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江李冲 发表于 2018-9-26 22:29:29

中篇小说《灵狐报恩》(四)

(四)
    仙洞山这窝狐狸,由于年龄太小,道行不深,再加上心气太高,前一段时间惹了不少麻烦,他们为了报恩,死的死,伤的伤,这下老狐狸可坐不住了。一天早晨,老狐狸把剩下的四个小狐狸叫来,对他们说:“你们不好好潜心修行,致使家中接连出事,如今你们大姐、二姐、大哥三个人死的死,亡的亡,如果再不采取点措施,我们这个家就要完了,你们看怎么办才好?”
    小狐狸们听老狐狸这么一说,一时都耷拉下脑袋,没了主意。过了一会儿,最小的黑狐狸抬起头来说:“我们年纪太小,都没什么见识,还是母亲做主吧。”
    老狐狸说:“既然你们都让我做主,那我就说了。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从今天开始,我们分家......”
    还没等老狐狸把话说完,小狐狸们就一个接一个地说:“是不是我们做错事了,或者没有孝敬好您老人家?”“要是分家了,我们上哪儿去住啊?”“这个家不能分啊!”
    等大家都说完了,老狐狸接着说:“俗话说树大分叉,儿大分家,这个家是早晚要分的,赶晚不如赶早,至于怎么分法,还要听听你们的意见。”
    小狐狸们见老狐狸态度这么坚决,就一个接一个地表示同意,并说:“您说怎么分就怎么分吧,我们都听您的。”
    老狐狸看了一眼小狐狸们,说:“你们姊妹当中就数小黑道行浅,暂时还不能离开我,其他三人都各自找山头修行去吧。”
    原来这窝狐狸总共有七个,前面说过,老大火狐狸,叫胡翠花,和王二小跑到了冷寒宫,过起了田园生活;老二白狐狸,叫胡天云,自从救了魏建德老伴和儿子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听说是找老黄皮子算账去了;老三蓝狐狸,叫胡翠芳,由于违背了人狐不能婚配的自然规律,遭到了粉身碎骨,永不超生的报应。老四是个银狐狸,叫胡翠丽,老五是个灰狐狸,叫胡天虹,老六是个红狐狸,叫胡翠芝,老七最小,是个黑狐狸,叫胡翠萍。不用问,从他们的名字上一眼就你能分出公母来。
    老四胡翠丽指着老六胡翠芝对老狐狸说:“我们姐俩前些日子看好了一个地方。”
    老狐狸问:“你们看好了什么地方?”
    胡翠芝抢着说:“是个叫五花山的古代城市遗址。”
    老狐狸若有所思地说:“五花山,我怎么不知道。在哪里?”
    胡翠丽说:“在铁山包附近,有个不知道哪个朝代留下的城市遗址,地下到处都是洞,而且洞洞相连,还有数不清的金银财宝,因那里秋天枫林如火,像画一样好看,所以人们都叫它五花山。”
    老狐狸说:“我想起来了,听我姥姥的姥姥说过,在古时候铁山包附近有个欧利珠王国,还传说着《那丹哈达》的故事,想必就是这个地方了。既然你们认为好,就搬过去吧。”
    说完,老狐狸又看了一眼灰狐狸胡天虹说:“她们俩有地方去了,你打算上哪儿呀?”
    胡天虹说:“我打算云游四海,再不回来了。”
    老狐狸说:“也行,那就趁早晨人少,你们赶快走吧。”
    听了老狐狸的话,姊妹三人告别老狐狸和小妹妹胡翠萍,立即钻出洞口,胡翠丽、胡翠芝奔五花山走去,胡天虹则漫无目的的走进了完达山原始森林。
    三个大一点的狐狸走了,洞府里立刻安静了下来,从此后,老狐狸领着小狐狸躲在山洞里潜心修行,一晃就过去了三年。
    这时人间已经到了1950年。
    这年夏天,黑龙江省物探大队普查煤田来到七台河,他们在仙洞山普查时,见山上有个天然洞穴,就派一个胆大的工人下到洞中查看,结果洞中空无一物,什么也没看见,工人上来后就跟队长关景河说:“队长,洞中啥也没有。”
    关景河队长听后想了想说:“这里既避风又挡雨,还没有蚊蝇,我们正好在这里扎营。”
    大家听后都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于是就把帐篷安在了山洞中。
    其实洞中并不是什么也没有,当时石桌、石椅都在,狐狸也在洞中,只是由于工人害怕,山洞里又特别黑,阴森森的,还不停的滴水,又由于他没有深入到洞底,再加上狐狸施了魔法,因此,工人也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开始几天还相安无事,一周后,工人们在作业的时候,听桃山村上山采药的老乡说那是个狐仙洞,下班后工人就不敢在山洞里住了,都说怕被狐狸精迷住了。就剩下队长关景河和一个叫李筱文的年轻人胆大,敢继续住在洞中,李筱文还说:“都说狐狸精能迷人,我还真想找个母狐狸睡一觉过过瘾!”
