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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红旗（短篇小说） 初玉成 民兵连长刘红旗天天骑着一匹白母马，肩上扛着一杆枪在公社的苇场里巡逻。每天他都沿着固定路线巡逻，先在苇场外的土路巡逻一遍，再沿着苇场里边的一条土路一直巡逻到海边。很多人羡慕刘红旗，天天骑马扛枪，逍遥死了；很多人又恨死了刘红旗，想进苇场偷点苇子都不行，刘红旗把苇场像护自家祖坟似的看得死死的。为这，不少人就骂到刘红旗爹娘和老婆跟前，爹娘管不了刘红旗，老婆虽然也管不了，老婆却敢骂刘红旗。 老婆说：“那苇场是公社上的，又不是咱家的，街坊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也好意思拉下脸来，人家就是进苇场偷点苇子又能咋样？你还能眼见着人家屋顶漏着天盖不上苇子？” 刘红旗瞪着大眼说：“我只管自家屋顶不漏天，别人家的屋顶漏不漏我管不着。那苇场归我管，别人就休想进去偷一根苇子，不信试试！”刘红旗一掂肩上的枪。 老婆就骂道：“刘红旗你就积点儿德吧，你把枪口朝人瞄一下，人家就记恨你一辈子，你万一再把人家打着了，你就得叫人撕着吃了。” 刘红旗哼了一声，说：“我怕谁？我身上有枪我怕谁！” 刘红旗还真拿枪朝人瞄过准儿，也放过枪，不过他不敢朝人放，他朝天放，砰的一声，偷苇子的人就吓得落荒而逃，刘红旗就乐得嘎嘎大笑。人们常常听到苇场里有砰砰砰的枪声，其实那枪声不光是吓唬人的，随着第一声抢响，苇丛里肯定就有一群野鸭子呱呱叫着飞起来，伴着后面的抢声，就有一只只野鸭子凭空落下来。赶在夕阳落山之前，刘红旗就会骑着白母马从苇场里悠哉悠哉地走出来，马屁股上绑着一个尼龙袋子，袋子里鼓鼓囊囊塞满了野鸭子。 夜里，刘红旗就提着半袋子野鸭子到集体饲养室找李老杆。李老杆是条老光棍儿，养着村上的十几头牛。到了饲养室，刘红旗把袋子往地上一扔，李老杆也不多说话，忙烧一锅开水，手脚麻利地把野鸭子收拾干净，剁成大块儿丢到锅里，不消半个钟头，一大盆香喷喷的鸭子肉就端上土炕。李老杆又从炕洞里摸索出一瓶烧酒，然后两个人就闷头吃肉喝酒，一会儿的工夫两个人的脸上就挂了一层油亮亮的汗珠儿。 李老杆说：“你天天打这么多鸭子就好了，真解馋。” 刘红旗说：“那得费多少子弹，子弹都有数的。” 吃到半夜，盆里还剩下小半盆鸭子肉，这些就归李老杆自己享用了。刘红旗不往家里带，老婆不吃肉，不光自己不吃肉，还不让刘红旗吃。别人不吃肉行，刘红旗不吃不行。 等刘红旗摇摇晃晃回到家里，老婆还没睡。老婆问：“又和李老杆吃鸭子去了？” 刘红旗说：“吃了，咋了？” 老婆说：“从明天开始不准你再打鸭子。” 刘红旗问：“为啥？” 老婆说：“你没见我快生了？你天天打鸭子我犯忌讳。” 刘红旗压根儿就没把老婆的话往耳朵里听，他一头倒在炕上，呼呼大睡过去，一边睡着还一边说着梦话：“你生你的孩子，我打我的鸭子，贱骨头，有肉都不吃。” 老婆气得搬到另一间屋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刘红旗又骑上马扛着枪去苇场，老婆追在后面说：“你不能再打鸭子了，那也是一些生灵。” 刘红旗头也没回就进了苇场，一进苇场就在心里说：“生灵，鸭子算什么生灵，你不让我打我就不打了？我是个那么听话的人吗？你不让打我偏打，还要多打。”刘红旗又砰砰砰地打起了野鸭子。 天黑之前，刘红旗又在马屁股上挂着半袋子野鸭子沿着苇场里的土路往回走，正走着路，他忽然发现一只野鸭子站在路当中，抬着头看着他，没有一点儿怕他的意思。刘红旗本来今天不想打了，他打腻了，可一见鸭子这副样子，刘红旗就来了火气，从背后拽过枪，砰的一枪，鸭子翻了两个跟头死了。刘红旗骂了一声“找死”，催马过去准备把鸭子捡起来。不料那鸭子竟然又扑棱着翅膀飞起来，却又没往别处飞，直直地飞向马头，撞在马头上。白马不怕刘红旗的枪声，却怕了这只死了又活了的鸭子，白马大惊，掉头便跑。马背上的刘红旗正准备下马捡鸭子，没想到马会突然掉头，一点防备都没有咣的一声摔下马来。直到后半夜，白马自己回到家里，马屁股上依旧还挂着半袋子野鸭子。家里人知道出了事，就点着火把沿着苇场土路找过来，等找到刘红旗，刘红旗的半个身子已经冰凉了，脑袋上破了一个大洞。家里人还是急忙把他送到医院，折腾到天亮，刘红旗还是死了。等大家把刘红旗的尸首拉回村子时，又得知李老杆夜里也去了，嗓子眼儿里卡着一块鸭子骨头，噎死了。 而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刘红旗的老婆竟然也在这一天的中午生了，生了一个小子，黑黑的头发，还带着两颗胎牙，而最叫人不解的是，这孩子的两只脚竟然不分丫，五根指头连在一起，颇像鸭子的脚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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