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歌 发表于 2016-10-23 17:32:43

无为有处有还无

本帖最后由 在水之湄 于 2016-10-23 18:13 编辑

                                                                                                      无为有处有还无
一·无中生有
我要说的话本是无中生有的。就如——晨光熹微的林间一声鸣叫,听见声音清清零零、明明朗朗,而痕迹看起来却是朦朦胧胧、恍然若梦的。也如夕阳残照里的一股没头没脑的风,跌跌撞撞,误入了凡尘。
说风,风就耍了性子似的,趁原野一个当儿睡去,它便挤满了整个天空,把大片大片的云灌得醉醺醺的,满脸胭脂色,仿佛要它们——吐出几千几万个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来。

苇落一步一步向原野移来,硕大的夕阳染红了这旷野上唯一的一个人,纷乱的头发和平凡的身躯流泻出一条透明的琉璃河。她每走一步,就落下一个浅笑——对草,对花,对舌头,时而还弯下腰和一坠草籽说悄悄话,仿佛她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人形的草木。渐渐的,她的影子变得老长老长,缓缓地画向地的极点、天的深处,似有似无。
远处的山静默地朝她望去,望去,终于生出一种错觉——太阳牵着一只血红的风筝,风筝牵着一条黑色的线,线牵着一片空无际涯的秋野。


“太阳娶亲呢!”静静的水静静地说,它们从苇落脚边走过,留下一串串只有影子才听得懂的脚印。不,除了影子,还有苇落——因为她的脸更加红了,几朵无名飞絮说——那定是河水的话羞的。
走了多远,苇落不知道,走了多久,苇落也不知道——知道与不知道,又有什么重要呢?毕竟。天上又盛开了几丛白色带金的花,正向这边移来——这群大鸟该是认得我的,“我在这里!我在这里……”,苇落挥动着手臂,仿佛一个孩子,脸上盛开出和飞鸟同样颜色的花。
飞鸟近了近了,一声声歌啸,一浪浪清远的风,拍打,席卷,展平,延伸,最终愈行愈远了,留下苇落伫立的身子、扭转的脖子和连自己也听不见的喃喃自语。太阳也更加困倦了,快要盖上被子——入睡了。天地变得像一幕皮影戏,苇落却更像一个剪影——薄得几乎没有了痕迹。

暮色垂下眼睑,影子慢慢与人融为一体,人也就慢慢变成影子了。
苇落的脚步由移动变成挪动,由挪动变成蠕动,最终一动不动了。站在“空无二人”的旷野里,一种凉丝丝的味道爬上胸脯,爬到喉间,爬上脸颊,一直爬到眼角——那里有一滴晶莹剔透的露,由人生出的露。
找了一个松软的地儿坐下来,苇落开始沉默,像在人群里那样沉默。夏天的萤火虫秋天还在游荡,小小的灯笼幽幽明明,她看见它们,忽然觉得那灯笼里燃着的是幸福,那灯光就是它们的清清灵灵的笑。“如果我是一只萤火虫,也许我也会那样笑吧。”,这样想着,那滴露却从眼角滑了下来,正滴在一点萤的光心。
月亮静静凝视着这一切,一句话也没有,一个动作也没有,只给旷野披上一毯薄薄的纱,顺便也给苇落披了一件银色的衣。苇落一个激灵,天边的星子也亮了,“是佛的菩提子吧,或者,是长明灯的眼泪。”她像对夜空说,也像对野地说,又像自言自语。
说到佛,她又记起佛陀,多年前一个场景铺在了她眼前——寥寥的地上一个佛陀,寥寥
的天上一个月亮,地上是旷野,天上是蓝空,地上大风漫过苇草一浪浪,天上星子闪过朦朦胧胧……
风又深了起来,把苇落的思绪吹断了。定了定,苇草的香,艾草的香,野菊花的香,还有车前子、蒲公英,以及各种各样的草木的香便一齐涌过来,涌过来,涌过来却也不压抑,就绕着苇落转,飘飘摇摇,无根似的,又悠悠扬扬,如游子归乡。
苇落被这香惊住了,定在了那里,手上玩着一根细长的草。随之,她便小心翼翼地吸起气来,小小的鼻翼被月光洗得白如透明。再随后,这个旷野上的女子便大口大口地吸着人间草木的香了,她贪婪,害怕,一边担心自己一不留神这自然的体香就没有了,一边又担心自己太过热情吓跑了它。我是在人间吗?不,不是人间,是精灵世界吧,她想。秋萤还在闪闪烁烁,舞一曲舞,或是谱一曲乐,音符玲珑剔透。


