个仍在搏杀的刘承胤兵将喊道,“首恶刘贼已亡!汝等还不快快投降!”
  刘承胤的那些将士见刘承胤已死,知道抵抗已是无用,于是纷纷投下手中兵器,惶恐地跪在了地上。
  就在刘承胤的部下纷纷跪地投降之际,孔有德和尚可喜也率人马随之杀到。
  “把这反贼推出去砍了!”骑在马上的孔有德见几名巴牙喇护兵将瘫软如泥的傅上瑞推了过来,立即就下令将其推出斩首。随后对身后的金励吩咐道,“速速将所有降兵降将赶出大营,押往汉阳!”
  面对如狼似虎的清军驱赶,那些个降兵降将何敢不从?一时间垂头丧气地纷纷出营,在持械的清军威逼下,摆队向汉阳而去。
  哪知这些个败兵刚刚走出数里之地,就见一浩淼烟波的大湖,在清军的呵斥下,众人沿湖而行,生怕慢了半步而遭鞭打枪刺。
  “给本王将叛军人等尽驱下湖,一个不留!”随着马上孔有德的一声高叫,顿时清军从三面向着这些个降军降将凶神恶煞地扑了过来,刀砍枪刺,只把这些败兵往湖里驱赶。一时间鬼哭狼嚎,拥挤和踩踏使得人们不断倒地,扑进湖中的人等也是拼命挣扎,扑腾着沉入水中。
  “定南王何故如此?”孔有德身旁的耿仲明见此惨状,心中有些不忍,因为这其中还有一些随军的眷属,于是想要阻拦孔有德。
  “怀顺王何存妇人之仁?这些个叛军若不斩草除根,势必为我后患!”孔有德见耿仲明流露出并不赞同的神色,乃面露轻蔑地接着道,“本王不日将领本部军马返京。尔和智顺王留下的人马加之也不过两万有余,而这些叛军总数却在四万之上!一旦与贼军交战,你还须得长着后眼提防。如此褚小杯大之事,汝也敢为?!本王今效法白起长平坑卒,实实是为你等着想!而汝却持蠡测海,实实是有些不知好歹!”说罢此话,孔有德见清军已将大部败兵及眷属驱入了湖中,只有不多的一些在那里和清军相拒,于是对着清军暴喊一声,“给本王放箭!”
  随着箭矢的如雨而至,刘承胤手下的这些败兵纷纷倒地和沉入湖底,一妇人身中数箭,仍死死护住怀中的幼儿,最后一同跌入了湖中。这场屠杀,只使得整个湖里都泛满血泡,一片赤红。
  后人有诗写道:
  十年不捕后湖鱼,苇草萋萋述古今;数万生灵一声断,两千载过又长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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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6-17 20:44:29 | 显示全部楼层
此时刘承胤不禁想起在祖宗堂内撞桌而死的老母,一股愧疚之情也随之涌上心头。
……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刘承胤瞪圆了眼睛,趔趄了几步,断断续续地喊出了几个字,然后嘟哝道,“孩儿不孝!孩儿……该死!”随即一头扑倒在地。
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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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6-17 20:44:39 | 显示全部楼层
随着箭矢的如雨而至,刘承胤手下的这些败兵纷纷倒地和沉入湖底,一妇人身中数箭,仍死死护住怀中的幼儿,最后一同跌入了湖中。这场屠杀,只使得整个湖里都泛满血泡,一片赤红。
惨痛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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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18 15:58:11 | 显示全部楼层
香儿 发表于 2019-6-17 20:44
随着箭矢的如雨而至,刘承胤手下的这些败兵纷纷倒地和沉入湖底,一妇人身中数箭,仍死死护住怀中的幼儿,最 ...

