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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赏析] “每日好诗”点评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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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6-16 20:26:0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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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春梦诗
  作者:孙文波
  用歌声诱人的,我们叫他们塞壬。
  月亮下树影憧憧的洞背村,一伙青年人
  坐在小乐家客栈的院子里弹着吉它,
  有人已经迷了心,不想回到独居的清冷的家。
  我老了。经验告诉我,有一个我永远
  无法进入的世界。我的世界现在由书与回忆构成。
  都是久远的事物在左右情感。
  只是现在我不想再说什么。我准时用餐,按时就寝。
  被梦围困。一个梦里,我坐在剧院,聆听长亭怨慢,
  听得流下泪水。另一个梦,我
  在不知哪里的山上攀摘荔枝,一步踩空,生生被惊醒。
  我瞪大眼睛在黑暗中自省;这样的梦,
  用周公解梦能解出怎样的结果?作为无神论者。
  虽然不相信冥冥中发生的事情。但是被扰乱的心情,
  希望有安慰人的结论——虽然,
  结论肯定是:没有结论。这让我觉得,很多时候,
  我们其实是自己的塞壬。世界的诱惑
  那么多,生命又特别短暂。让我觉得,即使
  在梦中,我们也置身于危机四伏的世界。
  点评:李建春
  《春梦诗》写出了一个老人对弹吉他的年轻人的陌生感。他乐于回到独居的清冷的家,是因为“久远事物”的尊严,然而这也并不担保他可以安居于此种尊严,他被“春梦”惊扰。梦境使中间的诗句飘忽。关于解梦,“没有结论”的结论是:“很多时候,我们其实是自己的塞壬。”对人性和生命短暂的洞察,清冷的表述,刻骨到不容置疑,不必强调。“我老了”至此已获得智慧的尊严。“语言的活法”一旦让我们觉察到智慧的底蕴,反诗意就成为诗意,行为性就成为艺术本身。然而作者并没有明确的方案,他只是感而不兴,是随时间而来的智慧让诗性兴起来,兴的价值淹没于“写作”的日常性中,有待辨明。
  “语言的活法”是指“世界由书与回忆”构成,诗人生活在由历代书写包裹、反复唤醒并修正自己回忆的世界中,“都是久远的事物在左右情感”,这种决绝的生活、写作方式仿佛一个终生的行为艺术,期间他所写的诗,相当于此行为过程的记录,不应该孤立地审视文本的艺术性。重点在于该行为的意义:为什么他这样生活?是“众人皆醉唯我独醒”(语出屈原)吗?不是。他显然更像“众人皆有余,而我独若遗,我愚人之心也哉。”(语出老子)这首诗有意味的地方是,自觉年老的诗人在现实中回避了青春的诱惑,却无法回避梦的扰乱和解梦的诱惑。“作为无神论者。”(注意句号)他还是有进入“无法进入的世界”得到安慰的愿望。“即使在梦中,我们也置身于危机四伏的世界”,他的梦境录式的语言生活就是为此危机世界设计的。
  二、我不再沉浸于抽象
  作者:西边
  我不再沉浸于抽象
  克尔凯郭尔或尼采,如水鸟
  随河流的弯曲而消失。
  而黎明和夜晚
  也是。
  