    听他这么一说,大家就开玩笑说:“你就在里面睡吧,说不定狐狸还能给你生个胖儿子呢!哈哈哈!”
    他这一说不要紧,这些话都让躲在洞里的两个狐狸听见了。
    人们不知道,狐狸和人的恋爱观不一样,人都是一夫一妻,还得受法律和伦理的束缚,就是古时候一夫多妻也是有限制的,也不能随便乱来;而狐狸确是开放式恋爱,只要它看上谁了,就跟谁走,父母以及整个动物界都不能加以干涉。
    老狐狸到没什么,反正那是一句玩笑话,就没当回事。黑狐狸胡翠萍听后内心却产生的强烈反响。她正情窦初开,又在洞中修炼多年,早已通晓了动物界和人世间的种种风流韵事。于是,当天夜里她就偷偷地跑了出来,看了一眼正在熟睡中的李筱文。见小伙子身材魁梧,潇洒英俊,立刻就爱上了他。禁不住多看了两眼,她越看越觉得小伙子面熟,仿佛在哪里见过,就是一时想不起来。于是赶紧跑回去问老狐狸:“晚上说话的那个人怎么这么面熟啊?”
    这时已经是午夜时分,老狐狸按照惯例,嘴里正含着个火球在专心炼丹,被小狐狸这么一问,立刻把火球咽到肚子里,收住法力,睁开眼睛看了小狐狸一眼,叹了口气说:“唉!这都是命啊!那小伙子晚上说话的时候我就预感到有事要发生,这不说来就来了。”
    小狐狸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老狐狸说:“前世的时候他救过你,今世你们该有这段姻缘。”
    小狐狸说:“我还真看上他了。听你这么说,我和他是前生有缘呐,今晚我就和他成婚怎么样?”
    老狐狸说:“一切随缘吧。”说完就口吐火球,继续炼丹了。”
    小狐狸见老狐狸不理她了,就跑到洞口,使了个法术把李筱文弄到了山洞深处自己的房间里。
    李筱文正在梦中,忽然看见从山洞里上来个穿黑衣服的美丽姑娘,身上还带着股特有香味,李筱文刚要问她怎么在洞里?一阵香风过后,他就晕晕乎乎地到了洞底,姑娘随后也跟了进来。李筱文抬头一看,山洞的上方有个像太阳一样的灯笼挂在正中央,照得四周一片雪白,山洞足有两间房子那样大,四周全是岩石,有的岩石缝还在滴水。一时间李筱文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就回头问姑娘:“这是哪里?”
    姑娘说:“这是我家呀。”
    李筱文又问:“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呀?”
    姑娘说:“你忘了,你前世还救过我呢。”
    李筱文迷迷糊糊,似睡非睡地回想起了前世来了......他想啊,想啊,却怎么也想不起前世来。就跟姑娘说:“我真救过你吗?怎么想不起来了。”
    姑娘说:“告诉你吧,我是修行多年的狐仙,你前世确实救过我,我是来找你成婚报恩的。”
    李筱文好像明白了,似乎前世在哪儿真救过狐狸,就说:“ 你既然是狐仙,就应该好好修行才对,干嘛非得找人类呀?”
    姑娘说:“你不是说要跟狐狸睡一觉吗?怎么反悔了?”
    李筱文说:“我啥时候反悔了?”