    刘承胤不遵母命,非要叛明投清,却并没有得到清廷官员的信任,于是铤而走险企图拉走人马,不料被孔有德的大军围剿于汉口,数万将士和眷属死于非命,着实太惨太痛!一个上午就使四万多人惨赴黄泉,这样的大屠杀可谓惨绝人寰!深谢孙老师精彩点评!问好敬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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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18 16:00:0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十三章




  金声桓的大军自从把赣州围定后就一直在攻打。无奈由于城墙坚固及三面环水的原因,一直都没有什么进展。加之外围徐启仁和李养臣率清军不断骚扰,这也使得金声桓和王得仁不能投入全部力量全力攻城。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二十余天。这一日,赣州城外崆峒山下明军的阵前,金声桓和王得仁率着一班将领正指挥着一些个炮手操着红夷大炮对赣州轰击。
  “大哥,据线报报来,谭泰和何洛会的大军已抵南京,估计不日就会向江西攻来;耿仲明和尚可喜也已从汉阳和武昌率着三万人马东下。我等若不速速攻下赣州,只怕情势会对我等不利。”王得仁的担忧是有道理的,眼前的赣州由于赣江的三面环绕所形成的天然屏障,使得守城的清军能将主要兵力集中于北门的防守,从而使攻城变得无比艰难。更为可怕的是,此时大部人马都汇集到了赣州,九江和南昌的兵力十分薄弱,而谭泰和耿仲明的清军已是不远。
  “贤弟所言甚是。”金声桓对王得仁所说也是深有同感,“若是赣州再不能下,我等只有回撤南昌了。”金声桓说到这里略停了片刻,乃恨声道,“为兄给那何滕蛟送去书信月余,让其出兵相助。可这家伙不光不发兵,连粮草和火药硝石弹丸也不接济点滴,全然不以大局为重,只是做着隔岸观火之事,真是可恨可恼!”
  “那何滕蛟就是一条老狗!”谈及何滕蛟,王得仁的气也是不打一处来,“若不是我等起事,他狗日的还不是被孔有德追打得如丧家之犬一般?”王得仁所说乃是指清军于二月攻破全州后,直逼朱由榔所驻跸的桂林,正是由于金声桓、王得仁起事南昌,方导致孔有德撤围北返。
  “靠他人总之是靠不住的。唉!”金声桓长叹一声接着道,“贤弟看何时退兵较为合适?”
  “依小弟看,现今不宜退兵!”王得仁沉思了一会,方才对金声桓回道。
  “这是为何?”金声桓对王得仁的回答有些不解。
  “若是我等急退,那刘武元、胡有升势必出城追击。而我等久攻赣州不下而撤,我大军士气也会受挫,即便想要设伏以歼追兵恐也难以遂意,加之这外围又有徐启仁和李养臣的清军袭扰,一俟摇动根本,只怕兵败如山,不可收拾!”王得仁虽是不甚读书识字,却因爱听说书,倒也知晓不少古今之事,他此时不禁想到了前秦和东晋之间的淝水之战。
  “贤弟说得也在道理。”听罢王得仁所言,金声桓也对仓皇退兵流露出几分担忧,沉思了好一会方对王得仁问道,“以你之见,我等何办?”
  王得仁朝着赣州方向腾起的滚滚浓烟看了看,乃对金声桓说道:
  “依小弟看来,这赣州我等还须猛攻数日。我等若倾全部火药和弹丸猛轰北门数日,这赣州不定就会被轰开豁口,若是幸而破城,则乘胜回师;即便不能破城,这城池也是万分危急。如此情形之下,那徐启仁和李养臣也势必加大对我等袭扰,届时我等不妨顺势设伏重兵,把这两个贼子擒拿剿灭,到时再言退兵,士气则不会低落且也少却了掣肘之忧。大哥以为如何?”
  “贤弟果然妙计!”金声桓听罢不觉一拍大腿叫好道,“明日一早,即将全部红夷大炮集中猛轰北门,为兄将亲往北门督战!而如何擒拿徐、李两个狗贼,就交予贤弟去办!”
  “小弟遵令!小弟这就回营谋划!”王得仁说罢对着金声桓一拱手,然后朝着一旁的亲兵一挥手,随即接过亲兵递过的马缰,踩蹬上马,疾驰着朝大营而去。
  
  王得仁回营后,立刻令亲兵传汤进、吕信才和程超来大帐议事。
  待众人到齐后,王得仁振声对几人说道:
  “当下清军正分数路向江西而来。南昌乃我等根本,不容有半点闪失!故金大哥有意北返。”
  “北返就北返!眼下赣州也是难下,这鬼地方老子早就不想呆了。”吕信才原本就对将大军从安庆调回有些牢骚,此时正好说话泄愤。
  “可我等在北撤之前,须将他娘的徐启仁和李养臣这两个狗贼彻底击败,方能保得我等能顺利回撤!”王得仁一脸肃严地说到此地,乃接着道,“老子已在金大哥面前立下军令状,七日内定将这两个狗贼擒杀!此事还须你等出力!”
