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的色香味

秦风长霜

老屋，在我的记忆中，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有色香味的建筑。
一
老屋里的墙皮大多焦黄、甚至是焦黑，这是它们长年累月同油烟打交道的结果，是母亲长年累月在灶台前操劳留下的痕迹——一摞摞用泥巴砌起的红砖，支撑着一面铁制的、漆黑的台面，台面支撑着一口用以给全家人做饭的大铁锅，以及各种厨具。母亲每天早上都会用一块看起来极脏的抹布认真地把它擦拭干净，比给自己洗脸还认真，似乎只要它干净了，就能把我和姐姐都喂得白白胖胖。但是，这也仅限于我和姐姐。
父亲和母亲都上了年纪，大半辈子都在院里和山间的黄土地上操劳、在漆黑的灶台前操劳，大半辈子被黄土染、被油烟熏，皮肤已经相当黄、甚至是黑了。我相信他们在小时候也被漆黑的灶台、被自己的父母喂得白白胖胖，只是岁月不饶人罢了。那灶台可也够怪的，仿佛只喂我和姐姐这样的孩子。大人，它虽然也很熟悉，但几乎是不管的，随他们怎么过日子，只说自己是他们的一个家。其实，不光是灶台，老屋里的其他物件如木色的大立柜、大箱子、门、门槛、窗棂，灰色的洋灰地面和窗台，甚至透明的窗子，都是如此。
屋前的一小块菜地，被一个个长大的人轮番耕种，年年春夏一片碧绿，秋天变黄，冬天下一场雪，披上银装就静静地看着老屋青色的墙和瓦，看着灰色的烟囱冒出黑色、白色或淡蓝的炊烟，屋里烤着炉火的人也看它。就这样，一看一冬天。
二
小时候放学回家，离得老远就会闻到母亲做的饭菜的香味和其中夹杂的呛鼻的油烟味，知道母亲已经快把饭做好了，于是耸耸鼻子、抖抖肩往家里跑去。到家时母亲饭菜正好把饭菜盛好放在桌子上。喊一声“妈，我回来啦”，便将书包往沙发上一扔，端起碗来大快朵颐，手也顾不得洗。这场景，现在回想起来，还依然觉得极亲切、幸福呢！
父亲每年春天都会在屋前的菜地里浇一桶粪，当时觉得臭气熏天，快被熏死了，然而待到夏天，那些蔬菜都长成了，便急急地拿来吃：嫩玉米煮好后香甜可口；北瓜可煮可炒；茄子或红烧或与其他菜一起爆炒；西红柿在水龙头下一冲便吃，常酸得牙齿一阵激灵，或切成片放入碗里拌上白糖吃；黄瓜也生吃，并且在吃时常想到苏东坡“人间有味是清欢”的词句。一味味一件件，实在妙极，皆使人忘掉了曾经洒在它们种子上的那桶粪，或者不如说是那粪在风吹日晒雨淋土掩中，被岁月淘洗成了满院的美味。
秋末冬初，四处则满是人们焚烧玉米秸秆的焦味，且大多是在黄昏，焚烧所产生的一束束的烟很快便连成了夜幕，仿佛将自己送入夜晚好早些休息才是他们进行焚烧的真正目的，而不是清理耕地。但事实上那些承受了火和烟的黄土地，也将在未来的日子里变得更加肥沃。有时我想，这大概和人生是一样的吧：你所以为的难和累，可能正是上天降恩于你的前兆。
三
老屋的味，是人情味。
什么是人情味呢？我觉得：父亲身上因常年抽烟而携带的烟草味，母亲身上因常年做饭而携带的油烟味，我和姐姐在田间玩耍时带起的泥土花草的清香，夏夜母亲坐在院子里为我们讲童话的声音，冬天下雪时火炉边我们的谈笑声、炉火燃烧发出的噼啪声、炒瓜子的香味，这一切的一切加在一起，就是了。其间若再有邻居来访，温几杯酒，闲话家常，便又会平添几分“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的意境，人情味也会更浓了。
人世善变，岁月易逝，从朱颜华发至沧海桑田，原本都是极自然的事情，然而老屋却日复一日地站在原地，大概就是因为这点人情味吧。然而目前，父亲迫于生计外出打工，一年只回家几次，我和姐姐在外求学，也难得回去，只母亲一人还在那老屋里，和它一起等候着我们。想到这儿时，我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从指间悄悄溜走。是此刻的光阴吗，还是无限温暖的过去？我定了定神，看见不过是一支笔掉在了地上。我有些庆幸，同时有些怅然。
五
当我们顺着时光照亮的道路前进时，那些老屋，便自觉地留在了岁月里。人去屋空，它们明白自己终将成为一片片日渐开裂日渐剥落的记忆，但它们并不像墙皮那样碎在地上，而是化在月光里，成为深夜白沙，在我们的每一个梦中，闪着温柔的故乡般的光辉。
我知道，它们，永远是这个世界上，最有色香味的建筑。

