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还没升起,水库两旁逶迤的盘山公路上没有什么车辆和行人。现在是冬季,水库因抽了水浅的一边也显出淤泥,经过一夜的寒风和冷气结上了一层霜,这霜远望像是天鹅绒穿在肥厚的土壤之上,近看又像是夜里水库的守护者套了一层保鲜膜想保住她的水份。水库湖面上没有涟渏,如一面镜子照出了山的威严和竹林的婀娜,别有一番洞天。湖面上升腾起淡淡的雾气,似乎是早起的鱼儿吐出的泡泡浮到水面破裂而成的,又确乎是远古的祖先在我们未察觉时燃起的一缕炊烟。
这时并不算冷,我被这情景所打动,脱了外套向前小跑起来。一旁泉水叮咚作响,我循声看去,一串串冰晶吸引了我,这让我恍惚间联想成是夜里山珍异兽的谗诞所结成。其他的泉水仍沿着崖壁从容地流下,在地上汇成了一个水坑。水坑虽无鱼,但清澈见底。
身后的人家传来了犬吠和鸡啼,不远方的亭棚里升起了火,火堆旁的老伯在劈柴,为新的一天的到来作着准备,也为这冬天带来了暖意。老伯朝我这望,我看到他脸上道道皱纹遮不住如朝阳般的笑容。他和他身后的山水是我的眼中之画,而我则是他不经意间抬起头看到的乡中之客。
太阳慢慢升起来了,照亮了山的半边,一边的山已经苏醒,另一边的山还在沉睡。醒了的山明丽欢快,睡着的山宁静舒心。好像是天宫的画师嫌这山单调,调了亮色,羽笔一挥,山的上身便亮了。这山就像是贪睡的顽童下半身仍躲在暮的被子里。这时并没有风,但我能想像出风吹竹林的样子,朝阳下金灿灿翻腾的山之竹海,如同没有韵律的音乐,如同阅兵场上士兵们划一的步伐,如同借书室书架上一排排被翻阅的书。一座山就好像是一部书,记载了亘古自今日,山未变而物是人非,山如同一位修炼了千年的禅师,看遍了冬霜夏露,人来人往,村庄变迁。山无言无欲,看了这千年的人和村庄已修炼成仙,说看惯也看惯,说未看尽也未看尽,这便是自然。
跑在这其间的我好想成为这山水的一部分,好想放下这一切,无怨也无愁。我张开双臂想拥入自然的怀抱,但我的心却仍未被自然所接纳,因为心中想法太多,无法静如禅音。即便如此,我真的好想好想回归自然,放下自己,将心投向自然以及更广阔的天地。我想我得经历凤凰涅槃的过程。凤凰困于磐石之下,只有碗口大小的口子,千年未曾挣脱。它渴望回归自然。凤凰不是为眼前的磐石所困,乃是被心之所困,它不想放弃自己现在身上似乎是最好的羽毛。但终有一天它会醒悟,用身旁的砺石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地磨去身上的羽毛。等待它的是遍体磷伤吗?不是,乃是重生!是脱胎换骨后的金凤凰!它将无坚不摧,挣脱碗口大小的口子,飞进等待了千年的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