  “我等都是兄弟,只要大哥一声吩咐,我等自当效死!只是办完事后,大哥可要请我等喝上一顿。嘿嘿,大哥,你说是吗?”汤进撩起袖子来了个擦拳磨掌,然后凑到王得仁面前涎着脸笑道。
  “你狗日的就惦记着吃喝!老子啥时亏待过你这张臭嘴?”王得仁说着揪起汤进的耳朵狠拧了一把。
  “大哥既是想要擒杀徐、李两个贼子,不知是否有了巧计?”一旁的程超此时发话了,因为他知晓这徐启仁的大营在于都,而李养臣的大营更是远在南雄,他们前来袭扰也是来去如风,打杀一番就走,还真是不好对付。
  “嘿嘿,由他奸似鬼,不信他不喝老子的洗脚水。”王得仁似乎记起《水浒传》中十字坡卖人肉的孙二娘所说的一句话,于是夹摆着来了一句,随即将眼珠一转,对汤进等几个小声地嘀咕了一番。
  
  赣州在金声桓的猛烈攻击下,北面城墙终于被轰开了一个宽两丈有余的豁口。
  “首先进城者,本公赏千金,进爵三级!”见城墙坍塌,金声桓兴奋地高叫一声,随后抽出宝剑,朝着列于两旁的将士高喊道,“都给本公杀进城去!”
  一旁的宋奎光一听此话,即将衣甲往下一扒,举刀朝天暴吼一声,随即光着膀子率着一些兵将就朝被轰塌的豁口冲去。
  常言说得好:困兽犹斗,禽困覆车!据守在此的刘武元等清军兵将眼见明军冲了上来,知道逃也无益,于是也拼死迎着冲过来的宋奎光等明军杀了过来。一时间,刀剑凌闪,喊声动地,一些个被刺倒杀翻的两方将士几乎将豁口填满。
  “去你娘的!”宋奎光一刀将一员冲至身边的清将砍翻在地,随后一脚踢向一名挺枪刺来的清军裆部,将其踢出了两丈开外,然后冲向一员被众人簇拥着的清军将领。这名清将不是旁人,乃是镇守赣州的主将,清南赣巡抚刘武元!刘武元身边的将校见冲杀过来的明将骁勇,也是不敢大意,于是纷纷上前抵挡。但此时宋奎光已不要命,只见簌簌几刀下去,人头已是滚落数颗。
  “贼将太过无礼!”刘武元见自己的兵将接连倒地,于是大喝一声,挥刀即上前接战,两人就在那豁口之处,一来一往地连斗了二三十回合,不分胜负。
  “你汤家爷爷来也!”一直在金声桓身边观战的汤持中见宋奎光战刘武元不下,唯恐其有所闪失,于是滚鞍下马,提起手中的大刀朝着豁口冲去。
  “铿!”的一声脆响!就在快如闪电的大刀即将落在刘武元的头顶之时,横刺里突然飞出一柄大刀将汤执中的大刀架住!汤持中定眼一看,来将不是别人,乃大清署理总兵高进库。这高进库曾在高杰手下为将,甚是骁勇。前番王得仁赚开城门夺取赣州时,曾派手下给孙之獬送奉一对东珠以求首功,原本被孙之獬上奏举荐为总兵之职,后因金声桓上书多尔衮弹劾孙之獬隔空滥赏,只是落下个署理总兵,因而对金声桓是恨之入骨!
