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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安歌 于 2016-11-28 22:53 编辑
水在动
风把整个梦里的水都吹醒了。而待河揉了揉眼睛一看，春天已然是了无踪影。春天走了，花还得继续开。月季炸开了一片园子，惹得半丝云影直恨恨道——“好个鲜亮的土匪！”，于是三两滴水就坠了下来，直愣愣打在花心上。
花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有淅淅沥沥的晶莹坠子在摇摇晃晃，然后甩开一片片朦朦胧胧的袖子，拍在湿漉漉的空气脸上，也顺势在人脸上划着船。这人，也包括我。 我一动不动，花也一动不动，而天上漏下来的水却立不住，总是动着。阿己说是水从云桌上喝醉了才滑下来的，所以晕晕乎乎的。我一想晕晕乎乎了哪能不摇摇晃晃呢，便有些佩服阿己的脑袋了，不过仅限于其脑袋而已。但是诉一却不以为然，按他的理儿，喝醉了才应该不动呢，烂醉如泥嘛，怎么到地上了又跑来跑去的！我又觉得诉一也不简单，当然只是在这一刻。他们要我裁决，我一言不发，我不知道，也不想说，定在雨里，凉丝丝的呼吸在身体里开了门。一道一道，开了，等到心脏，门上的锁一响，我的眼泪就下来了。 这雨，哦，水，是天上的眼泪呢，我说。 俗！阿己和诉一异口同声，你这个比喻就像发了霉的谷子，不仅没人吃还讨人厌呢。
那是因为现在不缺粮食，我反驳，但自知理亏，便开始胡说了——发了霉的东西才是好东西，表明历史心里有它呢，而崭新是没味，不过没“味”儿，同时也就没“味”儿。就像我们吧，倒是新得就如同这一场雨，但过了也就过了，明天天一晴，便仿佛从来没有来过一样。说着泪水又涌起，眼睛便什么也看不清了。 阿己和诉一不懂我在说什么，也没看见我的眼泪，天上的水还没刹住脚步。他们都没有带伞，是因为忘了。我也没有带，却是不愿意带。我想我是需要这一场雨的，云生了根，我也生了根，我得动一动，即便我还是静着，至少也让雨替我动一动。花草树木不能一辈子静止在那，人也一样，但花草树木有风推着扶着动，人呢，人要是自己动不了，小风又吹不动的，亦不敢也请不来大风，于是就让别的东西代替动了。这个世界从来都不只是活着人的，虽然人常常忘了这个事实。这样想着，雨水的凉就开了心脏门上的锁，自个儿进去了。我没有办法不阻止，却也没有办法阻止，只好顺其自然了。一如既往，我的一切我都管不了的，管不了就不管——我非我所造呢，毕竟。我又想，雨水雨水，雨是水，雨动了，水也就部分动了，我也就动了。 就在我痴愣愣看水动的时候，雨却没了。泪水还是不停，所以阿己和诉一一同惊呼——你哭了?！我想说我没有，但是明明有眼泪，我就只好沉默，心里一直坚持——我是落着泪，但这不是哭。他们用手在我眼前晃来晃去，似是以为我呆了，叹了好几声气——你总是这样……
我没有呆，也没有不呆，只是想保持那一个姿势看天空，那遥远的地方有一条彩虹，阳光梦幻地眯着眼——是我似曾相识的。
待虹散了三分之一，我就转过身走了，我一走阿己和诉一也便走了，日光在他们脸上显出莫名的惆怅颜色。人是需要流点眼泪的，我说，这很多时候与感情没有半毛钱关系。诉一没有做声，眼睛仿佛变小了许多，一圈红和残存的月季撞个满怀。阿己的步子实在了许多，踏在地上，脚印瞬间却也没了。 一影风来，河便带上老花镜，开始翻书，翻开了一页一页，每一页仿佛都没有一个字，又仿佛有无数个字，在地上漫开来。天上的水静了，地上的水又开始动了——我想——世界就是这样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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