  我站立的地方
  椭圆形的鸟卵在巢中轻轻晃动
  黑色细枝不断承受
  来自成长的重力
  
  草莓浆汁甜蜜
  因为薄膜在夕阳下闪光
  浓密树枝上
  稀疏地生长着隐秘的语言
  点评:李建春
  这首诗隐秘、清洁而干练。“我不再沉浸于抽象/克尔凯郭尔或尼采,如水鸟/随河流的弯曲而消失。”一个放下阅读的人,面对风景休息的思考。“抽象”来自克尔凯郭尔或尼采的印象,与水鸟飞走的意象不谋而合,转换得洒脱;“如水鸟”,说明抽象生活其实也有鲜活的一面。紧跟的一句“而黎明和夜晚/也是”,既暗示诗人在阅读中度过的时间——时间在阅读中消失的错觉,也写出了放下抽象面对自然的隐秘狂喜。第二段的细节就是这种秘喜的流露。“椭圆形的鸟卵在巢中轻轻晃动”是不能够从站立的地方看见的,而诗人看见了,用“隐秘的语言”。“黑色细枝”的出现,让人蓦然想起美国诗人庞德的《在地铁站》:“人群中这些脸庞的隐现; /湿漉漉、黑黝黝的树枝上的花瓣。”(裘小龙译),反观此诗,也确实深得意象派的精髓。黑色细枝承受的成长的重力,既是将孵出的鸟的,也是诗人自己的。这首诗每引入一个意象,都包含了至少两个维度,略作克制的阐发,在线性时间和语法中,用细节巧妙地回环和双关,这种诗,也的确是“成长的重力”,它的力量来自语言自身,而不是社会性的幅度。“薄膜在夕阳下闪光”,再次呈现了富有质感的观察,因为是隐秘的,所以看得那么细。“浓密树枝上/稀疏地生长着隐秘的语言”,“浓密”,成长的丰富感觉,“稀疏地生长”,重力有待加强的遗憾,但是毕竟已开始“隐秘的语言”,这正是抽象如水鸟一样拐弯飞行的结果。
  三、未寄出的信
  作者:蘇宥時
  一天中,我们的联系只有
  灯熄以前,你赠送的背影。
  我的语言叠进一张白纸
  惴惴不安,在折痕处反复摩玩。
  窗外花与花瓣各怀心事
  相近,却不相同。彼此缄默。
  一颗心,无法做到对众人慷慨解囊。
  请允许我将你轻放进一只
  早春的晨露,以便我日后
  随身携带。我时常自我怀疑,
  对我的怯懦深感惭愧。
  你大可将春天拒之门外,但不要包括我——
  我移居在你出生的深秋,倚靠日落
  捡拾野果、哼着歌儿认真过活。
  想来你也讨厌雨天,
  可你是那么好一个,对世物常怀同情。
  雨是云的情人。问我?
  我也不忍心拆散。
  我有许多悲伤——假如你肯穿过
  香尘覆盖的表面。其下
  松针密布,啼笑皆非。
  点评:李建春
  这首诗的情绪,仿佛来自一首词,轻愁,不安,但贞静,温婉。当我看到后面:“可你是那么好一个,对世物常怀同情。 /雨是云的情人。问我? /我也不忍心拆散。”时,就笑了。轻愁是家庭生活中的常态,能够自如地将这种感觉写进诗,也不容易。有点隔阂了。或许仅仅只是期待一场“云雨”。但“我”不够主动,陷入自我怀疑,怯懦的惭愧,等等,这是很美的。在俩人的生活中怀春了是什么感觉?这首诗展示了几个无聊、压抑的细节:折纸,看窗外花;以及胡思乱想:“将你轻放进一只 /早春的晨露”,“倚靠日落 /捡拾野果、哼着歌儿认真过活。”爱情仍然充溢着。因为最浪漫的想象,也不过是“我移居在你出生的深秋”,抒情者深感已进入“你”的生命中,品味着“你”的好:“对世物常怀同情”。她爱“你”的美德,其实自己更有美德——这种贞静的作风,不知跨过了多少暴露狂式的自白,和假浪漫。“我有许多悲伤——假如你肯穿过/香尘覆盖的表面。其下/松针密布,啼笑皆非。”“香尘”这个词特别有味,是全诗最亮的,让人联到《花间词》。香尘覆盖的表面下松针密布,自然的意象,现代的人性悖论;“松针密布”,多么婉约;“啼笑皆非”,这是“世尘”不止是“香尘”了。现代性也可以是古老而鲜活的,应该这样寻求。
  四、找不到一条笔直的河流
  作者:成小二
  平凡的露珠,刚出生就死了。
  从发源地一泻千里,都来自名山大川的后代。
  