  “原来是你这孙子!请吃你爷爷一刀!”这高进库汤执中自是认得,此时汤执中也不管一二,提刀对着高进库就劈。
  “哼!”见汤执中来势凶猛,这高进库只是冷冷一笑,随即舞动大刀朝着汤执中滚地而来。这高进库武艺果然出众,那刀就如蟒蛇出洞一般,上下左右翻飞,刀刀均奔汤执中的要害而去,不到十个回合,那汤执中就只剩下招架之功,更无了半点还手之力了。
  “嘭!”随着一声闷响,众人只见汤执中已被高进库踢翻在地。紧接着就见一道寒光闪过,“珰!”就在来刀即将划过自己的脖颈之时,汤执中一个翻滚,使得高进库的大刀劈在了瓦砾上,顿时火星四溅。
  “杀!”清军一看高进库神勇,顿时发出震天动地的呼喊并一起朝着豁口处的明军掩杀过来,紧接着万千枝箭矢也如暴风骤雨而至,那些个攻上去的明军一时纷纷倒地,宋奎光和汤执中也身背数箭,幸而侥幸逃回。清军终于夺回了豁口。
  “给本公猛轰此城!”金声桓见人马死伤惨重,知道一时攻破城池也难,于是恨声下令道。但他心里也在担忧:“这火药弹丸几乎用尽,这将如何是好?”他期盼着王得仁那边能早早传来捷音,因为如此一来,他就可以顺利撤军了。
  
  
  这是一个月黑风高之夜。一场小雨,使得原本应是宁静的夜晚充满了嘈杂之声。
  赣州东北面的江口,王得仁率着人马已暗暗埋伏了下来。
  “大哥,那徐启仁果真会来么?”树林里面,站于王得仁身旁的程超见王得仁在仔细聆听着东面的动静,于是小声对其岔问道。
  “他若不怕朝廷治罪倒是可以不来!”王得仁咂巴着嘴小声说道,“现今赣州命悬一线,他若不援,则一旦有失,他可不好交代!老子已得到线报,于都和南雄的清军前日即大部出动,不是奔赣州而来,他等还会去往何地?只不过他等相当谨慎,不遇大好机会,他等是不会露面的。”
  此时王得仁心里却有着一种预感,那就是徐启仁和李养臣不会错过今日的大好天气,因为这淅淅沥沥的小雨会将马蹄等声响都给遮盖过去,实在是一个偷袭的好时机。想着徐启仁和李养臣不定正在某一个暗处偷窥着四下的动静,王得仁就不禁感到有些自得。
  “如今已近丑时,天竺山缘何还未见到火起?”程超抬头看了看天,那天上并无一个星星,于是估摸着说了一句。
  程超所说的天竺山可是一个要处,那山下乃是金声桓大军的粮草辎重重地。王得仁已令汤进率军于丑时在山上燃起大火。因为王得仁料定不是徐启仁就是李养臣会偷袭这个紧要之地,而他燃起大火,就是要告诉两面的清军,另外一路清军已偷袭成功,从而倒逼另外一路清军快速杀出相援。
  “他娘的,这火燃起来了!”说话之计,只见西南面的天际被火光照亮。王得仁兴奋地一拍脑袋对着身边的亲兵吩咐道,“速速传令下去,让将士都给老子瞪大眼睛盯紧大路!若是弄出声响,老子定然砍去他等的八个脑壳!”
  传令下去不过半个时辰,就闻得由远至近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王得仁循声看去,就见大队黑影朝这边快速过来了。此时王得仁也不动弹,只待这大队人马全部过完,方对着程超小声说道:
  “嘿嘿!这过去的人马足足两千出头,看来徐启仁这狗贼是倾巢而来,真他娘的过瘾!”说罢此话,王得仁即翻身上马,然后对着埋伏的兵将大喊一声,“都随老子冲杀出去!杀!”