    姑娘说:“这就对了,人类和动物其实没有多大区别,只不过在历史发展进程中偶然间人类早走了一步,似乎显得更强大,于是就欺负动物。岂不知,动物在某些方面比人类还超强,如我们狐狸家族,就能通过修炼预知未来,还有无穷的变幻本领,千里之外瞬间就到达,这是你们人类所望尘莫及的。”
    李筱文说:“你说的这些我都懂,可是就算结婚,也得告诉家人一声才对。再说这个地方这样简陋,还一个劲地冒水,能当新房吗?”
    姑娘说:“既然你没看好这个地方,就换一个。”
    说着,姑娘就让李筱文闭上眼睛,一阵风声过后,他睁开眼睛一看,自己已经坐在一个漂亮的屋子里了。屋子的四周点着一圈红蜡烛,摆设也都是红色的,姑娘在旁边笑着对他说:“怎么样?这下满意了吧?”
    李筱文抬头看了一眼姑娘,发现姑娘也就十八九岁,穿一身黑色衣服,连鞋袜都是黑色的,在室内红色背景的衬托下越发美丽了,怎么看也不像狐狸。他见姑娘正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猛然间不觉心潮荡漾,热血沸腾,瞬间就把狐狸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美人呢,就问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多大年龄了?”
    姑娘红着脸说:“我叫胡翠萍,今年二十了。”
    李筱文见姑娘越发好看了,上前一把就抱住了姑娘,姑娘也顺从地抱住了他。两个人在年龄上相差无几,都是正值豆蔻年华,被褥早已铺好,没有过多的语言,也用不着花前月下的卿卿我我,在烛光里就匆忙完成了这一违背伦理的人狐畸形情爱.....
    完事后,胡翠萍把李筱文领到了一个树木茂盛,泉水叮咚,桃花盛开的地方。这里不仅蜂蝶飞舞,而且奇峰高耸,百鸟鸣唱,炎炎世外桃源一般。李筱文已忘记了自己的工作,也不知道身处何地,早已乐不思蜀了。
    第二天,物探大队工人吃早饭的时候不见了李筱文,就问队长关景河:“李筱文上哪儿去了?怎么不来他来吃饭?”
    关景河说:“早晨起来我就没见到他,还以为他上厕所了呢,怎么,你们没有见到他?”
    工人说:“他不是和你在一起吗?连你都没有见到,我们怎么能见到?”
    关景河说:“李筱文是不是上山走丢了,大家先别吃了,出去找找。”
    有个工人开玩笑地说:“他是不是让母狐狸给拐走了。”
    另一个工人说:“可能,说不定现在正跟狐狸交配呢,哈哈哈!”
    关景河拉下脸说:“别他妈扯犊子,赶快给我出去找人!”
    两个工人一吐舌头,转身钻进了树林子,随后大家呼啦一声都上了山。人们边走边喊:“李筱文!你上哪儿去了?听到回话!”
    “李筱文!你在哪儿呀!”
    “李筱文!李筱文!”
    人们的喊声不停地在山里回荡,传出老远。
    大家在山上喊了一个时辰了,仍然见不到李筱文的身影,这下可急坏了关景河,他立即用勘探专用的发报机向哈尔滨总部做了简短的汇报,告诉总部,李筱文失踪了。总部领导听说李筱文失踪了,马上和勃利县取得联系,让勃利县帮助寻找。勃利县接到通知后,组织了小五站、大六站、红旗镇、桃山乡、茄子河乡、铁山乡等七个乡镇,二十个村屯,接近万人的队伍上山寻找。他们找遍了仙洞山附近的大小山头,连坐落于大六站附近日伪时期遗留的小煤窑都下去人寻找了,结果还是没找到。半个月后,哈尔滨物探大队不得通知家属:李筱文失踪了。李筱文的寡妇老妈得到儿子失踪的消息后焦急万分,连夜从哈尔滨赶到七台河,组织亲属在仙洞山附近寻找了七天七夜也没有找到。
    这时候闲话就来了。有人怀疑李筱文是被野兽吃了;有人怀疑李筱文是被美蒋特务杀害了;还有人说李筱文跑到苏联了。正当人们议论纷纷,快要放弃的时候,李筱文突然回来了。
    哈尔滨物探大队保卫处听说李筱文回来了,立即对李筱文进行询问:
    “你这些天都去哪儿了?”
    “我哪儿也没去呀。”
    “哪儿也没去?你走多长时间了?”