待她终于静下来,不再害怕这清凉的气息逃走了时候,苇落像个少年一样,头枕着胳膊,躺在了清软的野草上。她想起自己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我若是欢喜,则,手里有书,心里有人,眼里有草木。”那时她在蘩院里,花多得没有一天不是花开,木盛得没有一处不见绿意。草、花、木的气味往往一山山压过来,浓重,繁郁,透不过气。苇落总是觉得,那是仿佛一口大锅里熬着花香,随时都可能沸腾,甚至倾倒,而自己终会窒息而死。但,此时此刻她丝毫不再担心,旷野没有把她当客人——人,回家了。
幽幽明明,明明幽幽,野地和衣而睡,星子朦朦胧胧,寥寥的天地之间,苇落哼着没有歌词的歌,迷迷糊糊,也终于落进梦里了。
梦里,苇落进了一片旷野,夕阳,血色,像一个刚刚分娩了的母亲,而自己——就是那个刚出生的婴儿。

二·如梦如幻
一个人有一个影子,影子往往是不被看见的,除非有光。而,光也不是为了影子而存在的。
我常常想,有的人,就是活着一个影子,或者说,如一个影子一般活着。苇落就是这样。我看见。
她很安静,安静得仿佛不存在似的。她走过篱笆,篱笆里的笑声没注意到她。她穿过热热闹闹的大街,大街没看见她。她站在繁花似锦的花园里,蝴蝶偶尔来和她说话。她踏在熙熙攘攘的影子上,影子没有感觉,自己俨然也木讷着。她触摸着每一个可触摸的味道,檐上的瓦的,地上的桥的,空气里的香的。

苇落应该江南的,至少也是从盛水的地方来的,我一直认为。“女儿是水做的”。她的眼睛过于明净,怕是被天上的水洗过——天上的水,人间的泪,也有人这样说。细细瞅,倒觉是真的,眼周一影胭脂红,不是笔画的,应是天成。目光一落,一粒玉珠子就投进了清潭,目光一起,蒙蒙的雾就漫开了,漫开了,又一落,潭水也好,薄雾也好,便都散了,似玉碎了一地——幽怨还是忧伤?谁也说不清。事实上,也没有谁注意到。她仿佛是不存在的——在这烟花盛开的人间。似是知道这一点,苇落走在喧嚣的人群里,缄口不言。

偶然一只鸽子落在她面前,“咕咕,咕咕……”,“你是对我说话吗?”她心里说,轻轻向它走近,嘴角不自觉上扬起来。“噗!”鸽子忽的飞了起来,受惊般逃走了,留下苇落怔住好久的影子。“影子也有声音吗?”
梅子黄时雨。雨下来了,影子就不见了。
那当儿,苇落换上了一身旗袍,冷白裹了一个冷冰的身子。手里那把伞也淡得几乎没有颜色,雨都快要把它当成知音。城里唯一一座桥,横过城里唯一的一条水,静默不动,如一幅画。桥上分明看见了她,但转身一刹那,她便如没有了似的。是转进——幽长幽长又寂寞的雨巷了吧?然而——这里没有雨巷。有巷子也不幽长。幽长也不寂寞。巷从来不寂寞,寂寞的是巷里巷外的人。
苇落从来不说寂寞,她也没说她不寂寞。

雨缠缠绵绵的时候,太阳寂寞了。于是云开了门,放日光到了大地。大地上有了光,人就有了影子。但是苇落自己就是影子一样的,所以影子去或者来,仿佛也没有什么不同了。
被雨洗过了的天地,在阳光里很明亮,也很干净。花瓣落了一地,苇落站在花的残骸里,看着天边,目光幽远,仿佛她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缕随时可以散去的香。人们从她身边走过,偶尔瞥一眼,又飞一般远了。几颗露珠坠在残枝尖,风一来,“啪!”——碎了。
与此同时,泪水终于在日光里滑了下来,悲哀溢开,溢开,终于散在茫茫的天地了,只余苇落雪一样的面孔,冰一样的眼睛,苇一样的身影,在风里摇曳。
“悲伤洗净风尘,只剩下冰肌玉骨,痩劲而又柔弱地在天地间沐浴清风。”