  正在急急前行的清军完全没有料到会在江口遇上明军的埋伏。领军将领徐启仁探知赣州被金声桓急攻的消息后,生怕赣州有失,于是率军从于都而出,准备相机偷袭明军的要害之处。徐启仁见天降小雨,觉得此时明军必然放松防备,于是率着人马准备偷袭明军在天竺山下的大仓。正在进兵之际,突见天竺山方向燃起大火,他心下估摸着定是从南雄而来的李养臣捷足先登了,于是催动军马朝着天竺山下杀去,不料却中了王得仁的埋伏。
  “都给本将挡住!”心下已是慌乱的徐启仁见自己的人马被冲上前来的明军砍得七零八落,于是对着不断溃退的兵将喝喊了一声,随即舞动长枪,率着一班亲兵沿来路回杀,他期望着能杀开一条血路。
  “贼将哪里走?!”随着一声震雷,徐启仁的面前横出来一员大将,在火把的映照下,只见此人头戴毡帽,一张驴脸上有着两处伤疤,几缕黄须飘在胸前,眼光如炬,杀气腾腾,一柄大刀提在右手,左手却是勒着马缰。
  “来将何人?竟敢拦阻天兵!”徐启仁大叫一声,随即挺枪跃马直取来将。
  “哈哈哈,贼将端的有眼无珠,连你家爷爷也不识得!老子乃王杂毛也!”横在徐启仁面前的明将就是王得仁。王得仁见徐启仁挺枪刺来,乃哈哈一笑,随即甩刀就砍,两人就于这乱军之中大战起来。连斗二十余合之后,那徐启仁已是力怯,想着自己不是对手,徐启仁抽枪欲走,但此时哪里还来得及?只见王得仁虚晃一刀,那座下马已至徐启仁身边,说时迟那时快,王得仁的大手已把徐启仁的腰带扣住,只听得一声大喝,“给爷爷过来!”就见王得仁已将徐启仁擒过马来。
  “投降者免死!”王得仁将徐启仁朝地上猛地一摔,而后对着徐启仁手下的那些残兵败将高喝了一声。
  眼见主将被擒,那些个清军已是魂飞胆破,此时闻得明将呼喊,顿时纷纷将兵器弃下跪之于地,只等着明军来绑来拿。
  “大哥端的料事如神!”程超吩咐亲兵将徐启仁绑缚后,策马至王得仁面前说道,“不知潭口龙岭的吕信才是否现已得手?”
  “老子料想那狗日的吕信才此时正在厮杀,那李养臣飞不了去!我等现今就回大仓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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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6-19 21:12:11 | 显示全部楼层
“依小弟看,现今不宜退兵!”王得仁沉思了一会,方才对金声桓回道。——一会儿
沉思了好一会方对王得仁问道,“以你之见,我等何办?”——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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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6-19 21:12:54 | 显示全部楼层
这名清将不是旁人,乃是镇守赣州的主将,清南赣巡抚刘武元!刘武元身边的将校见冲杀过来的明将骁勇,也是不敢大意,于是纷纷上前抵挡。但此时宋奎光已不要命,只见簌簌几刀下去,人头已是滚落数颗。

血腥场面,真是杀红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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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20 09:20:22 | 显示全部楼层
香儿 发表于 2019-6-19 21:12
这名清将不是旁人,乃是镇守赣州的主将,清南赣巡抚刘武元!刘武元身边的将校见冲杀过来的明将骁勇,也是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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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20 09:22:3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十四章




  王得仁率着兵马回到大仓大营不过一个多时辰,那吕信才就急匆匆地闯了进来。
  “老子在雨中冻了一夜,至今还是牙齿打颤,大哥还不将些好酒出来,让小弟暖暖身子!”吕信才倒是不讲客套,进来就大大咧咧地拖过一把椅子坐下,对着王得仁嚷嚷起来。
  “去伙房抱两坛酒来并整上几个大碗!”王得仁对亲兵呵斥了一声,随即对吕信才道,“你狗日的可不要说那李养臣给走脱了去!”
  “小弟若是让其走脱,岂不是等着大哥将小弟斩首?”吕信才对着王得仁诡笑道,“天竺山火起后,那李养臣果然从僻静处杀出。小弟乘其不备率人马冲出,将他狗日的围得是严严实实。那小子倒也不孬,硬是拼命冲杀,和小弟交手也是连战一百余合,幸亏小弟使出拖刀之计方将他擒下,现已押至帐外!”说到此地,吕信才对着帐外喝喊一声,“给老子将贼将推进帐来!”