    “我没走哇,就在山洞里睡觉来着。”
    “胡说!你已经离队快一个月了。”
    “什么?我离队快一个月了?”
    “别装疯卖傻,说!你这些天到底上哪里去了?”
    “我真的在山洞里睡觉来着,不信你们问关景河队长。”
    “问关景河队长?就是他报的案,说你失踪了,还在当地组织上万人到山上找你。我问你,这些天你在山上都跟谁在一起?”
    “我真的没跟谁在一起。”
    “不说是不是?当我们是小孩子呢!”
    “要是非让我说我跟谁在一起了,就是我在梦中和一个叫胡翠萍的狐狸在一起了。”
    “和狐狸在一起了?真新鲜!那就说说吧。”
    在保卫处工作人员的一再追问下,李筱文不得不把他在梦中和狐狸的事说了一遍。还没等他说完,询问他的人走上前来,伸手“啪”地就扇了他一个大嘴巴,并严厉地呵斥道:“我让你顺嘴胡咧咧!”
    打的李筱文晕头转向,一时不知道东西南北了,哭着说:“你干嘛打我呀?我说的可都是真话呀。”
    “再胡咧咧?再胡咧咧我还揍你!”
    “那你让我说啥呀?”
    “让你说啥?你必须把这些天都去哪儿了说清楚!不说清楚就别回家了。”
    “我真的哪儿也没去,不信到我住过的地方看看就知道了。”
    “啪!”李筱文的脸上又挨了一个大巴掌,并且比前一个还狠,这下李筱文彻底懵了,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自从娘肚子里出来他就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由于一时想不通,就见他猛地一脚踹开门,笑着从保卫处的办公室里跑了出来,边跑边脱裤子说:“我说的都是真话,他们就是不信,哈哈哈哈......”
    保卫处其它科室的人听到笑声,都出来查看,几个女同志见李筱文在脱裤子,臊得连忙关门。询问李筱文的干警没想到他敢跑,更没想到他还不顾脸面脱裤子,就以为他一定有事,肯定是为了隐瞒“罪行”装的。于是,撵出来就把李筱文拖回屋里,立刻给上级领导打电话,说李筱文这些天没回来,可能是被敌特抓去了,洗脑后又放了回来,建议立即拘捕,进一步审讯。领导听说出现了敌情,就同意了干警的建议,把李筱文拘留了起来。
    这下李筱文遭罪了,拘留所里一天一个窝头吃不饱不说,接连的审讯就让他精神崩溃,胡话连篇,几天下来,已经不成样子了。就这样保卫处也没能审问出个子午卯酉来。李筱文一会儿说和狐狸在一起,一会儿又说好像跟一个叫胡翠萍的姑娘在一块,总之,他的话在外人听来都是疯话、假话,是编出来的。后来李筱文的老妈知道儿子被拘留了,就找到队长关景河,和关景河说:“关队长,我儿子是你一手带出来的,怎么能是敌特分子呢?”
    关景河说:“我也是这样想的,他绝对不能是敌特分子,明天我去保卫处说说,让他们赶快放人。”
    在关景河的担保和请求下,保卫处在拘留了李筱文十五天后,才不得不放人。
    李筱文回到家里就疯了,不仅见到什么摔什么,嘴里还嘟囔着谁也听不懂的话,开始晚上还睡觉,后来晚上就不睡觉了。没办法,他母亲只得和哈尔滨物探大队联系,让物探大队把儿子送到哈尔滨精神病医院治疗。由于李筱文是关景河手下的人,还有关景河的担保,哈尔滨物探大队就指派关景河全权处理此事。
    经哈尔滨精神病院诊断,李筱文得了狂躁型精神分裂症。
    这下李筱文的母亲不干了,老太太三番五次地找物探大队领导,说李筱文是由于保卫处不让睡觉造成的,必须处理保卫处的人。领导没办法,只得让关景河出面说服老太太,经过关景河的耐心劝导,老太太才不追究了。但是,老太太有个要求,儿子李筱文的病必须得治。
    半年后,李筱文总算在哈尔滨精神病院康复出院了。
    回到家后,老太太问儿子到底去哪儿了?李筱文还是说哪儿也没去,只是梦里和狐狸在一起了,并且告诉母亲:“那是个得道成仙的狐仙,叫胡翠萍,我们已经“合房”了。”
    老太太听后,以为儿子说的只不过是疯话,也没当回事。两个月后,李筱文病情复发,再次住进哈尔滨精神病院,这次李筱文好的倒是快,进了精神病院病就好了,医生说他们治不了了,精神病患者都是这样,住进病院就好,出了病院就犯,你们到别的医院去看看吧,说不定他们能治好。就这样,李筱文除了哈尔滨外,又在外地治了几年,结果正如医生所说,都没有治好。
    就在李筱文住进哈尔滨精神病院的头一年,刚一开春,老天爷就下了一场鹅毛大雪。这天夜里,家住勃利县七台河特区,北山街59号的接生婆老王太太家大门突然“咚!咚!咚!”连续被人敲了三下,老王太太在睡梦中突然被惊醒,就问了句:“谁呀?干什么的?”