  一部分流水走进沙漠,成了败家子,
  汹涌的暴发户换装了贵族血统,从半路杀出来,
  
  充沛的雨水让河流失控,
  贪恋冲出缺口,恩惠害死了好多人。
  
  八百里河山,分段述志,浇灌不同的风景,
  苦难以结冰的方式封存世界。
  
  吞没沉船,泥沙,打个结勒死溺水者,
  灵魂因不安而扭曲,我们从没找到一条笔直的河流。
  点评:杨四平
  世界上当然没有一条笔直的河流。世界上的河流必然是蜿蜒逶迤的。小河拐小弯。大河拐大弯。没有一条河流不拐弯、不弯曲。这是大自然的物理现象。在诗人看来,这似乎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地理图景。诗人极其不乐意。因为:来自露珠的河流,从名山大川流淌出来的河流,“从发源地一泻千里”,原本是可以一泻直流到海的,但终因种种外力,河流在奔流向海的漫长旅途中,生出了不少变故——有的河流流入沙漠,消失在蛮荒之中;还有的河流,也就是那些支流,从半途中粗暴地闯入,摇身一变而跻身于大河的队列;无论是愚顽之极的河流“败家子”,还是伪装的河流“贵族”,都使河流改变了原有的流向和河道;此外,还有,超量的雨水,使得河流像脱缰的野马,冲破围堰与河堤,夺走了许多无辜的生命,损毁了数不胜数的家园,这种洪流及其水患,就不止是要受到谴责了,而且还应该遭到诅咒!至此,前三节诗主要写河流改变流向的不期而遇的外在原因。像天要下雨那样,河流要改道,都是人类无能为力的事。对此,我们人类不能一味地“围堵”,更为行之有效的办法是“疏导”。这是由“河性”决定的。我们人类最好因势利导,顺势而为。李冰父子建设世界上最伟大的水利工程都江堰为人类提供了治水典范。诗人没有在河流的曲曲折折那里感受到“曲线美”,反而感受到的全是恐惧、沉滞、焦躁和死亡。换言之,诗人将人类的全部苦难归结于河流的弯曲。显然,最后两节诗,就不仅仅在写自然的河流了,进而写到了精神的河流、文化的河流、文明的河流了,由自然的“河性”写到了历史的“文化性”,乃至“人性”了。所以,诗人坚决要摒弃弯曲的河流,去找寻笔直的河流——那条在诗人心灵中流淌的精神之河、理想之河。读过张承志的《北方的河》就会明乎此!但是这只是理想。理想终归理想。诗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果勇与执着,多少显出了向死而生的悲壮。
  五、忽略
  作者:乌云琪琪楠
  忽略一场倒春寒,一块还未成型的冰
  忽略一片雪的厚度,一些易碎的时光
  忽略喂养欲望的仁慈,忽略爱情
  忽略死去活来的肉体,忽略刺破浆果的阵痛
  忽略争夺、挨打、惨叫,忽略一把匕首
  忽略享乐的天性,忽略一条流浪狗的遍体鳞伤
  忽略高过鸟鸣的汽笛,忽略遮住口鼻的空气
  从轮回里打开一把锁,从黑白里挖出一粒复活的种子
  如果战争不可避免,我还要忽略枪声
  点评:杨四平
  忽略、遗忘与记忆,是有选择性的。忽略什么,关注什么,遗忘什么,记住什么,都不是随意的,都是有意味的。历史上,有的国家为了消灭另外一个国家,不止满足于颠覆它的政权,还要毁灭那个国家的历史,而要毁灭那个国家的历史,就需要抹杀那个国家的记忆,要抹掉那个国家的记忆,就需要焚毁那个国家的文献档案。质言之,忽略与记忆,小到具有个体生命历史的意义,大到关涉国家民族存亡的政治意义。我们要从这个意义上来谈论这首诗所写的“忽略”。整首诗采用了反讽的技法,具有二律背反的现代品质。表面上看,诗人不断强调他要忽略这、忽略那,总体来看,忽略一切处于劣势的、野性的、负面的东西;其实,往深里看,诗人所反复提到的他要忽略的东西,恰恰是他念兹在兹的东西,是他十分看重的东西。这些东西,既有自然界的反复无常及其灾难,也有人性的无节制的迷狂,又社会上的纷纷扰扰、名利场上的你死我活,还有人类无限扩张所带来的生态环境的破坏,乃至还有遍地哀号、血流成河的惨烈战争。而所有这一切,诗人都是通过一系列意象暗示出来的。象征,是这首诗取得成功的法宝。有些象征性的意象,能给人以文学性的陌生,如“高过鸟鸣的汽笛”。如果这样的鲜活意象,这样的局部象征多一些,此诗会上一个新台阶。另外,排比,固然增强了诗歌的内在逻辑和生动气韵,但同时因其自身的散文化气味也减弱了诗歌的表现力。也就是说,对诗而言,排比是一把双刃剑,要慎而用之。
  六、午后的阴郁
  作者:薛洪文
  中午后的闭郁,从云端下垂投映,
  我的心影呀,浮筏。
  瞧,天空的奇象,巨大的蛇,蛇腹
  的觚变身,正在嚼食火红的轮盘
  乌黑的云缝,滴出血色的光,是血呀。
  