  “呵呵,你小子倒给老子颜色?就如同老子欠你三百吊钱似的!”王得仁见绑缚进来的李养臣横眉冷眼,于是讪笑着坐回帅椅。
  “要杀便杀,要剐就剐,何须多言!”那李养臣说罢此话,就将头侧向一边,神情是满不在乎。
  “你这家伙并不畏死,还真是对上老子的脾气!”王得仁一拍大腿接着道,“老子知晓你曾是孙传庭的部将,南征北讨已是多年,清军南下之时被围南阳,坚守月余方无奈降清。”王得仁说到此地,乃起身走至李养臣跟前,亲解其缚接着道,“俺王杂毛亦和李将军类同。可俺见不得那鞑子欺凌和轻慢我等,故起兵反清。将军身为汉人,怎甘做异族鹰犬?若李将军大义反正,实乃我大明之幸,得仁将上奏朝廷不吝封赏。若将军一时不允,得仁亦不会阻拦将军离去,也算是结交一个朋友。”
  “罢,罢,罢!”被松开绑缚的李养臣仰天叹道,“李某久闻王将军侠肝义胆,今日得见,果不其然!在下曾食大明厚禄多年,心中亦存故国情怀!若王将军不弃,在下愿在将军麾下效死!”说罢此话,那李养臣就欲向王得仁跪拜。
  “李将军使不得!”王得仁连忙一把将李养臣搀起接着道,“李将军忠肝义胆,端的让得仁肃然起敬!今后你我就是兄弟,为兄还请贤弟继续统领本部军马,为匡复我大明江山建立不世之功!此外,为兄还有一事须得贤弟相助。”
  “大哥有话尽管吩咐就是,小弟定然效命!”站起身来的李养臣对着王得仁拱手答道。
  “那徐启仁也被为兄幸而擒获。为兄听说徐将军与贤弟乃莫逆之交,故而想请贤弟劝其反正。”说到此地,王得仁用手在李养臣的肩上轻拍一下,眼中充满了信任之情。
  “大哥所说不错,小弟和启仁将军都曾在孙传庭大人帐下为将,同袍多年。劝归之事,小弟自当尽力。不是小弟海口,虽不能满打包票,却也有八九分把握!”
  “好!”王得仁听罢李养臣所言,就对亲兵吩咐道,“快快将徐将军请入大帐!”
  
  王得仁连降徐、李二将之后,即率着一干人等骑着快马赶至金声桓的大营。
  “贤弟来得正好!如今九江告急,谭泰大军已溯江而上,连下彭泽湖口等城池。冷允登率部于饶州和清军大战,已折损不少人马退入城内。这是贡鳌派人送来的告急文书。”金声桓说罢此话,即将一封书信递给了王得仁。
  “想不到清军来得是如此之快!”王得仁看罢书信,一股担忧的神情也随之露在眉头,“九江若失,则南昌门户尽开!看来我等只有火速撤军回救九江,方能保我江西无虞。”
  “为兄也是此意。眼下火药和弹丸也将殆尽,看来这赣州是不能攻了。不如我等今夜就拔营北返,贤弟以为如何?”金声桓担心着北来的清军,此时恨不得插上翅膀飞了回去。
  “这样也好!”王得仁说着,眼珠狡黠地转了几转,随即对金声桓说道,“小弟看不如这样,大哥立马传令下去令各营拔营,就不要等到夜间了。”
  “如此匆忙,那刘武元必然看出我等慌乱,若他率城中军马掩杀,我军恐会大败。”金声桓对王得仁的建议有些不解。
  “若是刘武元出城追杀,却正中小弟下怀!”王得仁见金声桓眼露诧异,乃接着道,“我等若是夜间撤军,则刘武元必不敢追。我等白日撤军,其匆忙慌乱之情刘武元在城上定是一览无余。大哥只管拔营北走,若是刘武元追出,大哥就且战且退,只败不胜,让刘武元离赣州越远越好。届时小弟让李养臣和徐启仁扮作救援清军直趋城门,若得赚开城门,则一举拿下赣州,然后挥军合击刘武元,如此则后患可除也!”