    “我们是前村的,有人要生孩子,请你去接生。”
    生孩子可不是小事,老王太太半夜被人叫醒也不是头一回了,她听后立即爬了起来,说了句:“等会儿,我穿上衣服就跟你们走。”
    门外的人说:“好的。”
    老王太太穿好衣服,带上平时接生用的包袱,开门来到外面,借着雪地反射的微光,影影绰绰看见有个马爬犁等在大门外,老王太太打开大门问了句:“你们是哪个村的?”
    就听有个女的说道:“不远,就在前面。”
    老王太太循着声音走上跟前,仔细一看,原来接她的是两个女人。老王太太没有再问,迷迷糊糊地就坐上了马爬犁。刚走出去没多远,另一个女人就说:“我们家是军事禁区,你不能看,得给你蒙上眼睛。”接着不容分说就给老王太太戴上了眼罩。老王太太心想:“真奇怪了,我接了这么多年生,还头一回遇上这事儿,到底上哪儿呢?”
    大约不到一个时辰,爬犁不走了,就听其中一个女人告诉老王太太:“到了。”
    这时候雪也停了,没等老王太太下马爬犁,眼罩就被摘了下来,她揉了揉眼睛,一个四周都是树,灯火通明的大院出现在眼前。这时候她才看清楚请她接生的两个女人真面目。原来是两个二十岁左右的姑娘!一个银装素裹,英姿飒爽;另一个烈焰滚滚,通身的红。俩人都眉清目秀,杨柳细腰,长相标致,不是穿戴不一样,仿佛一个人。还没等老王太太问产妇在哪儿,两个姑娘就把她从爬犁上搀扶了下来,直接走进一间房子里,顿时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老王太太仔细一看,原来地中间有个正在燃烧的碳火盆,靠墙边的床上躺着个翻身打滚的产妇,看样子就要生了。老王太太立刻放下手中的包袱,问了句:“水烧好了吗?”
    穿红衣服的姑娘说:“早就准备好了。”转身去厨房端来一盆开水,又拿来肥皂、毛巾等洗涮之物。
    老王太太洗了把手,就急匆匆来到产妇跟前,这时候孩子的头已经出来了,老王太太伸手就接住孩子的脑袋,大声对产妇说了句:“使劲!孩子马上就出来了。”产妇听后大叫一声,一使劲,孩子哇的一声落了地。老王太太熟练地打开放在一旁的包袱,刚拿出剪刀准备为孩子断脐带,突然一只黑狐狸躺在眼前,吓得王老太太“妈呀!”一声,扔下剪刀就跑。站在旁边帮着她拿东西的两个姑娘见老王太太要跑,同时上前把她拽了回来,问道:“怎么了?”老王太太惊魂未定地回头指了指黑狐狸说:“狐狸!”
    两个姑娘看了一眼狐狸,说道:“哪来的狐狸?我们怎么没看到?”