城还是城,桥还是桥,巷子还是巷子,人们还是人们,苇落自然还是苇落,影子一样的影子。
城仿佛不是城,桥仿佛不是桥,巷子仿佛不是巷子,人们仿佛不是人们,苇落仿佛不是苇落,影子仿佛不是影子。
城本不是城,桥本不是桥,巷子本不是巷子,人们本不是人们,苇落本不是苇落,影子自非影子。

三·如梦幻泡影,如捕风,如捉影
我说过这不过是无说成有,有说成无的。
老人讲故事要说“很久很久以前……”,而我是个到了青年年纪的少年,我只说“我想此时此刻……”。至于“以后的以后……”,恐怕要等那些眼睛如泉水的孩子去说了。


在水之湄 发表于 2016-10-23 17:50:20

苇落一步一步向原野移来,硕大的夕阳染红了这旷野上唯一的一个人,纷乱的头发和平凡的身躯流泻出一条透明的琉璃河。她每走一步,就落下一个浅笑——对草,对花,对舌头,时而还弯下腰和一坠草籽说悄悄话,仿佛她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人形的草木。渐渐的,她的影子变得老长老长,缓缓地画向地的极点、天的深处,似有似无。{:handshake:}

在水之湄 发表于 2016-10-23 17:50:49

苇落应该江南的,至少也是从盛水的地方来的,我一直认为。“女儿是水做的”。她的眼睛过于明净,怕是被天上的水洗过——天上的水,人间的泪,也有人这样说。细细瞅,倒觉是真的,眼周一影胭脂红,不是笔画的,应是天成。目光一落,一粒玉珠子就投进了清潭,目光一起,蒙蒙的雾就漫开了,漫开了,又一落,潭水也好,薄雾也好,便都散了,似玉碎了一地——幽怨还是忧伤?谁也说不清。事实上,也没有谁注意到。她仿佛是不存在的——在这烟花盛开的人间。似是知道这一点,苇落走在喧嚣的人群里,缄口不言。{:handshake:}

在水之湄 发表于 2016-10-23 17:51:27

与此同时,泪水终于在日光里滑了下来,悲哀溢开,溢开,终于散在茫茫的天地了,只余苇落雪一样的面孔,冰一样的眼睛,苇一样的身影,在风里摇曳。
“悲伤洗净风尘,只剩下冰肌玉骨,痩劲而又柔弱地在天地间沐浴清风。”{:handshake:}

竹叶兰草 发表于 2016-10-23 18:07:56

苇落应该江南的,至少也是从盛水的地方来的,我一直认为。“女儿是水做的”。她的眼睛过于明净,怕是被天上的水洗过——天上的水,人间的泪,也有人这样说。细细瞅,倒觉是真的,眼周一影胭脂红,不是笔画的,应是天成。目光一落,一粒玉珠子就投进了清潭,目光一起,蒙蒙的雾就漫开了,漫开了,又一落,潭水也好,薄雾也好,便都散了,似玉碎了一地——幽怨还是忧伤?谁也说不清。事实上,也没有谁注意到。她仿佛是不存在的——在这烟花盛开的人间。似是知道这一点,苇落走在喧嚣的人群里,缄口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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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叶兰草 发表于 2016-10-23 18:08:56

雨缠缠绵绵的时候,太阳寂寞了。于是云开了门,放日光到了大地。大地上有了光,人就有了影子。但是苇落自己就是影子一样的,所以影子去或者来,仿佛也没有什么不同了。
被雨洗过了的天地,在阳光里很明亮,也很干净。花瓣落了一地,苇落站在花的残骸里,看着天边,目光幽远,仿佛她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缕随时可以散去的香。人们从她身边走过,偶尔瞥一眼,又飞一般远了。几颗露珠坠在残枝尖,风一来,“啪!”——碎了。

欣赏佳作!