  “贤弟果然妙计!”金声桓听罢王得仁所说,不觉一拍大腿叫好道,“若能就此拿下赣州,实乃大功一件!为兄这就传令拔营,贤弟也即刻做好一应准备。”
  “就此说定。小弟告辞!”王得仁说着就对金声桓一拱手,随即率着汤进等人退出了大帐。
  
  原本不断炸响的炮声终于停了下来,但此时整个赣州内外已是到处瓦砾,被炸塌半边的巡抚衙门外安置着不少伤兵,刘武元则率着一些官员和将领在此梭巡和安抚。
  “如今伤兵也只有稀粥可喝,这城中眼见就要断粮,可如何是好?”刘武元心情沉重地对身旁的胡有升小声说道。
  “我等自被围孤城,已是两月有余。其间徐启仁派军马从贡江多次运粮,但都被明军截杀。现今仅存的粮草只能管守城将士半饱,百姓已是断粮多日,每日饿死的百姓是数以百计。昨夜有人倒毙于街边,竟被人偷偷砍走大腿。若是再延上几日,这人之相食之事只怕还会更多。”胡有升说此话时,也是一脸的担忧。
  “如今还有多少战马?”刘武元想着当下固守城中,战马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他在考虑宰马度日之事了。
  “回禀抚台大人,早在前些时日,各营将士已在偷偷宰杀马匹,末将所属的军马而今只剩不到百匹了。”一直紧随在刘武元身后的高进库见刘武元回头问话,于是赶紧趋前答道。
  “如此往多里说,全城所剩马匹最多也不过七八百匹了。”刘武元低声嘟噜了一声,他在心中快速地盘算着:十日以后,将无马可杀,届时可如何才好?看来只有身殉社稷了。想到此地,刘武元心中不觉泛起一股悲壮之情。
  “禀报抚台大人,围城的明军开始退了!”正在刘武元暗想之际,一员军校骑马飞驰而来,至刘武元面前翻身下马,然后急趋几步跪下对刘武元喘气禀道。
  “此事当真?!”刘武元完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于是对着跪着的军校再问道,“如此可是你等亲眼所见?”
  “回禀大人,明军开撤确是小将亲眼所见!城上的杨将军亦是看得清楚,故让小将飞马报知抚台大人!”军校所言的杨将军乃是现下正在北门防守的副将杨遇明。
  “好,好,好!”刘武元一时涕泪交加,乃仰天呼道,“上苍有眼!我等赣州军民有救了也!”
  “抚台大人,看来是朝廷大军已进逼江西,或是攻下九江等地亦有可能,不然这金声桓不会匆忙而走!”一旁的胡有升早就风闻朝廷派出的谭泰大军正在南下,此时他觉得应该乘机出击。
  “我等不如乘明军北撤良机杀出追击!现明军军心已乱,我等乘势掩杀,不定能将金声桓擒下。如此则平定江西的大功非大人莫属!”胡有升此时一心想着建立丰功伟业,心情也是激动万分。
  “此时出击实实不妥!”一旁的高进库此时发了话,他觉得胡有升太过冲动。
  “如今我军将士几成饿殍,哪里还有什么战力?再则不光战马少之又少且大多将士因饥乏力,何能冲锋陷阵?”说到这里,高进库转身对刘武元拱手说道,“末将曾与金声桓、王得仁一道攻克赣州,这王得仁端的诡计多端,我等万不可小觑!若是他等设下伏兵,乘我等出城追击之际再次攻城或是断我后路,则我等坚守数月就会功败垂成!”