    老王太太定睛一看,真不是狐狸,分明还是刚才的产妇哇。他立刻走了回来,不好意思地苦笑着说:“我年岁大了,眼睛花了。”说着,重新拿起剪刀,在炭火盆上燎了燎,回头拿起孩子的脐带,量了量尺寸,又用指甲撸了两下,咔嚓一剪刀剪断了脐带,然后抱起正在啼哭的孩子,用手在温水盆里试了试水温,接着就把孩子放到水盆里,略微洗了洗,就用早已准备好的小棉被把孩子包好,随手递给穿红衣服的姑娘,说了句:“抱给他妈妈看看吧,是个大胖小子。”
    红衣服姑娘抱起孩子来到产妇跟前,让产妇看了一眼,说:“看看你的儿子吧。”然后放到了她的身旁。
    老王太太换了盆水,洗了洗手,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把包袱重新包好,抬头看看天已经快亮了,就说了句:“孩子也生了,我该走了。”
    见老王太太要走,穿银白色衣服的姑娘从另一个屋子拎来半面袋子粮食,放在地上说:“我们家没钱,就有这半袋子黄豆作为酬谢了,请笑纳。”
    老王太太心想,你们家住这么大的房子,穿戴又这么好,还哭穷说没有钱,不给就不给呗,别拿黄豆糊弄人哪,黄豆谁家没有?也太抠了!想到这里,她就说:“既然你们家没有什么钱,我就不要了,我走了。”
    说完,老王太太拎起包袱往外就走,两个姑娘见老王太太要走,就一人拽着一只胳膊,往老王太太的衣兜里装黄豆,一边装还一边说:“这里是军事禁区,你回家后不要对任何人提起看到的事,豆子是好东西,多拿点。”说着就把老王太太的两个裤兜都装满了黄豆。接着就把老王太太送出了大门,依旧给老王太太蒙上了眼睛,还是用马爬犁把老王太太送回了家。半路上,老王太太摸着鼓囊囊的两裤兜黄豆,心想:破豆子谁家没有,要这玩意干啥?于是她就偷偷地往外掏,一会儿功夫,就把两个裤兜掏空了,掏出来的豆子都被她仍在了路旁的雪地里。
    转眼就到家了,老王太太下了马爬犁后,让两个姑娘进屋坐坐,两个姑娘说:“不了,家中还有事。”说着,掉过头爬犁就不见了。
    老王太太心想:爬犁哪去了呢?怎么这么快就没影了?
    她开门走进屋子,孩子们还没睡醒。当她把孩子们叫起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吃早饭的时候,老王太太和家人提起了昨天晚上的蹊跷事,家人听后都感到奇怪,老王头皱了皱眉头说:“从咱们这儿往南都是大山,哪儿来的人家呀?也没听说有个叫前村的圩子呀?”
    闺女大丫头突然说:“不是狐狸吧!”
    孩子们都说:“是呀,可能你给狐狸接生了!”
    老王太太说:“我想起来了,接生的时候,我可不是看见狐狸了吗,我还以为是花眼了呢。”接着就和家人把看见狐狸的事说了一遍。
    老王头听后说:“给你的豆子呢?”
    老王太太说:“让我半道上掏扔了。”
    大丫头说:“快找!说不定那是金豆子。”
    大家都说:“肯定是金豆子,翻翻兜,看还有没有剩下的。”
    老王太太翻了一遍身上的兜,最后在裤兜里还真剩下一个,掏出来一看,还真是个黄灿灿的金豆子。
    大丫头接过来看了看,撂下饭碗就往外跑,边跑边说:“快到雪地里去找找。”其他孩子见大丫头喊着捡金豆子去了,呼啦一下都撂下饭碗跟了出去。他们来到外面一看,雪后的大地在初升的太阳照耀下一片洁白,四周到处都是雪,连个爬犁印儿也没有,于是又呼喊着跑了回来。
    老王太太告诉孩子们:“这事就到此为止吧,对外谁也不能说......”    一晃就到了1958年,这年秋天,老王太太午睡的时候做了个梦,就见一个黑衣女人领着个七八岁的孩子来到他家门前,放下孩子就走,边走边说:“我叫胡翠萍,想必你也知道了,我是狐仙,这是你八年前接生的孩子,现在到处都是挨饿的人,我得和姐姐去南海一趟,弄些草药来拯救世人,这孩子本来就不是我们狐狸家族的,先交给你代养,到你百年之后,自有人来接他,你只要养了他,就不会有任何天灾病业,我保你善终。”说罢,狐狸突然不见了。老王太太也被大门外的吵闹声惊醒了。
    就听有人说:“这孩子是谁家的呢?还是个小子。”
   “可能是家中大人饿死了,他自己跑来的吧。”
   “有可能。”
    听到这里,老王太太立刻坐了起来,回想起梦中的事,立即下地穿鞋,赶忙来到大门外,见在她家门旁站着个孩子,旁边一帮人像看动物一样在看着孩子,这是秋天,中午的太阳火一样热得人喘不过气来,王老太太拨开人群,一把抱起孩子,转身就往屋里走,嘴里还念叨着:“真有个孩子,真有个孩子。”来到屋子里,老王太太才仔细看了一眼孩子,还真是个小子,老王太太更加证实了梦中的事,于是她对跟进屋子里的人说:“这孩子我要了,你们都出去吧,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说罢,回手一把关上了门。
    这时候家人听到消息后也都赶了回来,老王太太把梦中的事,以及在门前捡到孩子的事和家人说了一遍,家人听后就问孩子:“你是从哪儿来的呀?”孩子怯生生地说:“我是从家中来的。”
    老王太太说:“原来你会说话呀?”