  再看,地面的灰尘在舞蹈,太空舞
  从失盲的路面,马路,街道,卷着
  发出魔鬼的声音,余音波荡天宇的灰。
  
  吹乱了发的绿茵,污垢着衣裳,挣扎
  天灰灰的沉,好像黑夜就要下沉,不。
  是蛇黑的暴力思想,玷污屈辱太阳光明。
  
  哦,杂草里飞虫喝酒了,醉了,乱了。
  一只飞虫拳打我的眼睛,我的心闲郁
  午后的虫蛀,在我孤独的脚下,裂开。
  
  我站一条清澈的河边,以流淌的清凉
  储藏太阳流下的血光,那金黄的线条
  冲洗我河水的倒影,流向大海的远方。
  
  呀!我震开了午后的阴郁,苦闷,悲伤。
  内心的绿叶,油油,翠翠,绿绿,亮亮
  我用敌百虫的灵药,毒死那午时的黑势狂云。
  点评:杨四平
  开宗明义,诗人一开始就点明:“午后的阴郁”是他“心影”之投射。由此,我们就不难了解,诗中所有的意象及所指,均是诗人心影的外射。这符合波特莱尔们所希望的,现代主义诗人写诗,要克制和压抑自己的情绪,乃至驱逐它们,努力向外寻找“客观对应物”,使之与自己的主观情感“契合”。“以我观物,物皆著我之色”。“阴郁”、“闭郁”是整首诗的情感基调。诗人抬头望天,望到的是“天空的奇象”,是恐怖的蛇,是滴血的光;诗人低头看地,看到的是“地面的灰尘”,是魔鬼在狂舞与嚎叫!是凌乱、黑暗、暴力……。这是第二节至第四节所写。世间所有的一切,使人深感压抑、沉闷、下坠、颤栗、失望、孤独。因此,诗人希冀河流能够冲洗掉这一切,并将它们统统带入大海。第五节写出了诗人的心愿,力求从中得以解脱。但仅仅解脱还不够。诗人勇气渐增,变被动为主动,想更为彻底地解决这一切,终结这一切。于是,他“震开了午后的阴郁”,并用灵丹妙药“毒死”那“黑势狂云”,从而使自己“内心的绿叶,油油,翠翠,绿绿,亮亮”。拨云见日、烟消云散、柳暗花明、峰回路转、雨过天晴,等等,都可以用来描述诗人“午后”的一段心绪——由开初的“阴郁”到最后的敞亮。在这里,我们既可以把它看成是诗人对客观世界的一次观察与感悟,也可以视之为纯粹是诗人精神世界的一次游历及其外在的诗意展示。当然,诗中个别词语用得略显生硬,还有就是,诗里内在逻辑的跳跃幅度与节奏,不够大,不够强,需要引起诗人的注意。
  七、如此
  作者:龚璇
  如此,我将望洋兴叹
  最倾情的帆影,护佑的湛蓝
  云朵之上,隐藏更多渗漏的光
  比如,飞鸟的羽毛
  生姿的空间,那些不易察觉的哀赋
  有没有挥霍孤独
  指望惊天动地。万物的圣礼
  在海岸,引导我种下葱茏的棕榈
  
  如此,我将捂住伤口
  最忧患的肉体,裸露的程度
  邪念之下,戒备无法直视的美丽
  比如,婉约的词句
  惊愕的语调,那些感觉的器官
  有没有触动花香的灵气
  憧憬卑微的草木,与你一起
  回忆最初的温馨
  