在水之湄

父亲和母亲都上了年纪，大半辈子都在院里和山间的黄土地上操劳、在漆黑的灶台前操劳，大半辈子被黄土染、被油烟熏，皮肤已经相当黄、甚至是黑了。我相信他们在小时候也被漆黑的灶台、被自己的父母喂得白白胖胖，只是岁月不饶人罢了。那灶台可也够怪的，仿佛只喂我和姐姐这样的孩子。大人，它虽然也很熟悉，但几乎是不管的，随他们怎么过日子，只说自己是他们的一个家。其实，不光是灶台，老屋里的其他物件如木色的大立柜、大箱子、门、门槛、窗棂，灰色的洋灰地面和窗台，甚至透明的窗子，都是如此。

在水之湄

什么是人情味呢？我觉得：父亲身上因常年抽烟而携带的烟草味，母亲身上因常年做饭而携带的油烟味，我和姐姐在田间玩耍时带起的泥土花草的清香，夏夜母亲坐在院子里为我们将童话的声音，冬天下雪时火炉边我们的谈笑声、炉火燃烧发出的噼啪声、炒瓜子的香味，这一切的一切加在一起，就是了。其间若再有邻居来访，温几杯酒，闲话家常，便又会平添几分“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的意境，人情味也会更浓了。

精彩，

在水之湄

当我们顺着时光照亮的道路前进时，那些老屋，便自觉地留在了岁月里。人去屋空，它们明白自己终将成为一片片日渐开裂日渐剥落的记忆，但它们并不像墙皮那样碎在地上，而是化在月光里，成为深夜白沙，在我们的每一个梦中，闪着温柔的故乡般的光辉。
我知道，它们，永远是这个世界上，最有色香味的建筑。


欣赏精彩，遥祝开心相伴，精彩相随！

秦风长霜

安歌 发表于 2017-3-11 21:04
且不说内容之丰满，亦不说语言之生动，更不说意境之恬幽，只说其间缓缓流淌的情感，就足以让人感动和心醉。 ...

谢谢  问安歌好  祝您春日愉快

秦风长霜

在水之湄 发表于 2017-3-11 21:09
当我们顺着时光照亮的道路前进时，那些老屋，便自觉地留在了岁月里。人去屋空，它们明白自己终将成为一片片 ...

谢谢  问好老师

竹林康

欣赏佳作！祝写作愉快！

智者见智

当我们顺着时光照亮的道路前进时，那些老屋，便自觉地留在了岁月里。人去屋空，它们明白自己终将成为一片片日渐开裂日渐剥落的记忆，但它们并不像墙皮那样碎在地上，而是化在月光里，成为深夜白沙，在我们的每一个梦中，闪着温柔的故乡般的光辉。

美好的回忆

秦风长霜

智者见智 发表于 2017-3-12 09:27
当我们顺着时光照亮的道路前进时，那些老屋，便自觉地留在了岁月里。人去屋空，它们明白自己终将成为一片片 ...

感谢  问好版主

智者见智

秦风长霜 发表于 2017-3-17 20:02
感谢  问好版主

周末快乐

莲花王子

纳入2017年3月29日中华文艺微信平台发布，公众号：QQ228220518.

秦风长霜

莲花王子 发表于 2017-3-29 20:48
纳入2017年3月29日中华文艺微信平台发布，公众号：QQ228220518.

感谢管理员  问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