    孩子说:“会说话呀,怎么不会说话呢。”
    “那你刚才咋不吱声啊?”
    “他们没问我,我吱啥声。”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李金豆。”
    “你家住在哪儿呀?”
    “我家住在很远的大山里。”
    “你家几口人哪,妈妈叫什么名字呀?”
    “我家三口人,姥姥和妈妈还有我,妈妈叫胡翠萍。”
    “你还能找到家吗?”
    “我妈说她不要我了,就把我领到了这里,我从来没离开过家,也不知道家在哪里,我找不到家了,奶奶你能收留我吗?”
    还没等老王太太回答,老王家一家人异口同声地说:“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老王太太唠唠叨叨地又问了孩子许多话,孩子都对答如流,当问起狐狸的事时,孩子只是摇头,仿佛一点都不知道。
    从此后,李金豆就被老王太太收养了......
    时光转眼就到了1964年,李筱文在多家精神病院治疗不见好转的情况下,单位给他办理了离休手续,这时候他母亲已经去世了,李筱文不得不回到依兰县三道岗老家,由一个叫李志文的远方兄弟代为看管。
    李筱文整天疯疯癫癫的,不是打人就是骂人,在老百姓眼里他就是个地地道道的疯子。这年秋天,不知什么原因,李筱文的病突然好了。也不打人了,也不骂人了,见到长辈的还知道问长问短,跟原来的疯子简直判若两人。单位领导听说李筱文的病好了,就派关景河带着礼物前来看望。李筱文见到关景河特别高兴,还一个劲地要求恢复工作,说要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关景河见李筱文的病确实好了,就和单位领导商量,把李筱文接回了哈尔滨。让他在南岗区吉林街15号的招待所里当一名收发员。大家见李筱文的病真好了,就张罗给他成个家,两年后,年近四十的李筱文,经人介绍,和招待所食堂比他大两岁的寡妇张金花结了婚。这时候已经到了1966年,那场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哈尔滨到处都是去北京串联的红卫兵,物探大队为了减少冲击,就关闭了招待所,给包括李筱文夫妇在内的所有工作人员全部放了假。
    没事做的李筱文又想到了依兰三道岗,经过和媳妇张金花协商,就把家临时搬到了三道岗。
    这年秋天的一个晚上,李筱文又梦见狐狸了。就见狐狸对他说:“咱们的儿子已经十六岁了,为防止跟红卫兵学坏,快把他接到你这儿来吧!”李筱文问狐狸:“儿子在哪里那?”狐狸说:“从哪里来到哪去找。”说罢突然不见了。李筱文睁开眼睛一看,天已经快亮了。
    这天吃完早饭后,李筱文对媳妇张金花说:“我得去趟七台河。”
    张金花问:“你去哪儿干啥?”