  如此,我将固执地,以一种姿势
  捏死秋野的蚊虫。刺穿蛰痒的小红斑
  在我的凝望里,后悔惹事生非
  
  如此,我将握拳捶击,以沙袋不可承受之重
  接纳我的不顾一切。把海的声音
  留给灵魂的法令,制止幻觉的犹豫
  
  如此,我将用完美的身体
  淋漓世界的虚弱。谁的失踪
  让另一个轻薄的人,无言以对
  点评:王怀文
  这首诗用几个“如此”演绎了一个生命的过程,巧妙搭建了诗歌的框架,在布局上呈递进推进。在复沓中有变化,在参差中又显出整齐的美。诗人反复历数生命中的点点滴滴,强化生命中的感悟,搅动情感起伏微澜,收到了一唱三叹的效果。 从文本来看,与其说是生命的感悟,倒不如说是作为一个主体的认知感,更是诗人心灵的独白。诗人立足起点“如此”,继而扩展开去,首先切入“帆影” “湛蓝”隐喻生活的美好与憧憬,而现实的距离,只能让诗人“望洋兴叹”,撩开生活的迷雾,让人看到希望,即便挥霍青春,即便挥霍孤独。冥冥之中,仿佛受到万物的牵引,在生活的海岸“引导我种下葱茏的棕榈”。接着诗人切入了“伤口”“肉体”,尽管痛苦与欲望如影相随,不管“有没有触动花香的灵气”,但诗人依然怀有对小草的敬畏,因为她能带给你最初的温馨。然后切入“捏死蚊子”“重击沙袋”的细节,人无完人,每个人的背后少不了嚼舌,挖苦讽刺,甚至受到黑手有力一击,避免不了是非缠身。但诗人不去招惹,洁身自好,不为所累。宣泄还是必要的,就“把海的声音/留给灵魂的法令,制止幻觉的犹豫”。最后的一个“如此”是对修身的总结,诗人倔强的生活态度和崇尚修身的美德呼之欲出,诗人要用大美冷对世界的“虚弱”,以“让另一个轻薄的人,无言以对”。诗人表达机智,隐藏不露,正所谓“口闭则诗在,开口则诗亡”。因为,一经点破,诗就失去了审美的价值。文思清晰,驾驭语言能力不凡。
  八、白刺玫
  作者:杨师傅
  在山路拐弯处,一块被遗弃的砂石地上,
  疯长,蔓延,搭建起密闭的城堡,
  覆满层层叠叠的锯齿边叶子,
  不仅枝蔓,连叶片上都有刺,
  没人能够进去一探究竟,
  只是经常听见鸟雀的喧闹,
  冷不丁吐出一群麻雀,一只黄莺,
  一条蜥蜴嗖地横穿土路……
  等到叶片稀疏的冬天,
  你才看清里面玲珑的空间,
  错综复杂的迷宫,庇护着鸟窝,蜂巢,蛛网……
  还有一个年代久远的石头神龛。
  春天,万物发芽,这个独立王国又慢慢闭合,
  沉入它幽暗的欢乐与神秘中。
  随后,就在五月的某个早晨,
  山路上吹来一阵甜丝丝的粉末状浓香,
  蜜蜂嗡嗡作响,转弯处一片白亮——
  那个被遗忘的幽暗世界
  向我们开出了无数黄蕊白花。
  点评:田原
  虽然不知道这首诗的作者是谁,但无论出自何人之手,我想肯定会有更多的读者不约而同地跟我产生同样的行动——情不自禁地向这首诗的完成度投来注目礼。《白刺玫》的表现手法新颖自然,出类拔萃。诗人通过有限的诗行在此展现出的是强烈而又清晰的画面感。该诗从细微之处着笔,徐徐铺展。在娓娓道出表现对象的坐标后,拉开一条通往主题——《白刺玫》的直线型线索。围绕这条线索,各种植物、虫鸟和动物的频繁登场都不过是诗人巧夺天工埋下的伏笔,从而衬托出高贵而又不同凡响的《白刺玫》的出现,但自始至终诗人并没有直接点出《白刺玫》的名字,在藏而不露含蓄的词语里,诗人又十分明确地向读者传达出了抒写的对象和表现意愿。这首诗的语言与诗情的流畅性十分一致,阅读时既会带给你审美的愉悦和快感,又会为你留下回味不尽的思考空间。
  九、月光
  作者:钱利娜
  把我当成一片叶子,像前世的一条道路
  在你心中卷起
  把你的嘴唇放在上面
  就能吹出一个曲子
  叶片的每一次颤抖
  就长出一个音符,每一个音符
  都是她为自身弯曲的囚徒
  音符长出绿色的房屋、桌椅和床榻
  你称之为家园。也长出退缩的云
  拧出暴风雨
  在雷电撕裂伤口之前,沐浴我们的月光
  像一个静悄悄的房间
  仿佛重拾的天堂
  还没来得及破碎
  点评:田原
  对于《月光》这一古老的命题,想写出新意或通过表现衍生出新的命名是一种挑战。显然,诗人在这首《月光》中成功地挑战了这一命题。在这首诗中,诗人从头至尾的叙述一直是在假定的比喻中展开的,比喻的准确和到位验证了假定的成立,同时也加大了读者对这首诗的可信度。如果每首诗都拥有一个无懈可击的结构的话,《月光》完全是构建在想象力之上的建筑物,外观虽不是宏伟庞大和高耸的那种,但遣词造句极其用心和讲究,其结构并没由于想象而显得虚无缥缈,不可捉摸,而是在虚构中呈现出一种让人信服的真实性,从而不会使读者坠入不知所云的五里雾之中。横亘在你与我之间的情感是一种美丽的距离,这种距离通过诗人的叙述在缩短,在游刃有余的语言表述里想象被灵魂化,或曰具体化了。因此,可以说这是一首容易引起共鸣的诗。
  十、七月来信
  作者:祁十木
  我记得我已离开了河州。来信,
  可能源于那份承诺。在拉萨,一个额头出血的姑娘
  跪在我面前,“给我点钱,您会幸福的。”
  那声音困住我。我仓促丢下一张绿色人民币,
  她马上起身。“在七月,您将收到一封信”
  