梁山好汉 发表于 2016-10-23 18:37:44

苇落一步一步向原野移来,硕大的夕阳染红了这旷野上唯一的一个人,纷乱的头发和平凡的身躯流泻出一条透明的琉璃河。她每走一步,就落下一个浅笑——对草,对花,对舌头,时而还弯下腰和一坠草籽说悄悄话,仿佛她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人形的草木。渐渐的,她的影子变得老长老长,缓缓地画向地的极点、天的深处,似有似无。{:handshake:}

梁山好汉 发表于 2016-10-23 18:38:19

雨缠缠绵绵的时候,太阳寂寞了。于是云开了门,放日光到了大地。大地上有了光,人就有了影子。但是苇落自己就是影子一样的,所以影子去或者来,仿佛也没有什么不同了。
被雨洗过了的天地,在阳光里很明亮,也很干净。花瓣落了一地,苇落站在花的残骸里,看着天边,目光幽远,仿佛她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缕随时可以散去的香。人们从她身边走过,偶尔瞥一眼,又飞一般远了。{:handshake:}

梁山好汉 发表于 2016-10-23 18:39:10

泪水终于在日光里滑了下来,悲哀溢开,溢开,终于散在茫茫的天地了,只余苇落雪一样的面孔,冰一样的眼睛,苇一样的身影,在风里摇曳。
“悲伤洗净风尘,只剩下冰肌玉骨,痩劲而又柔弱地在天地间沐浴清风。{:handshake:}

牛老伍 发表于 2016-10-23 20:59:00

欣赏佳作,问好,祝创作愉快!{:handshake:}

竹林康 发表于 2016-10-24 08:59:34

欣赏佳作!祝写作愉快!

安歌 发表于 2016-10-24 10:00:13

本帖最后由 安歌 于 2016-10-24 10:05 编辑

谢谢老师,请用咖啡,☕☕

安歌 发表于 2016-10-24 10:01:32

在水之湄 发表于 2016-10-23 17:50
苇落一步一步向原野移来,硕大的夕阳染红了这旷野上唯一的一个人,纷乱的头发和平凡的身躯流泻出一条透明的 ...

欢迎老师,谢谢,请用咖啡,☕☕

安歌 发表于 2016-10-24 10:02:08

在水之湄 发表于 2016-10-23 17:50
苇落应该江南的,至少也是从盛水的地方来的,我一直认为。“女儿是水做的”。她的眼睛过于明净,怕是被天上 ...

欢迎老师,🌹🌹

安歌 发表于 2016-10-24 10:02:10

在水之湄 发表于 2016-10-23 17:50
苇落应该江南的,至少也是从盛水的地方来的,我一直认为。“女儿是水做的”。她的眼睛过于明净,怕是被天上 ...

欢迎老师,🌹🌹

安歌 发表于 2016-10-24 10:02:33

在水之湄 发表于 2016-10-23 17:51
与此同时,泪水终于在日光里滑了下来,悲哀溢开,溢开,终于散在茫茫的天地了,只余苇落雪一样的面孔,冰一 ...

🌹🌹谢谢老师

安歌 发表于 2016-10-24 10:02:43

在水之湄 发表于 2016-10-23 17:51
与此同时,泪水终于在日光里滑了下来,悲哀溢开,溢开,终于散在茫茫的天地了,只余苇落雪一样的面孔,冰一 ...

🌹🌹谢谢老师

安歌 发表于 2016-10-24 10:03:20

竹叶兰草 发表于 2016-10-23 18:08
雨缠缠绵绵的时候,太阳寂寞了。于是云开了门,放日光到了大地。大地上有了光,人就有了影子。但是苇落自己 ...

惭愧,谢谢老师

安歌 发表于 2016-10-24 10:03:54

梁山好汉 发表于 2016-10-23 18:37
苇落一步一步向原野移来,硕大的夕阳染红了这旷野上唯一的一个人,纷乱的头发和平凡的身躯流泻出一条透明的 ...

欢迎老师,☕☕

安歌 发表于 2016-10-24 10:04:29

梁山好汉 发表于 2016-10-23 18:39
泪水终于在日光里滑了下来,悲哀溢开,溢开,终于散在茫茫的天地了,只余苇落雪一样的面孔,冰一样的眼睛, ...

谢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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