    “啊,是这么回事,七台河不是早就开矿了吗,我在家总呆着也不是个办法,想到那儿看看,能不能找点活干。”
    “也是,看你整天呆着我也难受,要去就快走吧。”
    “正好八点有趟依兰到七台河的班车,我这就去车站。
    说着,李筱文就来到三道岗汽车站,当天坐车就到了七台河。下车后,天已经快黑了,李筱文在七台河新兴区找了家旅店住下,第二天就坐公交车来到局址,然后凭记忆上了仙洞山,顺利找到了他当年住过的山洞,他拿着事先准备的手电筒就下了洞,望着熟悉的山洞,李筱文心潮起伏,激动得气都要喘不过来了。他边走边喊:“胡翠萍!你在哪里?我看你来了!”“胡翠萍!你在哪里?我看你来了!”“你怎么不吱声啊!”喊了半天,山洞里除了回音和嘀嗒流淌的水声外没有任何声音。不知不觉,李筱文就来到了洞底。见山洞里空无一物,不得不返回地面。他在山上漫无目的的转了一阵后,就下山来到不远处正在施工的桃山水库工地,工人们肩挑背扛,正干得热火朝天。突然,施工人群中一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引起了他的注意。就见这孩子跳着一个与身体极不适应的大号土蓝子,正吃力地往大坝上运土。
    李筱文问工人:“这么小的孩子也来修水库?”
    工人说:“别提了,没人逼他,是他自己愿意干的。”
    接着,工人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这孩子正是李金豆。
    半年前老王太太去世了,由于老王太太的儿子、女儿都已成家另过,老王太太在世的时候有她护着,村子里没人敢说什么,如今老王太太一死,李金豆就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村子里的人都叫他狐狸崽子。小时候不懂事,还没什么,渐渐大了,李金豆就问老王太太:“我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老王太太总是以种种借口掩盖过去。就在老王太太临死的头一天,她拉着李金豆的手说:“我要死了,该告诉你真相了,你确实是狐狸生的。”
    李金豆问:“狐狸在哪里?我爹又是谁?”
    老王太太对李金豆说:“你爹是谁我不知道,但你妈确实是狐仙。”接着老王太太就一五一十地把她如何给狐狸接生,如何做梦见到孩子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告诉他:“孩子,你妈说了,将来你爹会来找你的,我死后,要是碰上有找孩子的人,你就跟他去吧。”李金豆听后也想起了他小时候的事,就点头答应了。
    第二天早晨,吃过早饭后,老王太太穿好装老衣服,让李筱文把儿女都叫来,对他们说:“我一生接了一百八十七个孩子,活了八十七岁,够本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李金豆,我已经告诉他是狐仙的孩子了,据狐狸说将来他爹会来找他的,要是真有人来找的话,你们就帮助他父子团圆。”说完,老王太太就闭上眼睛,跟睡觉一样死去了。
    老王太太走了,她临死时候说过的话还是传了出去,李金豆也没处去了,村子里到处都是说坏话的人,一些胆小的人还躲着他走,实在没办法了,李金豆才跑到水库工地,给领导磕头作揖才混晚饭吃。
    听到这里,李筱文禁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正在干活的人不知道其中原因,就说:“跟你也没有缸,没有碴,你哭个啥呀?”
    李筱文自知失态,就说:“这孩子也太苦了,我得帮帮他。”
    说着,李筱文就找到了水库工地领导,跟领导说要把李金豆领走。领导们正为平白添了个吃饭的孩子发愁呢,就立即把李金豆喊来,对他说:“你不用干活了,有人要收留你,收拾收拾就跟他走吧。”
    还别说,李金豆见到李筱文第一眼的时候就感觉特别亲切,于是他什么也没说,撂下扁担就跟李筱文去了山下旅店,第二天爷俩就回到了三道岗。
    由于爷俩都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根本不需要过多的解释,只是李筱文的媳妇张金花对家中平白多出个孩子有些接受不了,但又苦于她已过了生育年龄,生不了孩子,这才不得不接受现实,收留了李金豆。
    但收留归收留,孩子的来历还是要问清楚的,没办法,李筱文只得把他跟狐狸的事对媳妇讲了一遍。张金花在没和李筱文结婚前就知道他得过精神病,也听工人谈起过有关狐狸的事,再仔细瞧看孩子的脸面,还真有点像狐狸,这才相信了有关狐仙的传说。
    为了消除人们对儿子的歧视,一个月后,李筱文把家又搬回了哈尔滨,后来还给儿子娶了媳妇,又托关景河帮忙,在物探大队接班当了工人。    待续

香儿 发表于 2018-9-27 10:07:08

人狐情缘,真实感人。欣赏,精彩待续。{:handshake:}

黑龙江李冲 发表于 2018-9-27 14:08:46

香儿 发表于 2018-9-27 10:07
人狐情缘,真实感人。欣赏,精彩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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