  我离开拉萨,回到河州,今早又离开了这里。
  母亲打来电话,说我走后有封信放在我桌上,
  我从未见过它。或许我忘记了,我已习惯
  忘记一些人,习惯继续闯入另外一些人。灯光闪烁,
  将我拉回现实。此刻,我在这辆列车上
  
  从九十年代开来的车,残存着一些老旧的漆,
  我剥下一片又一片,证明我常在这坐着。
  这些时间,我没有给任何一个人写诗,
  也没有长久地沉默。我在想象一种惊喜,
  那些兴奋的爱人,会送给我们什么
  
  南行或北上。车要经过无数陌生的地方,
  它极具耐心,赋予我往日的睡眠。但这是变相压迫,
  我挣扎着渐渐苏醒。彻夜未眠的人,大概是半夜上的车
  他洗手、上厕所,眼中布满血丝,像藏着一堆即将被淹没
  的蚂蚁。我缓缓张口,想对这个陌生人诉说我的梦境
  
  他忙着打理行装,吹着口哨:“想听个故事吗?
  一小时前,有个女人打开你的口袋,取走了一封信。
  她说她是你的爱人,不想扰乱你的梦境。”我摸着口袋,
  她是谁?为什么拿走?怎么会有信?当我说出“信”字时,
  他悄然而逝。我敲着窗玻璃,自言自语,“这才是梦?”
  点评:汪剑钊
  读完《七月来信》,我突然想到了一个术语,魔幻现实主义。这首诗歌所透露的某些神秘的气息吸引了我,它有一种令人恍惚的夸张,诡谲、迷离、怪诞;同时又觉得它非常真实,渗透着强烈的现实主义精神,来自于我们的生活。诗歌潜在的情节有点邪魅,但伸展的方向却指着真理的一极。叙事性是这首诗的一个重要元素,但它不同于小说中的被主导性地运用,而是片断式的,跳跃式的,意识流的,甚至类似于电影中的蒙太奇。当然,在这写作技巧背后隐藏的是作者对人与人的信任和重建爱之能力的企望。河州是一个古地名,在今天甘肃的临夏一带,迄今仍生活着回、汉、东乡、撒拉、土等各民族的居民,伊斯兰文化在那里有广泛的传播;因此,它又被称之为“小麦加”,被当作西北回教的圣地。至于拉萨,更是众所周知的藏族文化的象征,藏传佛教磕长头的传统,是对信徒的虔诚与耐心的考验,这一点,可由“额头出血”的细节予以证明。我不知作者在创作时是否有加强回藏文化融合的明确设计,但潜意识里肯定存有沟通的需求。全诗的语调是平缓的,看似漫不经心的,甚至松散的,但不能否认的是,某种梦幻似的诗意浮动其上,同时还有一种悲悯的情怀贯穿在那些朴素的文字中间。诗的结尾如幻似真,亦真亦假,作者仿佛在告诉我们,梦是人生的真实,人生不过是一个梦中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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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6-17 15:01:32 | 显示全部楼层
月亮下树影憧憧的洞背村,一伙青年人
  坐在小乐家客栈的院子里弹着吉它,
  有人已经迷了心,不想回到独居的清冷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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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6-17 15:02:18 | 显示全部楼层
《春梦诗》写出了一个老人对弹吉他的年轻人的陌生感。他乐于回到独居的清冷的家,是因为“久远事物”的尊严,然而这也并不担保他可以安居于此种尊严,他被“春梦”惊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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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6-17 15:05:21 | 显示全部楼层
这首诗用几个“如此”演绎了一个生命的过程,巧妙搭建了诗歌的框架,在布局上呈递进推进。在复沓中有变化,在参差中又显出整齐的美。诗人反复历数生命中的点点滴滴,强化生命中的感悟,搅动情感起伏微澜,收到了一唱三叹的效果。 从文本来看,与其说是生命的感悟,倒不如说是作为一个主体的认知感,更是诗人心灵的独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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