  “高将军言之有理!”刘武元非常赞同高进库的料算,“我等立下大功过年,就是寸功未立还是过年,仅仅就是穷年和富年之别!若我等一着不慎致赣州有失,则年就过不成了!剿灭金、王二贼的功劳就让与他人去吧!”刘武元说罢此话即将披风一撩对众人说道,“我等还是上城去看看吧。”
  
  王得仁因刘武元没有出城追击而显得有些沮丧。待至日落月出,王得仁即令徐启仁和李养臣率着人马直趋赣州城下。王得仁在做着最后一搏,他想让徐、李二人以救援赣州的名义赚开城门。
  “城上人等听着,我乃于都右协副将徐启仁。现率兵驰援而至,还不快快放下吊桥让我等进城!”驰马到城下的徐启仁见城墙上站满兵丁,于是对着城上高叫道。
  随着叫喊,城上顿时聚拢过来无数灯笼火把,只把城下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嘿嘿,徐启仁这小子总算来了!”城上的胡有升看得清楚,果然是徐启仁在叫城。
  “快快放下吊桥,打开城门!”胡有升大声地对身后的亲兵吩咐道,他看见大队人马的后面有不少装满粮食的马车,那可是城里当下最急需的东西。
  “总兵大人且慢!”高进库的一句拦阻改写了明清的历史。这高进库原本值守时辰已到,正欲回营歇息之时听得城下马蹄声“隆隆”响起,为看一个究竟停下了脚步。
  “眼下贼军已退,这徐启仁进城与否对守城已无关紧要。”高进库说到这里沉思片刻方接着道,“我等不妨称抚台大人有令:说是非常时刻为防奸细一律不得擅自放人入城,只要他等将粮车放置城下退兵五里扎营,然后静等抚台大人将令行事!”这高进库思虑缜密,此时他想着明军虽是撤走,但也不会走远,万一有些疏漏,就会大祸临头!他忌惮着王得仁的诡计。
  胡有升一听高进库所讲,也觉得颇有道理,于是放开喉咙对着城下徐启仁叫道:
  “徐将军疾驰来援,实乃我赣州军民大幸!胡某在此谢过了!”胡有升喊到这里,乃“嘿嘿”一笑接着道,“不过将军想要进城,当下恐是不能!抚台大人有令:三日之内任何人等均不得放入城内,违令者斩!将军可将粮车留下,人马带至五里外扎营!”
  “岂有此理!”徐启仁高声叫道,“我等人马连日袭扰明军,疲惫已极。现今已到赣州城下,却不放我等进城,难不成还叫我等风餐露宿?!若你等惧怕违令招罚,可放我一人入城,本将将亲自向抚台大人陈情!”
  “嘿嘿!”听罢徐启仁所言,那胡有升不由嘲笑道,“徐将军虽不是本总兵的属下,但本总兵论序也还高尔一级。你拿本总兵所讲视为放屁也罢,但抚台大人将令你可不能不遵!若你还在此率兵鼓噪,休怪老子弓箭侍候!”
  “狗贼找死!”随着一声高叫,徐启仁身后转出一将,只见他张弓搭箭,对着正高喊着的胡有升一箭射来。那箭快如流星,弓弦响处已至胡有升喉头,那胡有升也是眼疾身快,只是下意识地一闪,那支箭竟深深地插入了肩胛。
  射箭之人正是混在徐启仁军中的王得仁。王得仁见清军不肯打开城门,知道赚城已不可能,一怒之下张弓就射,手下兵将见王得仁出手,也跟着纷纷将箭向着城上射去。一时间,箭如飞蝗,矢如密雨,城上守军躲得慢的,就直直往阎罗殿中而去。
  “真正好险!”倚靠在城垛之后的胡有升咬着牙关一把将箭簇狠命拔出,奋力将身边的几个亲兵推开,厉声对众人吼道,“徐启仁已反!快快对城下放箭!”
  那些个原本惊恐的将士,闻得主帅令下,也是不敢怠慢,纷纷抬枪弯弓,朝着城下猛射。
  “我等快走!”王得仁见不少人马在城上射来的箭矢和火铳下纷纷倒地,知晓再战也是无益,于是对着徐启仁和李养臣等将高喝一声,随即一勒马缰,转身朝着来路疾驰而去。
  待城下的人马退去后,胡有升已是面色惨白,内衣已被冷汗渗透。他瞧了瞧身旁的高进库,眼神中露出几分感激地说道:
  “今日若不是高将军在此,我全城军民恐遭灭顶了。胡某谢过高将军!”
  “高某何德何能?此乃天意耳!”高进库虽是嘴里这么说着,心底其实是得意万分,他心里想着,就凭这个功劳,自己署理总兵的职衔,也该去掉署理二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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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6-23 11:27:30 | 显示全部楼层
“此时出击实实不妥!”一旁的高进库此时发了话,他觉得胡有升太过冲动。
  “如今我军将士几成饿殍,哪里还有什么战力?再则不光战马少之又少且大多将士因饥乏力,何能冲锋陷阵?”说到这里,高进库转身对刘武元拱手说道,“末将曾与金声桓、王得仁一道攻克赣州,这王得仁端的诡计多端,我等万不可小觑!若是他等设下伏兵,乘我等出城追击之际再次攻城或是断我后路,则我等坚守数月就会功败垂成!”

头脑清醒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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